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跑》黑鱼儿

10、第十章

　　公司下班是六点，不过在早春的这个时候，还是已经开始乌蒙蒙的看不清楚了，朝前看去，一片的红屁股车灯，曹宁在这一片车潮中不急不缓的开着，超出常人的耐心，不时的偏过头左右看看，还指指点点的问凌晓这里来过没有，那里去过没有。

　　尴尬似乎在某一个瞬间，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和谐的默契，好似相熟了许多年，期间并未曾断过联系。凌晓更是头一次觉得堵车原来是一件这么美好惬意的事情，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必刻意说话去迎合对方的感觉，温暖的气息在车内缓缓流淌。

　　曹宁车内放的音乐很是舒缓，凌晓微微闭目，居然昏昏欲睡。

　　一声刻意压低的“到了！”将凌晓唤醒，睁开眼一看，车停在一个小小的胡同口，凌晓早就失了方向感，迷迷糊糊的跟着曹宁下了车。

　　“你是不是每天都睡得很晚？”曹宁锁好车，引着凌晓往胡同深处走着，“一副瞌睡虫的样子。”

　　“还好！”凌晓脸颊不自觉的又红了，不过，在这个黑漆漆的夜里，似乎并没有人看到，“我只是偶尔晚睡而已。”

　　“女人还是要早睡的好，美容养颜，别把自己折腾的跟黄脸婆似的，不容易找婆家。”曹宁呵呵的笑着，转动着手里的车钥匙，“对了，凌晓，你有没有找男朋友？”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凌晓有些尴尬，将头扭开假装看胡同里的风景，可这黑乎乎的胡同理，哪里来的风景，只有呼呼的风吹过。

　　曹宁问完，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他毕竟比凌晓老练的多，很快转移了话题，“凌晓，你有没有吃过丽江的小火锅？”

　　“没有！”凌晓将头侧过来看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曹宁微微笑着指着前面一扇没有灯光的小红门，“看到没有，那里面就是一个火锅店，很有特色的丽江小火锅，菌汤火锅，味道很好，也养生，你试试！”

　　进了门，走过一条弯弯的回廊，便看到一个安静而宽敞的小院，其实也就是四合院的一进。屋顶用玻璃顶棚全部盖好，虽然在北京看不到星星，但是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和摇曳的树影，倒也是一种别样的情调。

　　边上一圈的小屋内都亮着红色的灯，凌晓猜想应该就是包间了，中间的庭院就相当于大堂，倒是没几桌客人，都安静的小声说着话，一点也不显得呱噪。

　　正四处看着，一个身材高挑、长发如丝、笑容温润的女孩儿迎面走来，笑容里满是讶异的惊喜，“曹宁，好长时间没来了！怎么没先打个电话呢？”

　　曹宁笑着点头却并不回答，指着凌晓道，“刚在北京遇到的高中同学，凌晓！”又指指面前的姑娘对凌晓说道，“苏茜，这里的老板，我的朋友！”

　　凌晓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忽然一阵没来由的自卑，她听清楚了曹宁的话，苏茜是这里的老板，而不是老板娘。一个小女孩儿能自己折腾这样的一个餐馆，在凌晓觉得，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自信、阳光、柔和同时在她年轻美丽的脸上绽放，凌晓自叹不如。

　　“你的运气真是不错！”苏茜脸上笑意流淌，眼中对曹宁的欣赏和见到他的开心毫不掩饰，“还有一个小包间没有订出去，你们俩坐那吧！”

　　进了包间，凌晓更是感概这女孩儿的能干，包间内温馨典雅的设计处处透露着老板的细腻心思和独具匠心。灯光是柔和的，却不觉得昏暗，包间虽小，却不觉得拥挤，设计是特别的，身在其中却不觉得格格不入，反而有种身心俱放松的感觉。

　　并没有过来点菜，菜品便一道道地由一个笑意盈盈的四十多岁中年阿姨陆续端了上来，先是两个清汤的锅，里面已经放了各种的菌类，清香扑鼻，其次一道道上来的便是各种做工精细的鱼丸、海菜、香肠、培根、菌菇等等，每样不多，就够一人一筷子，但是种类真正称得上繁多，玲琅满目。

　　曹宁拿起筷子一样样点着告诉凌晓，这是什么做的，那是什么做的，哪个他觉得比较好吃，哪个味道比较独特，凌晓刚刚自卑的心，又开始渐渐温暖了过来。

　　“我好像记得你不是特别爱吃海带是吧？”曹宁吃着吃着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凌晓夹在筷子上的海带结“噗通”一声又落回了汤锅里，溅出了一些热汤，差点烫到凌晓的手。

　　“你……你怎么知道的？”凌晓一紧张就开始结巴，这种细节的问题同学里面除了小雨没有人知道，她也并不是一点不吃，只是不喜欢而已。但一般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懒得跟别人解释那么多，就会假装吃上几口。

　　“高中的时候，有次同学一起吃饭，我看见你把海带夹给齐小雨了。”曹宁不以为然的看着小雨，挑眉笑道，“我那个时候就想，没想到凌晓还是个挑食的小丫头。”

　　这话一出口，凌晓更是小心肝抖抖的跳，整个胸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涨满一般，鼓鼓的就要溢出来一般的充实，双眼红的发烫，喉咙里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丝音来。

　　曹宁似乎并没有在意，反而用帮凌晓用勺子舀起一碗汤道，“你先喝碗汤吧，这个汤味道也很不错，都是清汤，不特别油腻。”

　　凌晓看看汤，又看看锅，然后又看看曹宁，却见曹宁依旧自得的吃着自己锅里的鱼丸，还点头评判道，“苏茜手艺一直保持的很好，好几年了，味道一直没有变，凌晓，你多吃一点！”

　　凌晓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将视线拉回到眼前的这碗汤上，今晚曹宁这是怎么了？不过，只是瞬间，她又狠狠的在桌下掐了自己的大腿，“不胡想，不乱想，不期待，不盼望！凌晓，你赶紧醒醒吧，只是同学间的友谊，他只不过比较容易关注细节，又恰好记性比较好而已，你在这里发什么花痴。”想到这，凌晓狠命的甩了甩自己的头。

　　“怎么了？”曹宁似乎真的是特别愿意关注细节，“不好吃么？不合你的胃口么？”

　　“没有没有！”凌晓慌乱的竖起手来直摆，“汤太烫了，我吹吹！”

　　“吹汤需要甩头？”曹宁疑惑的看着凌晓，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那是什么个吹法？”

　　凌晓被问的几乎要跟煮熟的虾子一样，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不是红的，还好吃的是火锅，热气蒸腾中，并没有显得太多的不合时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宁放声大笑起来，看着凌晓就快笑趴下了，“你呀，还和学生时代那样，那么爱脸红，那么不经逗，什么都当真。”

　　凌晓也跟着讪讪的笑了起来，不过那一颗热腾腾的心却又慢慢的凉了下来，原来，什么都不当真的。凌晓开始低头猛吃东西，包括刚刚从筷子上掉下去的那块海带，统统的她都送进了肚子里面。

　　曹宁再没有象刚刚那样开玩笑，凌晓也觉得有些无话可说，屋子里的气氛开始渐渐凝结起来，连小火锅下面的火苗也似乎在一跳一跳的像要熄灭的样子。

　　终于，凌晓轻轻的搁下筷子，勇敢的直视曹宁的眼睛，问道，“我听许海泉说其实你早就来北京了，怎么一直没有跟我们联系呢？”

　　曹宁夹菜的手明显的停滞了一下，眼一直盯着锅中翻滚的菜肴，似乎在凝神考虑。凌晓感觉身边的空气一点点被抽走，眼看着连肺部最后一点空气都不保的时候，曹宁悠悠的开了口。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曹宁将筷子也搁下，两手拱起，搁在下巴的下方，“可能也是我想的比较多，我刚来北京的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碍于男孩子的面子，我甚至不愿意开口向家里寻求帮助和安慰，更不谈联系你们这些同学了。后来，渐渐混的好了，也开始慢慢失去了自由，加班、应酬、喝酒、打牌，很多时候，不是你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所以，我在北京的这几年，开始我是没有资本见你们，后来是没有时间见你们，慢慢的就拖到了今天。”

　　凌晓轻轻的点头，曹宁说的不无道理，一个在高中，甚至于应该说在大学都名列前茅的男生，不会能忍受自己一副碌碌无为，或者说无所作为的样子出现在同学们的眼里。

　　“凌晓。”曹宁轻声叫道，“以你对我在高中时候的印象，你觉得，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凌晓没有想到曹宁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一时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但还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你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独立自主的，冷静、沉着、理性，假以时日，会有一番作为的。”

　　说完这话，凌晓自己也呵呵笑了起来，自己这都说的什么呀，活像是八十多的老学究。而曹宁却没有笑，紧盯着凌晓的眼睛，慢而轻的说道，“所以，我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力，我希望，你看到现在的我，还是会有这种想法，那么，我两年的努力，也算是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