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黑]盲点》夜疯蝉

16、16.盲点

　　新年一过，大大小小的考试也就接踵而至，眼看着书桌上的复习资料越来越少，如今终于只剩了最后一门——应用心理学。

　　这算是黑子最感兴趣的一门学科，每当其他人抱着厚重的书本依依呀呀背得怨声载道的时候，他却如同在读一本精彩的小说般，看得乐在其中。所以早在课程结束之前他就已将课本翻得烂熟，这一门的复习对他来说应该是最轻松的了。这会舍友们都争分夺秒地在看老师划过的重点，而他却只是挑着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几章稍作浏览。

　　此刻翻到的这一页是关于心理误区的，详解上列举了生活中的几个实例，黑子觉得挺有意思就又看了下去。文段行至最末，在一番概括总结后就顺带提及了另一个名词——盲点。

　　这里的盲点其实有两层意思：生理盲点，与心理盲点。生理上自然指的是视网膜上的那个视觉迟钝区；而在人的心理上，也同样有着迟钝区。课本上对此并没有做更多的阐述，而那盲点二字却是被蓝色水笔给圈起来了，旁边还写着些注解。

　　这是黑子在上课时记下的，前几句算是课堂笔记，而之后的几句却是他自己写的，原因无他，只是忽然想到了黄濑在初中时送他的那本书。课本上提及的这些在那上面都有着详细的论述，黑子当时看得仔细，但时隔这么多年也已记不太清。此刻再一次看到，感觉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所以说，每个人都有视觉迟钝区啊。

　　黑子忽然记起了自己错将那“情书”还回去时黄濑说的那句话，所指的，或许也不单是视觉吧。

　　每个人都有着与生俱来的迟钝区。

　　那么，自己呢？

　　最后的一门考试将近，本学年也已临近尾声，而一同近了的，还有某个算是特殊又或许无关紧要的日子——黑子的生日。

　　黑子以往对于这一天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无非就是和母亲一起吃顿丰盛的晚餐，在一句生日快乐中体会到自己又长大一岁的心情而已。在初中以前，这个日子除了母亲以外是不会有几个人记得的，倒是自从加入了帝光一军后，每到这天一拉开抽屉就总能看到各种千奇百怪可以称之为礼物的东西——谁说奇迹的世代没人情味，他们只是表达的方式有些奇怪而已。再到后来加入城凛，篮球队里每逢有人过生日都是热热闹闹的，只不过考虑到某人的饭量总会要多订一个蛋糕。这些关于生日的体会都是他以前不曾有过的，所以如今想来，依旧还带着那么一丝温暖。

　　生日那天是个普通的周末，由于离最后的考试仅剩三天，宿舍的其他人都去了图书馆奋战，黑子没有那般临阵磨枪的紧迫感，倒是决定放自己一天假，早早地起来洗了衣服，打扫了宿舍，出门倒垃圾时喂了那只长得很像二号的流浪狗，午餐的时候还多要了一杯奶昔。

　　早上母亲有来过电话，除了每年都不忘的一句生日快乐外又叮嘱了好一阵天冷记得多加衣服，睡前记得喝牛奶什么的；中午出门的时候桃井也打来了，奇迹世代每个人的生日就属她记得最牢，这些年来似乎也从没断过；再后来又零星收到了几条祝福短信，逐一回复过去，其中有几个号码通讯录里没存，黑子犹豫了半天，最后也没好意思问对方是谁，只好中规中矩地回了句谢谢。

　　即便是大家都分开了，即便已天南地北各奔东西，有些情感却似乎是没有变的，虽然原本黑子也并没刻意期望什么，但至少能在这一天里收到这么多人的祝福，也算是出乎意料了。照理说他应该是很感恩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是不知怎地，不管收到的祝福再如何多，黑子却都没太大实感，隐约中总觉得像是缺了些什么。

　　直到将近傍晚，在一天之中第无数次查看手机的那一刻，黑子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份缺失感所在——那个往常最积极最迫不及待的人，他的电话，始终都没有来。

　　大概是有什么事在忙吧，又或者是有时差的缘故。

　　黑子这样想着，刚要把手机放回去屏幕突然就亮了起来，他连来电提示也没去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接听了。而当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之后，他似乎停了有好一会，最后才终于缓缓地答。

　　“嗯，好。”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还没暗下来，黑子将新买的几本杂志放在书桌上，径直走向了阳台。那几个舍友今晚在图书馆挑灯夜战不回来了，所以刚才打电话拜托他帮忙收一下被子。黑子拿了把衣撑给逐个掸了掸，然后就一床床抱了回来。做完这些后也差不多到了饭点，但感觉还不太饿，不远处的操场上有群人在打球，黑子便索性靠在阳台上看了起来。

　　那些人球技不算多好，但看上去打得很开心，抢篮板抢得好不热闹。偶有三两个路过的同学瞧上几眼，有的聊上几句又渐渐走远，有的就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他们。

　　黑子再一次拿出手机，望着那仍旧毫无动静的待机画面片刻，又将其放了回去。落日西沉，金色的夕阳洒满了整个校园，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法国梧桐光秃秃的枝桠下三两交织，然后一点一点地模糊下去。他就这样静静地倚着阳台，眼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由橙转红，由红转紫，最后如退温的铅块一般，只剩了清冷的一片灰蓝。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宿舍楼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泛出很淡很淡的橙色，接着路灯闪烁了几下，最后也一齐亮了，一段一段地守候在路边，等待着夜归的人们。操场上打球的那群人已纷纷散了场，有的正朝食堂走去，也有的结伴去了澡堂。不一会，四周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黑子感觉有些饿了，却还是不太想动，仍旧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望着夜色里的路灯出神。也不知这样发呆了多久，深冬的凉意逐渐泛上来，他缩了缩脖子，正准备转身进屋，手机忽然就响了。

　　专设的铃声还没来得及跳出第二个音符，电话就已被接通。

　　“小黑子，生日快乐！”黄濑迫不及待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这么晚才打给你真是对不起！小黑子没有生气吧？”

　　“没有。”黑子重又趴回阳台的围栏边，只觉得身体里某处似乎正慢慢被填满，“谢谢黄濑君。”

　　“小黑子今天过得怎么样？吃过晚饭了吗？有吃蛋糕吗？”那边似乎是刚走到外面，迎头冷风一下子灌进话筒，激起阵杂音。

　　“还没。”

　　“诶？这么晚还不吃东西怎么行，不舒服吗？”那边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担心。

　　“没有，一会就去吃。”黑子说着看了看表，才发觉到这个点食堂已经关门了。

　　“嗯嗯，这么重要的日子一定要多吃点才行。”那边似是和几个路人擦肩而过，背景里的谈笑声渐近，又很快走远。

　　“中午有多加一杯奶昔。”黑子回忆道。

　　“那么晚上也再加一杯吧！话说好想请小黑子喝奶昔呢……”那边的声音仍带着笑，末了又忽然道，“小黑子那边现在应该已经天黑了吧，有星星吗？”

　　黑子一愣，仰头张望了好一阵，最后才答。

　　“有。”

　　“真好呢，我这边已经好久没看到过星星了。对了，小黑子帮我拍下来吧？”

　　“什么？”

　　“小黑子现在正看着的星星，我也好想看……不如拍下来传给我吧？”

　　黑子又望一眼无垠夜空，心说手机像素应该拍不了这个的吧，不过最后想了想，却还是道。

　　“嗯……我试试。”

　　然后他就打开了摄像头，朝向天空，画面里不出所料的是一片漆黑。黑子瞧了一会，刚想放下来说不行，忽地画面一亮，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笑脸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他缓缓放下手机，就看到那个本该身在千里之外的人此刻竟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自己面前，站在这漫天星光之下，笑容好看得无法无天。

　　“这个礼物……希望你喜欢。”

　　他说。

　　“生日快乐，小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