20、20.归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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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走的时候是坐的清晨第一班车。
那时他们已在车站坐了很久，不同的车辆过去了一班又一班，每当有车经过时，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当发现不是要等的那班时又似乎是有些松口气的样子，莫名地放下心来。而在这样的等待之中，两人却都很少说话，偶尔开口也很不凑巧地撞在了同时，一番语塞之后就又沉默了下去。但即便没有聊天打发时间，车来的时候，两人也都觉得有些快了。
黄濑一上车就径直走到了最后，靠着车窗不停地冲他招手，车门关闭，车子启动，然后就渐渐远离了视线。黑子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就站在马路边，一瞬不瞬地望着那车窗后模糊的影子，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他就那样又站了很久，最后才终于折返回来。
黑子回到宿舍之后补眠了大半天，起床的时候已是下午，宿舍里的其他人有回来过的迹象，只不知什么时候又出去了。黑子简单地洗漱了会，刚一弄完就接到了黄濑的电话，听上去似乎是挨训了，近几天可能都不方便联系，让他不用担心。
结果这个“几天”就足足拖上了大半个月，不过好在是据黄濑所说已经用其“独特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教官，除了义务劳动和公开检讨之外也不会有太大的处分了。黑子听他那么得意满满地说着，心下也不是没有几分歉意的——黄濑虽不属于那种绝对乖的好学生，但印象中，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受处分。
这场风波过去，黑子也继续复习起了功课，借着兼职的空档看看书。图书馆一直是个复习的好地方，查找工具书方便，学习氛围也浓，黑子在这里一向效率不错，可这一次却不知怎的有些不在状态，看书好几次走了神，知识点也容易记混，似乎很难静下心来。也幸亏这最后一门还算是黑子比较拿手的，即便状态不佳，上了考场后发挥也没有太失常，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大学的第一年很快就这么过去了，大家脱离了新生的躯壳，以略有成长的姿态步入新学期，延续青春的画卷。新学期班委改选的时候黑子意外地被选作了宣传委员，负责收发一下班级信件什么的，当时班上有好几个人都愣了一下，心说原来我们班还有这个人吗。不过倒也有几个赞成叫好的，还鼓励黑子好好干，其中就有同宿舍的那几人，黑子对其点了点头，心想原来还是有人记得自己的。
收发信件的工作并不算太繁琐，只需要每星期去班级信箱看一看，将收到的东西分发给班里的人就行。也正是因为这个，黑子与班里人的接触多了些，大家也就渐渐熟悉起来，平时的小聚会小活动偶尔也会记起叫上他，这倒让黑子有些意外，当然更多的还是开心。
生活就在这点点滴滴的小事中起了变化，就如初中还有高中时那样，黑子的身边又渐渐地有了朋友，有了不一样的色彩。不过有一点却是始终没变的，那就是每晚等待的那一通电话。
黄濑到了大二以后明显忙了很多，据他所说是因为理论课集中在大一，而之后就更多地是实践课了，所以经常会有集训一类的事情，联络也就自然少了下来。不过只要一有空，他的话就总还是那么多，似是要将之前欠下的全都补回来一般，经常要打到手机没电。所以到后来，每次通电话前黑子都会先确认一遍双方的手机电量，以免聊到一半又忽然中断。不知不觉中，每晚的越洋电话似乎已成了黑子最为期待的事，他常常在约定好的时间之前很早就开始等待，这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小时候，等待自己喜爱的动画片开播时的那种心情。
或许对黄濑君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时光就在这一通通电话与一分分思念中缓缓而过，法国梧桐的叶子绿了又黄，落了又生，再一次铺下满地金黄的时候，已是三年后的晚秋。两人的通讯一直以来没有断过，黄濑一直嚷着好想再见到小黑子，但或许是碍于处分的事情有贼心没贼胆，自那以后也没再干过偷溜回来的事。
年末一近，毕业季也就不远了，以前的同学伙伴们纷纷开始找工作或者继续深造，为未来做着进一步的打算，而黑子因为是医科的关系要读五年，所以还要在学校待得更久一些。算起来黄濑也差不多要毕业了，以前似乎有提过毕业后打算回国，这一阵却没怎么听他提起过。鉴于有着前车之鉴，黑子只当他是又想给自己一个惊喜。然而当初冬时节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黄濑的一通电话却令这一归期更加模糊了起来。
“……所以，等实习一结束我就得过去，试用期满后他们会给我一星期的考虑时间。”黄濑简略地说完，陈述性的语调让黑子有些不习惯，“因为过去那边后可能通讯又会不太方便了，所以想现在就告诉你。”
“嗯。”黑子停下脚步，望着天空簌簌落下的雪花答了个单音，旋即又补上句，“加油。”
那边很久没说话，意外地安静，不知在想什么。
“呐，小黑子。”黄濑轻声开口，“如果是你，会怎么选呢？”
如果是你……会希望我怎么选？
“我？”黑子眨了眨眼睛，几片雪花从睫毛上落下，在眼角化开一片冰凉，“不知道。”
“小黑子还真是狡猾……”那边失笑。
“因为我不是黄濑君。”黑子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任由更多的雪花落在脸上，“所以要怎么选择，都得看黄濑君自己的意愿吧。”
黄濑刚才说那些事的时候用的是很认真的语调，那一字一句之间，不是没有几分心动的。他来问他，却并不是要征求他的意见。
“自己的意愿么……”黄濑呢喃一句，语气又换上了惯用的轻佻，“我要是不回来了的话……小黑子会不会舍不得我啊？”
“不会。”答话也依旧是这般不给面子。
“诶，真无情……”
要是……
真的不回来了呢？
第一次想到这个可能性的黑子忽然就没了拌嘴的兴致，之后的对话也没怎么出声，直到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才又有些后悔没多说几句。
如果黄濑君不回来了，会怎样？
这似乎是个没有意义的命题。回来又怎样，不回来又怎样？地球照样转动，太阳照样升起，生活也照样会继续下去，一分一秒，一草一木，都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所以黑子并没让这一念头在脑海里逗留多久，就将其扫了出去。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这种假设。
黄濑在那边学的是航空管理，至于具体是做些什么的黑子并不清楚，只知道肯定是要和飞机打交道的，见习的时候还可能跟着飞几趟。前一阵有家航空公司来学校挖人才，指名道姓地就想要他，说是可以先做一段时间的业务学习，试用结束后若双方满意就直接录用了。那家公司的名头相当响，全球多少精英都挤破头地想进，而现在却主动找上门来，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黄濑虽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间也还是难掩兴奋。
这样的机遇，任谁都不会放过的吧。
黑子觉得自己应该为对方高兴，而在电话里也的确说了好几次加油，但不知为何，他却总也高兴不起来。
那次通话过后，黄濑就真的很长时间没了音信。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日子像是被无限度地拉长了般，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好慢好慢，慢得只留下大片大片的空白，除了等待与思念却装不下其他。
黑子经常会无意识地翻出手机，望着黯淡的屏幕发上好一会呆，或者在确认一遍未接记录后又缓缓放回去。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地想念一个人，想念他的声音，他的笑，想念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想念他做过的每一件事，想念到无孔不入，无法控制，想念到连自己都为之惊讶的地步。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早在大一那年黄濑偷溜回来陪他过生日的那次他就体会过了，黄濑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论做什么都不在状态，最喜欢的书看不进，最擅长的事做不好，就连最爱的香草奶昔都似乎不那么好喝了。
但这一次，这种感觉却更为强烈。他好几次都在梦里见到他，一样的温柔，一样的笑脸，在星空下璀璨得一塌糊涂。每当梦醒之后他都会下意识地去看窗外，而除了看到过几次清晨扫地的大爷外，却都一无所获。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20.归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