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跑》黑鱼儿

14、第十四章

　　春天似乎仅仅只是路过，刮了几天黄风，就把最后一点寒气全部都刮跑了，街上无论有姿色没有姿色的女孩子或是女人们，都迫不及待的露出了捂了一冬天的或白或黑的胳膊或者大腿，招摇过市。

　　凌晓素来畏寒，不过在阳光普照的今天，也终于脱下了厚重的外套，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小西装。

　　照例，凌晓来公司吃早饭。阿姨老远就冲着凌晓招呼，“今天我从家里给你带了我自己烙的饼，还是热的，你尝尝，好吃不好吃。”

　　凌晓感激的快步走过去，也将手里提的一袋子东西递给阿姨道，“阿姨，我昨天去超市的时候，看到草莓特别的好，买了好多，一个人也吃不完，给你带了一些，你拿回去尝尝！”

　　阿姨并没有拒绝，反而欣喜的收下，似乎两人之间这样的交流并不少见，同时将弄好的一盘子早餐递给凌晓道，“俗话说春捂秋冻，天气看上去是暖和了，也不该穿的太少，太阳底下没事，坐在办公室就凉了，还是要多穿一点！”

　　凌晓照例惬意的享受着这样的唠叨，走到窗边坐下，却发现本该属于她的座位上安然的坐着一个她这一阵子极力躲避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宁。

　　“早！”曹宁满脸礼貌客气的笑容，丝毫没有任何不妥尴尬的感觉，好似熟的不得了的老友一般冲凌晓挥了挥手，又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凌晓本想拒绝，又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借口，只好歪嘴挤眉假笑着坐下来。

　　“跟我一起吃早饭有这么影响胃口吗？”曹宁巴拉着碗里所剩无几的几个汤圆笑问道，旁边是一口未动的一个煎鸡蛋，几片面包，“看你那笑，假的都快要砸下来掉到碗里了。”

　　凌晓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有种被看透的窘迫，讪讪的说道，“哪有的事情，起的比较晚，脸还没有活动开。再说，有个伴吃饭，对于我这种天天一个人吃饭的人可是可是求之不得的。”想了想又问道，“你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吃饭了，以前从没见过你啊？”

　　曹宁低头往嘴里送汤圆，含糊不清道，“以前不熟，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可以吃早饭，昨天刚听说，今天就过来试试。还不错，以后就这儿了，省钱、干净、方便、卫生，齐了！”

　　凌晓夹着烙饼的手轻颤了一下，烙饼不负众望复又掉进了盘子里。他天天往这儿来，她可上哪吃去，可不能真天天跟他一起面对面吃早饭，那样迟早要吃出胃病来。

　　想了半天，终于没话找话一般的找到一个由头，“对了，上次见到的那个女孩真的挺不错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觉得你就应该趁着这段时间赶紧练练手艺，结婚后正好用的上。”

　　曹宁将手里的汤勺放下，收起笑容，习惯性的交叉双手搁在下巴底下，“凌晓，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连吃个早饭也觉得不可忍受吗？是不是以前我在学校里对你做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让你耿耿于怀一直到现在？我虽然已经不记得了，但我真心的跟你道歉，请你别再记恨我了，咱们握手言和，从头开始。”

　　这次轮到凌晓食不下咽了，举着筷子的双手飞快的在空中来回摇摆，“没有的事情，没有的事情！”可颠来倒去除了这两句话，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一时间急得开始额头冒汗，恨不得一头埋进面前那张金黄的面饼里面。

　　曹宁似乎不想如此简单的放过她，眼中促狭的笑意一闪，又接着道，“还有，我的婚姻大事，我爸妈都还没着急，你们也别太着急了，我还年轻，还想多玩几年，你们也别太操心了，容易老！”

　　凌晓的脸已经红红的涨了起来，即便嘴里再无所谓，装的有多洒脱，被人这样的批驳，还是觉得脸面上有点过不去，恨不得桌上装个摁钮，让眼前的这个人瞬间消失才好。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凌晓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别说抬头看曹宁，早饭都已经快要吃不下了。

　　曹宁眼中飘过一丝淡淡的宠溺，看着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凌晓，抑制不住的笑道，“凌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心里想什么，我在你脸上都能读出来。开心、不开心，都是那么简单透明，让人不用费尽心机。”

　　曹宁在笑，凌晓却有些想哭。那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他始终挂在嘴边，像是肉里的一根拔不去的骨刺，凌晓稍有动作便刺痛她的神经。他对以前的她到底是有多么的了解。

　　曹宁从碗边复又将勺子捏起，好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说道，“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公司已经采纳了我的意见，或者说你的意见，更合理的调配员工的工作分工，只是少量的裁掉一些确实调皮捣蛋的，也算是杀鸡儆猴吧。你也不用老躲着我，大家不会觉得是你在我这里告了小黑状的。”

　　凌晓心底里暗自庆幸，却又有些微微怅然，大家没有误解是件好事，可是，他最终也只是将自这种刻意躲避归结到了明哲保身上，并没有像唐枫那样敏锐，发现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

　　强提起一口气，凌晓勉强的笑着，“那样最好！我们这种小职员，比不上你们的，稍稍有点闪失，在公司的日子就会非常难熬，我也没什么上进心，平平安安的拿着一份工资就可以了，更不想招人嫉恨，我相信你能理解。”话在理，心却渐渐的沉了下去，打不起一点精神。

　　曹宁将剩下几个汤圆囫囵的划拉到自己嘴里，非常自觉主动的将自己盘子里的面包和鸡蛋推到凌晓面前，换走了她的烙饼，“你想的太多了，人生太多事，你想这么多，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活得自在一点吧，你太累了！我还记得你不爱吃面食，我跟你换！”

　　又是他记得！短短的十几分钟，凌晓就和那煎鸡蛋一样，被来回的煎炸翻腾，外焦里嫩，他说她不喜欢吃海带，他说她活的太累，他说她不爱吃面食，他说她……，他真的都记得的，可是为什么他会记得呢？

　　一上午的时光，全部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宣薇忍无可忍，最后高跟鞋踩过来，抄起一个文件夹拍在了她的键盘上，“凌晓，我说你想什么呢，你给我发的东西全部都是一堆乱码，两次了，我要是不看一下全部转发出去，这失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凌晓被骂得昏头转向，这才凝起神来，在电脑上一顿搜寻，嘴里不住的道歉道，“不好意思，我的失误、我的失误，宣薇，我重新给你发一遍。”

　　宣薇并没有立马离开，半个屁股坐在了凌晓的办公桌上，“妹妹，你想什么呢？我认识你几年了，从来没见你这么魂不守舍过，回了趟老家回来，整个人大变样了，你不会真是桃花开了吧！可那是好事啊，你干嘛整天这么愁眉苦脸的，跟别人欠了你八百吊一样！”

　　凌晓一声不吭，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西梅，“姐姐，我错了，麻烦您闭上您的尊口，我谨遵您的教诲，此种错误，今生必不再犯，您去吧！”

　　宣薇一把抽过，嘴里却依旧振振有词的念叨着，“一包西梅就想堵我的口，做梦呢！今天先不唠叨你，你赶紧把文件给我发过来，改天找个小馆，好好跟我说道说道，姐姐我也替你把把关，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把你折磨成这样，真是不想活了！”

　　午饭的时间飞快的来临，凌晓甚至觉得早上的那几块面包和煎鸡蛋还堵在嗓子眼，宣薇就开始来拖她去午餐了。

　　“好了没？赶紧收拾一下！”宣薇拿着一个小小的手包，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今儿轮到大宋请客，说是他姑娘会叫爸爸了，必须的需要庆祝一下。”

　　凌晓刚想说不想去了，唐枫已经走了过来，“都好了吧？今天走的稍微远些，我和大宋各开一辆车，凌晓和宣薇、刘洋坐我的车，其他的坐他的。”说罢认真的看了凌晓一眼，“没事都去吧，一个部门的，缺一个少一个也不合适。”

　　刘洋坐在前座，她和宣薇在后座。车子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半点的杂物，干净的不像是一个男人的车子。凌晓坐唐枫的车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每次都在前座，从来没有这么全方位的打量过他的车。

　　宣薇不客气的这儿瞅瞅那儿瞅瞅，用手拱了拱凌晓，挤着眼睛玩笑道，“经理，您这车专门伺候女朋友的吧，干净得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我们一会儿下车前，是不是都要把自己的头发收拾干净，别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啊！”

　　前座的刘洋嘿嘿直笑，也起哄道，“经理啊，这么多年了，没见你带过女朋友过来玩过，哪天我们聚会，你也带过来给我们瞅瞅呗！又或者，您还惦记着我们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是想让唐枫填空。

　　唐枫本就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平时也很少发火，再生气，最多也就是没有笑容，这样的玩笑，他压根就不会在意，哈哈道，“不带，就是说明没有，我这种人，有了女朋友，还不天下皆知啊，至于在家藏着掖着嘛！”

　　宣薇立马来了精神，“喂，经理，莫不是你心里有人，不如告诉我，我帮你一把？”

　　凌晓哀叹一声，极其豪爽的一巴掌拍在了宣薇的大腿上，低声咕哝着，“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话，还真把八婆当成一项事业了，佩服死你了！”

　　一车四个人，三个人哄堂大笑，只剩下宣薇气鼓鼓的瞪着大眼恶狠狠的瞅着凌晓，“你个死凌晓，亏我今天看出你的错误，不然你就真要犯大错了，到时候，被自己的同学扫地出门，我看你的脸面往哪里搁！”

　　车里一片寂静，宣薇也意识到不该在唐枫的面前说这种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唐枫已经是耳尖的侧过头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没事，我吓唬凌晓玩儿呢！”宣薇忙不迭的否认，凌晓也不接话，车里的气氛瞬时冷了下来。

　　四个人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许久，唐枫才道，“现在这个阶段比较敏感，公司虽说放弃了大批裁员的计划，但是多少还是要裁掉一些人，大家脑子里面都警醒些，别真等到那把刀杀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到时候祸害了自己，还祸害了别人，这个忙，我是想帮也帮不上的。”

　　话，是说给大家听的，可凌晓听在耳里，知道唐枫还是别有深意的，闷闷的闭上嘴，看着窗外穿梭的楼群，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曹宁说的没错，她活的太累了。唐枫的提醒也没错，别用过去把自己捆死了，那些都是回不去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