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皇帝》鲁元

4、第四章（不要点进来）

　　我不是已经长大了吗？纪雨萱说的话让我疑惑了几天。不过在朝堂之上，我终于明白我确实没有长大。当文武百官在议论着是否该赦免我的哥哥们的时候，我甚至不能让他们停止争吵。那是因为我并无威信可言，所以我必须想一个办法来立威。
　　然而太傅却对我说：“当前最重要的决定是——是否赦免被废爵位的皇子。”
　　我看了他一眼，问道：“太傅觉得呢？”
　　“微臣认为应该赦免，这可以为陛下立下威信。”
　　我不置可否。
　　其实我如何不明白这当中的道理。只是朝中尚有哥哥们的势力，我如果赦免他们，对我是一个威胁。立下威信，同时种下祸害，这真是一桩怎么做都是亏本的买卖。
　　当我回到寝殿的时候，纪雨萱坐在软榻上打瞌睡了。她被我的仪仗惊醒，看到我的时候又惊又喜。我们两睡在床上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我不由得问：“为什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不敢看着我，只是怯怯地说：“因为看到你。”她又忘了我是皇帝，可是我喜欢这种感觉。
　　“那朕也松了一口气。”我告诉她，我也一样。
　　她很欢喜，张手抱着我，并且亲了我的眉毛。
　　“陛下~”她无端端地想起了我是皇帝了。
　　我嗯了一声，想到了一个问题，她不知道我的名字。于是说：“朕叫秦安。”
　　她听了，立刻问：“你比我小，我可以唤你作安儿吗？”
　　父皇死去的时候曾经这么唤过我，我内心深处觉得很温暖，于是我也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可以。只有你一个人可以。”
　　“安儿，我想把我原来的花搬到这里来，可以么？”她问。
　　这实在太简单了。我立刻坐起来大喊：“常九——去把姑娘的花都搬到这里来。”
　　纪雨萱被我的行为吓到了。片刻后，我和她还睡在床上，可是宫人们已经把她的花都搬到我们周围。她不敢去看那些人，深怕别人也在看她。事实上那些人不可能敢直视我这边，她真是傻，竟然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直到所有人都退到帐外，她才偷偷往外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人之后，她从被子里坐起来，然后不顾没有穿好鞋子，立刻去照看她的花。她瘦削的背影让我看得痴了，突然回眸一笑，说：“这都是我养护的花，好看吗？”
　　我被她的笑容晃到眼了，便也跟着她蹲在花前，都是些兰花，不见得多漂亮。她见我不回答，再次问：“不好看吗？”
　　“挺好的。”我回答。
　　忽然帐外响起了一把尖着嗓子说话的声音，“陛下，小心着凉了。”
　　她立刻就涨红了脸，向我靠近。于是我说：“你们都退下！”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退出去了。她这才哈哈地笑出声。
　　我总不明白她为什么害怕那么多人，于是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多人呢？他们都是伺候朕的人。”
　　“以后我伺候你就可以了。”她的回答让我很满意。
　　于是我两就坐在地上，透过窗户，我们可以看到大秦宫的繁星。我立刻告诉她，“朕是这些繁星的主人。”
　　她不置可否，只是问我：“那我呢？”
　　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从来没有人这样问我。我只好说：“你和朕的牡丹花一样漂亮。”
　　她神情失落，我想她必定不知道牡丹花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愿意解释，却听她说：“我觉得我喜欢你。如果你不是大秦宫繁星的主人，我也喜欢你。”
　　“为什么？”我很惊奇。
　　“没有原因，就是觉得我应该和你在一起。”她耽于可怜的幻想。
　　“朕也喜欢你，因为你喜欢朕。”我不希望对她自称朕，并且告诉她，“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希望和你说话。”
　　“我第一次见的时候被你吓了一跳，你很凶，不是，是很有威严。”她纠正自己的错误，“我在宜绣殿的时候，最害怕姑姑们，她们很凶，可是不像你那样有威严。你害我把那块碧玉弄丢了。”
　　她絮絮叨叨的抱怨让我觉得很快乐，那块碧玉在我手上，我正想还给她，她又说：“我就是为了那块玉才来你这儿的，那些人骗我，也没告诉我你是谁。”
　　我不愿意将碧玉还给她了，我害怕她找回了碧玉就离开。
　　“你喜欢玉吗？”我以为她很喜欢玉。
　　“那块玉是我娘的遗物。”她很伤心地说。
　　“哦。你是不是经常做错事？”我觉得她不应该待在深宫里。
　　“才没有。”她的否认让我觉得她是一个很真实的人。
　　我抓住她的手，然后放到我的脸上，闭上眼的那刻，我感受到温暖。她把身子靠在我身上，那耸起的柔软让我燃起了一种欲望。
　　可惜我不知道如何解决这种欲望，我只能抱着她，把头搁在她肩上，说：“你可以做错任何事，没人敢责罚你。”
　　她咯咯地笑，“才不是呢。其他人都很可怕。”
　　“比我还要可怕吗？所有的人都怕我。”
　　“你一点都不可怕。”她强烈地驳斥我的话。
　　后来，我们就这样睡在地上了。常九带着一群宫人进来伺候的时候吓的跪在地上，我和纪雨萱都忍不住笑了。

　　原来纪雨萱还没在皇城里四处走过。等有了空，我便带着她四处溜达。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从来不向我求赏赐，所以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于是当我看到今年的贡品的时候，那几串珊瑚链子便被我放到怀里。
　　常九见状，对我说道：“陛下，太后娘娘上一年就对希望得到南海的珊瑚链子。”
　　我听了，便只拿一串。我觉得纪雨萱洁白的肌肤带上血红的珊瑚链子一定很好看。常九也不再言语。只是我永远想不到，这一串珊瑚链子给她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母后在后宫宴请宫中妃嫔。这些妃嫔都是死去的大秦宫主人的妻妾，只不过都封了名号，不好遣散到宫外。我本不想参加这样的宴会，母后竟然派人到上书房将我请去。
　　我才刚坐下，一曲歌舞完毕，母后便说：“近来宫中盛传陛下好女色，先皇秀女整日留在你的寝殿，此事可是当真？”
　　我听了，皱起了眉头。看了常九一眼，他露出惶恐的表情。我知道自从我登帝位，他便不敢将我的事情告诉母后。
　　端太妃，二哥哥的母妃，忽然开口说道：“陛下千万别让奸佞之人蒙蔽双眼。陛下的兄长正等着陛下赦免呢。”
　　我分别看了她们一眼，笑道：“朕自会处理这些事情。”
　　端太妃不敢再造次，母后却勃然大怒，她一下子喝退所有歌姬舞姬，然后命人将纪雨萱带了上来。她一脸惶恐，小心翼翼地向众人问安。
　　母后看着我说：“陛下可知道这是先皇的秀女？”
　　我很生气，她在众人面前落我的面子，也在伤害纪雨萱。我上前扶起纪雨萱，然后说：“朕是大秦宫的主人，难道连喜欢一个人都不可以吗？”
　　母后料不到我敢反抗她的意思，紧皱着眉头说：“陛下要知道，陛下还有两个兄长。”她在威胁我，她竟然觉得她可以废了我的帝位。
　　常九悄悄对我说：“陛下息怒，太后娘娘也是关心您。”
　　纪雨萱也听到了这番话，她凄凄惶惶地看着我，然后低下了头。
　　我只好说：“母后息怒，朕只是一时情急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母后点点头，脸色舒缓了不少，然后对我说道：“陛下是天子，必须注意言行，何况这个秀女出生低贱，不过是商贩之女。何须陛下费了心思去留着呢？”
　　“朕知道了。”我不无失落地回答。
　　这一场宴会令纪雨萱生病了。她依然留在了我的寝殿，可是整日沉默不语。我问她可是因为母后的那番话伤心了。
　　她摇着头告诉我：“我只是觉得拖累了你。”
　　我再一次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不会的。朕很快就可以掌握大秦宫，再也不会有人敢对你进行责难。”
　　她终于笑了，然后问我：“你是不是会让大秦繁盛起来呢？”
　　她问的话让我犹豫了片刻，我低着头说：“大秦会亡。它正在以我不能掌控的速度坍塌，很快就再也不会有秦氏的天下了。”
　　“不！”她紧紧是抓住我的手，然后说：“你要好好守住它，我害怕那些人说你是亡国之君。”
　　她竟然也懂得这些道理。我抚摸她的脸，告诉她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我不希望别人这么说你。”她含泪告诉我，“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剧目，就专是嘲笑亡国之君，大伙看着看着还会向他扔东西。我从来不扔，可是也阻止不了别人去扔。”
　　我听了哈哈地笑起来，然后随口编造说：“那我知道了，你一定也怕到时我成了被别人扔东西的人，而你也成了妖姬祸国，对吗？”
　　她摇着头，细细地看着我，叹着气说：“我不怕自己是祸国的妖姬，如果我是祸国的妖姬那么我一定会离你远远的，那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再也不敢随口编造这些话了。她永远不知道母后之所以拿她说事只是为了牵制我，在母后的眼中她算不得什么，死也罢不死也罢，只是一个唱两句戏就下场去的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