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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62 ...

  •   “肖师兄,果真是你!”一柄染血的剑被扔到脚下,妇人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去,那是丈夫的佩剑,虽然方才那一别便已料想到是决绝,可是这一刻,却仍是心痛如绞。妇人抬起眼,恶狠狠地瞪视着男人,“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你会不知吗?慧娘,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清楚?”

      “你已娶亲,我已嫁人,肖师兄又何必?何况,你刚刚,杀了我的夫君!”死死咬着牙,泛红的蓝眸里翻涌出深切的恨意。

      “慧娘!只要你跟了我,我定然会对你好的,你知道的,师兄向来心里只有你一个!”

      “跟你?呵!呸!你还是别做梦了!永远不可能!杀夫之仇,不共戴天,你我师兄妹之情已在今日尽了,你最好现在杀了我,若让我活着,终有一日,我定会手刃你!而且,你最好祈祷今日之事做得够保密,否则有一点风声落到我爹和哥哥耳里,到时你定然会付出代价!”妇人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搂紧怀中的孩子,暗暗戒备着,两指之间捏的金针自始至终就抵在男孩背心的某处穴位之上。

      “你爹和你哥哥?”肖越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狂笑出声,“你以为他们还能有机会找我出气?慧娘,如今的幻影门已经换人当家作主了!”

      “你?!”妇人的脸色愈加刷白,眼眸中最后一点希望如流星一般陨灭,“你!肖越,你这个畜生!”

      “慧娘,你乖乖的,跟我回去如何?或许我还会心情好…….”肖越蹲下,目光如蛇一般,扫过妇人怀中,一头冷汗,还用一双狼崽子一般的眼死死盯住他的男孩子,“饶了这小杂种也说不定!”

      “哈哈!”妇人却是笑了起来,明丽张狂,蓝眸轻睐他,风情无双,“肖师兄要的不只是我这个人,还有幻影门真正的精髓所在吧?否则你就算夺了位又如何?夺到的也不是真正的幻影门,而不过是个空壳罢了!可惜啊可惜,师兄,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如愿,你说,这可怎么好?”话落,银光一闪,已没入妇人腹中。

      “你!慧娘!”肖越惊喊,神色既惊且怒。

      怀中的男孩像是被吓住了,不会说话,惊惶地扯住妇人的衣襟,呜呜个不停。

      肖越倏地扬高了手掌,就要劈将下去。“师兄,你想杀我的儿子么?真是可惜呢,我死了,这世上,只有我的儿子,还记得幻影心法了!师兄,你舍得下么?舍得下的话,你就杀啊……也正好,让我们一家三口黄泉再会,也算是……算是功德一件了!”

      肖越举起的手迟疑了,就在那短短的一刻,妇人抵在男孩背心的手一个用劲,那金针便随之没入了穴位之中。男孩惊恐地张大眼,却只瞧见妇人含泪而不舍的眼在眼界中渐次模糊去了,那一声哀切的呼唤像是回声一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恍若错觉一般,再也听不真切。“耘儿,我的儿——”

      “娘——”哀切地唤着,像是跟睡梦中无声的呐喊相重合,郎骁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无声地瞪大眼看着黑沉的天幕,他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天已经黑尽,不知何时霰落起雪花,那些细碎的雪白花瓣静谧无声地在黑色的帷幕之中绽放,而后又无声凋谢。郎骁什么也没有办法想,只是瞪大了眼,视线空洞地落在那不断霰雪的天空,那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的神魂拉扯了进去。

      只是雪渐渐地大了起来,扯絮般越落越急,北风呼啸中,那雪,渐渐迷乱了人眼,成了一张幕。地上、树梢上很快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白,但那雪却仍不见缓势,仍是下得干脆决绝。郎骁就这么四肢大张,像个死人一般仰躺在雪地里,如果不是他内功修为极高,别说他刚才已经在这里不知昏睡了几时。只怕这么一会儿也足以将他冻僵,那么,此时的他,就决不仅仅只是“像”个死人而已了!

      许久之后,郎骁终于有了动作,先是僵硬的手指,然后,他慢慢挪动四肢,慢慢地站了起来。站定在原地,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恍惚。肖越要的东西,原来就是幻影心法!是了,难怪他总是关心他是不是记起了什么,还让叶浅给他把脉,看看有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想来他也是矛盾的,既想要他恢复记忆,那么他想要的东西就有了盼头,却又害怕他恢复记忆,毕竟如今他的身手,已经远远超过了肖越。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也一并记起了杀父杀母之仇,要找肖越复仇,那他怎么办?还有,他从一开始进到即墨家,就是因为师傅口中那个据说家传的,可能在即墨家的心法和口诀。呵!原来是觉得他可能恢复记忆无望,所以又算计他,他反正就是即墨耘初,那么“假扮”即墨耘初回到即墨家再好不过,谁能保证当年他娘不是骗他,而是将那心法留在了即墨家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这么一连起来,郎骁只觉刹那间醍醐灌顶,原先想不通的,如今都明白了。可是……他低低笑了起来,有些悲切,原来活了这么些年,他竟是一个笑话!这么多年,他懵懂无知,只要是肖越让他做的,他从不多问,更不怀疑,只是自始至终,毫无保留的这样相信着。可是真相呢,却是这样的不堪,漫长的十几年,他承欢仇人膝下,一声声喊着师傅,错把仇深似海当成了恩同再造,错把仇人当恩人,爹娘若泉下有知,眼看着他将仇人当成亲父一样的尊敬爱戴,该有多失望,多伤心?他这般不孝,可是肖越呢,居然还将手伸到了即墨家,爷爷的毒,还有阿窈的伤……怨怒与恨意瞬间染红了郎骁的双瞳,他死死咬着牙,心里狠狠迸出那一个名字:肖越——

      肖越正在书房之中烦心着即墨凌风此人奸猾无比,与他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当时他也是千思万虑,没有别的选择才与即墨凌风合作,只是……即墨凌风如今这副样子,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那东西,就算找到了,倘若他起了贪念,却未必肯将东西给他,即便给了,也不知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师傅——”郎骁走进书房时,肖越正坐在书案后出神,神色有些不安,手指在桌面有些急促地敲击着。

      瞧见郎骁进来,肖越很快地回过神,一并敛去了面上的思绪,那一瞬的戒备往日里郎骁是未曾注意到的,如今,却是尽收眼底,只是他却是未在脸上显露,而是半垂下了眼睑,遮去了眸中思绪。

      “哦?什么事?”肖越清了清喉咙,有些狐疑地盯着郎骁,自君窈那件事后,郎骁便再未与他说过话,后来就搬出去了,今日怎么却回来了?

      “师傅,昨日即墨家的老头子找人叫了我回去,给了我一样东西。”他说着,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册,抬起头的瞬间,清晰地捕捉到了肖越眼中乍然闪起的亮光,不由在心里暗暗嗤笑了一声,“我想着可能是师傅要找的东西,所以就给你送过来了——”话未必,眼前人影一花,手里的书册已经被劈手夺去。

      而肖越已经再也顾不得其他,顾不得郎骁还在此处,顾不得露出端倪,只是兴奋到克制不住有些颤抖地低头翻阅起那本书册,郎骁冷眼看着,蓝眸渐渐沉下。“就是为了这个吗?”

      “什么?”肖越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神态变化,一味沉浸在兴奋中,随口应道。

      “就是为了这个,你就杀了我外公、舅舅、还有我爹娘?”郎骁乍然拔高的嗓音犹如惊雷般炸响在肖越耳畔,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柄锐利的长剑便已逼近了他的颈侧。

      肖越又惊又惧,抬起眼,瞧见郎骁眸中毫无遮掩的恨意与杀气,“你……你记起来了?那么这个……是假的?”手一个哆嗦,书册跌落在地上。

      郎骁垂眸瞄了一眼,并不作答,刹离剑又逼近了一寸,“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与你娘青梅竹马,一直待她情真意切,可是你娘她却偏偏不放在眼里,居然不远千里,嫁了你爹那个窝囊废!呵!你爹不过是命好,投了个好胎,顶了个世家公子的名号,否则,他有哪里比得上我?”事到如今,也没有再做戏的必要,于是肖越撕裂了所有伪善的面具,猩红着双目,扭曲着脸容,将那隐藏了十几年的真实面目,那些可憎的嫉恨与阴暗尽数展露在了郎骁面前!

      “所以你就杀了我爹,逼死我娘?”他终于知道肖燕儿的偏激与狠辣从何而来,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来如是。“当年若非我娘临死前的那番话,若非你始终惦记着幻影心法,只怕你也早杀了我吧?”

      “是!他们咎由自取!至于你…..你这个小杂种,我自然……啊!你要干什么?郎骁?你忘了是谁养大你,你想恩将仇报吗?”眼角余光瞄到高举起的长剑,肖越吓得脸色一白,迭声喊道,脚下一软,便摔倒在地上。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郎骁俯下身去,慢条斯理地捡起那本掉落在地上的书册,“不过你千万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再告诉你,至于这个,是你自己不要的!”话落,他手一扬,那本书册就落在了一旁的火盆之中,火舌很快卷了上来,将之吞没。

      那本书……是真的?惊疑地睁大眼,肖越反应过来之后,便是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想要抢出那本书。“啊!”一声惨叫,下一刻,他四肢血淋淋的逶迤在地,脸色惨白的哀呼。

      郎骁目光悲凉地瞅着这个在他这十几年的生命中,如同高山一般存在,却原来如此不堪,他叫了十几年师傅的人!这十几年,不管这当中有多少虚情假意,他毕竟,养大他!“师傅,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傅!我不管你为什么,但是你养大我,这是事实,所以我不杀你!只是你欠我的又岂止是一条人命,如今你筋脉俱损,形同废人,你这么活着,只怕比死还痛苦。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情分就此了断,恩断义绝,两、不、相、欠!”话落,郎骁提了剑,不再回头,决绝而去。

      肖越躺在地上,半点力气没有,憋红了脸死瞪着火盆中一点点被烧成灰烬的“幻影心法”,终于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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