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跑》黑鱼儿

26、第二十六章

　　曹宁的声音并不十分的大，却蕴含着无比的威慑力，整个场面忽的安静下来，所有叽叽喳喳的私语好似有人指挥一样刹时偃旗息鼓。不过，每个人都显然忍的十分痛苦，嘴上虽然不再说了，但眼和心都热烈的企盼着曹宁和唐枫间能发生一场激烈的战争，中国人随处看热闹的嗜好在这种时候一般都会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不过，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不要钱的戏看，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众目睽睽下，曹宁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默默走进来牵起了凌晓的手，穿过瞠目结舌的人群，留下了木鸡般呆愣的唐枫。可就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的那一刻，身后发出一阵蝗虫过境般的“嗡嗡”声，让凌晓的心惴惴的往下狠狠一沉。

　　一直走到车库，让凌晓上了车，曹宁这才将拉着凌晓的手松开。坐在车上，看着曹宁绕过车头，凌晓有些恍惚，事情的发展简直和肥皂剧里演的一模一样，只在短短的瞬间，凌晓就从十八层地狱翻回了地面，并且顺着电线杆爬得高高的，天堂似乎近在咫尺。

　　车子发动起来，无比拉风暴躁的轰了出去，凌晓这才发现自己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拿，就这么跟着曹宁跑出来了，脸上心里开始有些不自然。

　　还未到下班的时间，路上畅通无比，曹宁把车开得一往无前，什么限速、红灯、摄像头，在他的眼里仿佛就如同空气。凌晓脸上的泪在这辆疯狂的车上也早已被风干，此刻靠门的一只手死死的吊住车上方的把手，绷直后背，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慌张、忐忑、激动，却不敢去猜测曹宁今日举动的出发点，更不敢去妄想他此时怒意的由来，只一再的告诉自己不要瞎想、不要多想。

　　曹宁飚车，凌晓紧盯着窗外，开始的时候，她还能从路两旁的街道辨认出身处何地，渐渐的，就开始陌生起来，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最后七拐八绕的像是开上了一条盘山的公路。道路很窄，两车勉强相错，路旁的树木倒是全都披上了新绿，只不过还显得有些稚嫩和浅淡。

　　“曹宁！”凌晓开始有些害怕，但还是故作冷静的压制着声音里面的颤抖，轻声问道，“去哪？”

　　曹宁并不理她，却似乎又深踩了一下脚底下的油门，车座明显的推了一下凌晓的后背，车子更加疯狂的在狭窄的盘山道上蛇形起来。

　　凌晓已经再没有心思辨别这里是哪里了，双手齐齐的拽住车窗上方的把手，大声叫道，“曹宁，你开慢点，你这是要干嘛，你赶紧给我停车！我要下车！”

　　车子猛地一打方向，在凌晓的惊叫声中，滑进了山路外侧突出去的一块地方，里面满满的全是硕大的石子，车子飞速进去，戛然停下，凌晓的额头和前档玻璃亲切的贴到了一起，沉闷的发出一声重响。这额头估计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了，一天撞了两次。

　　曹宁依然一句话不说，麻利的停车、熄火、拔钥匙、开门、下车，一气呵成，却并没有叫凌晓下车。凌晓粗粗的出着气，努力让那颗奔腾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这才默默的下了车，转到车头处，远远的看着斜靠在另一侧车门上抽烟的曹宁，却不敢过去。

　　山风不大也不凉，却吹得凌晓有些瑟瑟发抖，今天的自己，需要面似乎都是一些说不清解不开的难题。忽然，一直低着头的曹宁，将手中的香烟狠抽了几口扔到地上，重重的用脚碾灭，几步跨到凌晓的面前，大声质问道，“你怎么就那么傻？他让你跟他去哪你就去哪？这次是在公司，下次他带你去别的地方，四周都没人，你也去？到时候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看你怎么办！”

　　凌晓被骂得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却异样的暖融融。想着想着，嘴角泄露出些许笑意，眼眶里面的泪却又滚落下来，把曹宁蓄在嘴里的好多话生生的堵了回去，傻住了。

　　愣了半晌，将手抬到半空，想去擦凌晓脸上的泪珠，指尖碰触到凌晓脸庞的那一刹那，好似触电一般又猛然缩了回来，从来镇定自若的脸噌的一下子火烧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曹宁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为刚刚的话道歉，还是在为刚刚的行为道歉，“我不是故意想要骂你的，我也不是说唐枫有多坏，我只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吃亏，你太单纯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险恶……”

　　凌晓的泪并没有因为曹宁的道歉戛然而止，反而愈见汹涌起来，大眼泪汪汪的紧紧盯着面前的曹宁，眼泪“吧嗒吧嗒”的跟金豆子一般直往下掉。

　　曹宁更加的惊恐，似乎这样的情形从未经历过，束手无策的看着凌晓，眼里迷乱纠结，甚至于还有些痛苦和心疼，许久，终于一把将凌晓拉进了怀里，两只有力的臂膀紧紧的环绕住她瘦弱的肩膀，紧紧的。

　　温热的呼吸就那么突兀急促地扑在凌晓的耳边，凌晓忽然满满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跟个孩子一样的放声大哭。这十年的执着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放纵的理由和出口。

　　曹宁温暖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凌晓的后背，又慢慢的从上抚到下，滚烫的嘴唇轻触着凌晓冰凉的耳际，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别哭，别哭！别怕！别怕！”

　　伏在曹宁温暖的怀里，凌晓从大哭改为低低的啜泣，又慢慢的变为无声，却始终没有抬头。曹宁胸口的暖意让她眷恋无比，好像已经一辈子那么久的熟悉，只想就这么待着，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琢磨。

　　两个懵懂的傻瓜在山上吹了很久的山风，却一句话也没说，时光在那一刹那宁静美好。一直到夜幕降临，曹宁才带着凌晓回公司取了东西送她回家。

　　第二天的早晨，凌晓和曹宁是一起迈进公司大门的，出电梯的那一刹那，曹宁轻轻的拽了拽凌晓的手，轻声道，“别怕，由着他们说几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凌晓的座位幸好是在这个偏僻的角落，可原先没有人注意的地方，如今也是众人有意无意偷瞄和话题的焦点。凌晓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喂！”高跟鞋的“得得”声准时的响起，扑面而来的香风将凌晓呛了一个喷嚏，“凌晓，到点了，走走走，吃饭！”

　　抬头，宣薇蓬勃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凌晓笑道，“你没有哪次像今天这么准时，我约你吃个饭你就这么兴奋啊。”

　　“废话！当然兴奋！除了兴奋，姐姐我还替你高兴，终于想明白了，把自己忽悠出去了。”宣薇嘴里这么说着，手里也没闲着，眼睛看都不看她一眼，在办公桌上搜罗了凌晓的手机、钥匙、零钱包等等等等一应杂物，挽起凌晓的胳膊，半拖半拽的就把凌晓拖离了座位。

　　“你请客你点菜，你看看你要吃什么，随便帮我点一些就好。”阳光明媚的午时，两人临窗而坐，宣薇将菜单往凌晓面前一推，眼睛却在凌晓的脸上来回的搜索，看得故作冷静翻看菜谱的凌晓浑身跟刺儿扎得似的难受。

　　“你看什么看啊！”凌晓佯怒，“我脸上开花了啊！”

　　“没有啊！一点都没有，还和以前一样。”宣薇不苟言笑，认真的摇头否认，顿了一顿，忽然大声嚷嚷道，“是心里开花啦！瞅瞅你那合不拢的嘴，你说说你也不收敛一点，你就不怕唐枫见了心里难受？”

　　这话说得不经意，可一入凌晓的耳，凌晓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笑意跟被龙卷风卷跑了一样荡然无存。宣薇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拉过菜谱道，“哎，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么？服务员，来来来，点菜，这个来一份！”

　　等宣薇磨磨唧唧的把菜点好，看向凌晓的时候，吓了一跳。凌晓跟搞地下工作似的趴在桌子上，脑袋向前伸，正眼巴巴的瞅着她，看到宣薇终于朝自己看过来，巴巴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喂，宣薇，你有经验，你说，这个唐枫该怎么办啊？”

　　“我说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主动邀约我出来吃饭，原来是因为有求与我啊！”宣薇白了凌晓一眼，抓了一把桌上免费的瓜子，闲闲的往后一靠，“不过呢，我这人实在是人善心慈，帮帮你也无所谓哦！”一颗瓜子准确的命中宣薇的额心。

　　宣薇不在乎的掸了掸，凝重的看了凌晓一眼，又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你就让他该吃吃，该喝喝，暗地里准备后事就好了！”

　　凌晓在桌下狠狠的踢了宣薇一脚，脸上却咬牙切齿的堆着笑道，“没有同情心的家伙，这种时候别拿我开涮，我愁死了！你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知道知道！”宣薇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替凌晓倒了一杯白水，“你呀！这回算是把唐枫给伤狠了。可其实，怎么说呢，这对他也是个好事，你们俩始终都不去捅那窗户纸，越拖到后面，他伤得越重，现在这样，索性捅破了，摆到明面上面，虽然痛得彻底，却一次见效，倒也罢了！”

　　凌晓低头，叹口气，“他的心思，其实我早就知道，但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越是不想伤他越是将他伤得越重！”

　　“你不恨他？”宣薇忽然无厘头的问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要恨？”

　　“他昨天那么对你！”宣薇耸耸肩，“我觉得你这样保守的女孩，发生这样的事情，整个公司闹的沸沸扬扬的，肯定不是你乐意的，是不是？”

　　凌晓轻轻的点头，又出了一口长气，“不乐意归不乐意，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是根源在我，是因我而起的，也是由于我处理不当，一味躲避造成的，所以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愧疚。”

　　菜上的很快，宣薇看着服务员离去，才又认真的跟凌晓说道，“你可千万不要自责，感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千金难买我愿意的事，和你有关，但是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看上了你，怎么倒还是你的不是了？”

　　凌晓不吭气，她心里当然明白宣薇说的道理一点没错，可那种愧疚自责的心里不是想看轻就可以看轻的。

　　“当然，我也明白，这次你们三个人当中，唐枫应该是最最受伤的，所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吧！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他总是个男子汉，心里再怎么纠结痛苦，也应该会祝你幸福的！”宣薇脸上没有一丝玩笑的印记，只有着无比深刻的认真和肯定。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吃饭夹菜，宣薇哪里是停得下嘴来的主子，果不其然，也就五分钟的光景，就又腆着脸，笑着问，“那天，曹宁给你带去了哪里啊，你们俩都干嘛了？互诉衷情了？还是……”宣薇暧昧的挤着眼睛，气得凌晓直翻白眼，却又止不住嘴边的笑意。

　　“你看你看！”宣薇拿筷子点着大笑，“一副小女人幸福的模样！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们好多年没见了，千万别把你对他期望一股脑的都加到他的身上，他会受不了的。”

　　凌晓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不解，“什么意思？我对他没有期望啊！”

　　宣薇举着筷子摆了摆，“怎么可能会没有？你以为我真的没看出来啊！从他来的第一天，你就开始有期望，不然，你怎么会失望，怎么会痛苦，怎么会那么的不正常。凌晓，我是过来人，你相信我，冷静的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认认真真理性的去分析一下这段感情的可行性，你就会发现，你把自己已经交出去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