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题与灵魂伴侣》zaq

14、第 14 章

　　有人敲门。
　　外交部商务与投资部第三秘书克莱尔小姐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用她甜美的嗓音叫道：“请进。”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西装，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长长的棕发差不多都耷拉在眼睛上方，鼻子上架着一付黑框眼镜，鼻子底下留了两撇有点滑稽的小胡子。
　　他上半身微微向门里前倾，镜片后面的蓝眼睛快速地扫了一眼室内，然后他冲克莱尔小姐笑了笑。在克莱尔小姐看来，那个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扭曲和怪异。
　　“克莱尔小姐？”来客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
　　秘书站起来，有点怀疑地看着他。“我是。请问您是——”
　　来客突然挑了下眉毛，脚下装了弹簧一样走进门，好像他忽然之间被点燃了热情的火种。
　　“哦，我是迪克，迪克·豪斯。”他一边说一边向克莱尔小姐走去一边远远地就伸出手来，“纳威时报记者，迪克·豪斯。你还记得我吧？我们通过电话。”
　　克莱尔小姐被这种连珠炮式的说话方式轰得有点晕了。电话对人声的扭曲程度有时候也挺大的嘛，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想道。
　　“是的，我当然记得您。”她礼貌地和记者先生握了一下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您早到了五分钟。”
　　“没错。”记者快速地眨眨眼睛，比了个夸张的手势，“今天的交通状况不错，哈哈。”他转头看了看紧闭的套间门，“泰若先生现在忙吗？我想我还是先在外面等五分钟吧。”
　　“我可以问问他。请稍候。”
　　克莱尔小姐半分钟后出来了。
　　“泰若先生请您进去，豪斯先生。”
　　“谢谢。”记者向秘书小姐点点头，露出一个稍显夸张的笑容。
　　这么毛毛糙糙的人也能通过纳威时报的记者实习期吗？克莱尔小姐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她把这位豪斯先生引进房间里。
　　泰若先生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迎上前，握了握记者的手。
　　“欢迎，豪斯先生，”他说，“您请坐。”
　　克莱尔小姐为他们送上咖啡，正准备退出门去，她的上司突然叫住了她。
　　“请把你的笔记本拿进来，克莱尔，我需要你为我们的采访作记录。”
　　作记录？克莱尔小姐睁大了眼睛，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不该是记者的活吗？

　　在秘书小姐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记者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叫喊，听起来就像他被惊吓到了又立刻强迫自己把这份惊吓吞回肚子里去一样。
　　泰若先生立刻亲切地微微欠身问道：“您怎么了，豪斯先生？”
　　记者连连摇头。
　　克莱尔再次感慨这样的男人是怎么通过纳威时报传说中极严苛的实习考核的。
　　她去外间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带了进来，然后外交部官员说：“我们开始吧。”
　　记者先生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克莱尔小姐的上司，“开始？”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哦，开始，开始采访。”然后他停下来，黑框眼镜后面的蓝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的采访对象。
　　他的采访对象优雅地微笑了一下，一言不发。
　　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让克莱尔小姐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在这场无言的对峙中，最终能力可疑的记者先生宣告败北。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您知道，泰若先生，作为贸易与投资事务部的新任……”他用一个模糊的发音把官职带了过去，“您对工作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我以为您是来采访我们的大陆同盟国最近向国际经贸联盟提起恶意投资诉讼的事情的。”
　　记者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突然露出一付“哦，天哪，我想起来了”的如梦初醒的表情。
　　“呃，泰若先生，关于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吗？”
　　“我们还在和商务部沟通当中。”
　　“哦。”记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什么时候能沟通完？”
　　什么时候能沟通完？这叫什么鬼问题啊！克莱尔小姐腹诽道。她已经非常怀疑这位记者先生的真实身份了。他是个记者，一个财经记者，一份重量级时事报纸的财经记者？骗鬼去吧！
　　“我们还不能确定时间，豪斯先生。”泰若先生又微笑了一下，“顺便一提，您不需要作采访记录吗，豪斯先生？”
　　“呃呃……”记者先生把公文包放在膝上，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他足足翻了克莱尔小姐打一个盹（如果她真的打了盹的话）的时间，才停下来，双手仍然塞在公文包里，既难堪又可怜地看着他的采访对象。
　　前任男仆先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自己的秘书小姐点了点头，“请出去吧，克莱尔。我不需要你作记录了。”

　　“豪斯先生，”艾伯特皱着眉，摇摇头，“您用眼镜挡住您明亮的蓝眼睛，又贴上了如此难看的胡子之后，装可怜这招就无法再引发别人的同情心了。”
　　记者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艾伯特。”
　　“我不可能认不出您，殿下。”
　　这句话让王子高兴了一下，但他随即就意识到另外一重含义。
　　“所以你打定主意要看我出丑！”
　　“殿下，我个人并不建议您乔装成一个记者。毕竟这个职业所需要的素养远超过您的个人能力。”
　　“你可真懂得如何鼓舞人心。”
　　“您把那位真正的豪斯先生怎么了？”
　　王子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前男仆微微提高了嗓音，“您不知道？”
　　“嗯，汤姆说……他会想办法拖住豪斯先生的。”
　　“汤姆是——”
　　“……”
　　“殿下。”
　　“火星报的记者。”
　　“前天晚上跟踪了您一下午和一夜的人？”
　　“没错，就是——哦！”王子跳起来，“你知道！你全都知道！”
　　艾伯特点了点头。“因为您有点过于大张旗鼓了。”
　　这个混蛋！
　　王子愤愤地瞪着他的前任男仆——这个傲慢的、无情的、该诅咒的混蛋！
　　他什么都知道！却任由自己像个笑话一样在他身边跑来跑去！
　　他所有的行动，所有的忧心、焦虑和悲伤，看在艾伯特眼里，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不错的笑话而已。巨大的委屈感潮水一样淹没了王子殿下的心。他抖动着自己可笑的小胡子，漂亮的蓝眼睛在镜片之后迅速地凝起来水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