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题与灵魂伴侣》zaq

19、第 19 章

　　“您需要多少钱？”艾伯特相当礼貌地问。
　　“一万元。”王子说。
　　一万元是个深思熟虑之后的数字。它既不算太多，没有多到以艾伯特的薪金水平（王子真的为此作过调研，于是埃琳娜又对他怒吼了一通我不是说过我不管你这烂事了吗）完全无力支付的程度，又不算太少，没有少到对一个王子的日常消费水平而言有点失礼的程度。不过——平心而论，它确实至少是有点儿少，因为艾伯特露出表演性质的惊讶神情。
　　“一万元？”他微微提高了调门，“请恕我冒昧，殿下，您还有其他资金来源吗？”
　　王子不解地眨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艾伯特显然觉得这个数字太小，但他刻意指出这一点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本应该出借更多的钱？哦，不，这个想法太美好所以一定太天真了。这是个陷阱，王子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一定是个陷阱。唯一的问题是，陷阱底下是什么？
　　“我暂时只需要借一万元。”他小心翼翼地说，像一只兔子小心翼翼地穿过狮子的领地。
　　“您每个月的花费至少是四万五千元，如果不小心计划的话，您甚至会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就算您现在学会了节约，我想每个月至少也还需要三万元。考虑到您的储蓄水平和上个月的消费额，这一万元甚至不够您填平信用卡的窟窿。当然，您可以把我为您作的那点小小的投资变现，不过我想兰斯不会建议您这样做。而且，如果您这样做了，那么这个月应该还不需要借钱。所以，要么您只变现了一部分投资，要么确实有其他人愿意借给您钱，要么您确实不知道您需要多少钱，要么您就打算十天之后再借一回。究竟是哪一种情况呢？”
　　王子继继眨眨眼睛。他提过他讨厌逻辑对吧？同理可证，他也讨厌推理。何况他需要借多少钱关艾伯特什么事呢？他今天，现在，此刻，只想向艾伯特借一万元！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极有可能的可能。
　　“你根本就不打算借我钱，对吧？”
　　“我不认为我暗示过这个意思，殿下。”
　　那你就是明示！
　　王子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艾伯特在刁难他。他也许希望他能知难而退。但是，一个勇敢的王子是不可能被这种小难题打败的。
　　他叹了口气，整个身体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艾伯特。”
　　这几乎是百试百灵的一招。
　　艾伯特是个又挑剔又龟毛又好对付的贴身男仆。他常常会认为王子哪里做得不对，如果王子能够自己领悟，那当然再好不过，但事实上，第三王子殿下只要表现出“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请问我到底错在哪里”的诚心求教态度，那么艾伯特多半也会放过他的。至于王子是不是从此之后就真的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并且知错能改，答案我们都知道。同理可证，如果他觉得王子应该从他的话里领悟出点什么弦外之音而王子确实领悟不出来，他也只需要表现出“我知道你话里有话但我不知道你话里有什么话你话里到底有什么话”的请教态度，问题也就解决了。
　　“您变现了那点投资吗？”
　　王子老老实实地摇摇头。那样损失大到连他也知道不可取的地步。
　　“您还能向其他人借到钱吗？”
　　王子犹豫了一下。这听起来不是个好问题，但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好。他最后还是诚实地摇摇头。
　　“有些人应该可以，”他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不过……我想不太合适。”
　　第一，会有损王室体面。他只是和国王闹翻了，又不是和整个王室闹翻了。
　　第二，欠不熟悉的贵族的人情，可能会导致某些他不喜欢的后果。
　　第三，这确实有点丢脸，不是吗？
　　艾伯特点点头。他的眼角眉梢似乎微妙地展现出满意的神情。只是似乎，范伦丁王子不大确定。
　　“那么，您对您到底需要多少钱有概念吗？”
　　哦，当然有。王子刚想点头，突然想起来紧接着的第四个问题——难道他打算十天之后再借一回吗？除非他还能找出第五个答案出来，否则，他就只能承认第四个理由是真的了。糟糕的是，它确实是真的！更糟糕的是，他绝对不能承认它是真的！
　　他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装傻。他真高兴这事他挺擅长的。
　　艾伯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直到王子几乎确信自己肯定有哪里露馅了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借给您钱。”
　　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进展得有点太顺利了，是吧？
　　“但是——”没错，当然后面会还有一个但是。王子奇异地放了心，“一万元对您来说来少了一点。”
　　难道艾伯特真的打算多借他一点？这么贴心的建议可不是他预期中的但是。王子的心又拎起来了。
　　“我可以借给您更多。”假的，一定是假的，“可您用什么来担保呢？”
　　哦，一个刁难，太好了，这才是真的。
　　不，等等——担保？
　　王子在心里默数着自己能拿来作担保的东西。
　　“我的艺术品收藏。”他信心满满地说。
　　“我并不质疑您的品位，但我对您收藏的艺术品没有强烈的兴趣。”
　　胡说！范伦丁可是很清楚艾伯特在看某几幅画时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债主就是债主，如果他说他没兴趣，难道王子能逼着他收下吗？
　　“我的车？”
　　“说实话，我对您在交通工具方面的品位就不那么欣赏了。”
　　“我还有几件珍贵的古董家具。”
　　艾伯特刻意扫视了一圈他不那么宽敞的公寓，“恐怕我没有地方放，殿下。”
　　王子郁闷地塌下肩膀。显然他们又得玩一轮“我知道你有想要的东西但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的游戏了。
　　“你到想要什么作担保？”
　　“您需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稳定的收入来源？”他要是有那玩意为什么还需要借钱？
　　“我的意思是，您需要一份工作。”
　　“工作？”范伦丁把眼睛瞪到了极限。
　　他的字典里倒不是没有工作这个词，但它肯定不和王子本人的名字在同一页里。他可是个王子，王子这个职位的含义不就是无所事事吗？
　　“您也许不能体会工作的意义，”这句话听起来似乎让人感觉受到了侮辱？王子暂时不确定这一点，“但一份工作可以帮助您摆脱困境。”
　　理论上，这是个挺可行的主意，但实际上——“别开玩笑了，我能做什么？”
　　“殿下，我有一个建议。”
　　“说来听听，艾伯特。”
　　“您瞧，我现在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且时不时还需要加点班。于是，我最近发现自己越来越缺少收拾整理的时间和精力了。换句话说，我需要一个管家。”
　　王子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艾伯特说，他需要一个……
　　“管家？”
　　前任男仆点点头。
　　王子仍然张着嘴巴。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
　　前任男仆又点点头。
　　王子终于能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了，“你让我当你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