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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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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又是艳阳天。说起来,郎骁和君窈竟已离开湘阴好几个月了,前几日,便入了冀南。这日进城时,正是这平安镇的赶集日,近旁的村庄有不少村民拉着山货、蔬果的进镇来兜卖,街上小贩的叫卖声,夹杂着南北乡音,热闹非凡。
自昨晚起,郎骁和君窈两人便没有开口说过话。没有提及昨夜的事,却也明显彼此之间僵滞着。事实上,这一路上,郎骁原本试探着要开口说些什么,他也知道,昨夜那一通话,其实有些迁怒的意味,只是,他也道不清自己在气什么,气的又是她,还是全然不对劲的自己。可惜,每每欲言又止,君窈又没有半点儿服软示弱的样子,郎骁便是愈发拉不下脸来。两人就这么一路僵持着,进了平安镇。郎骁冷着一张脸,沉着蓝眸,牵着奔雷在前一步,看似毫不在意身后跟着的人,却在这吵嚷的大街上,悄悄将耳力提升到了极致,关注着身后的动静。所以,在察觉到身后那记细碎的足息猝然一顿时,他眉峰未蹙,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停下步子,回过头来。
君窈一贯喜欢新奇热闹,这一路北行而来,路过城镇都会四处张望,瞧着各地风俗。偏偏昨夜的一番变故扰了她的心情,进了平安镇来,就提不起半分看热闹的兴致,只是低垂着头,小步子跟着前面郎骁的步子,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哪儿知道,就这么不小心在对面冲来的一个小孩儿冲撞下,擦碰上了一边儿的摊子。好在,她身子轻盈,只是将那摊子撞得晃了晃,没有撞翻东西。
“姑娘!我这儿的首饰小巧精致,又便宜实惠,姑娘且看看,可有中意的?我给姑娘便宜点儿!”小贩逮住了机会,连忙展开热络的笑意,道。
君窈在那一撞下,只觉得腰间吃痛,蹙眉低哼了一声,刚扶着腰站起,便听得近旁小贩笑言,她先是一愕,而后,扯开一抹牵强的笑,有些尴尬地摆摆手道,“不用了!”
小贩的笑容不改,却也没有放弃,仍然迭声道,“姑娘就看看吧!我这儿的东西真的是顶好的,这平安镇里的夫人小姐都喜欢。姑娘若喜欢,我算你便宜些!”
“真的不用了!”君窈愈发觉得尴尬,笑容有些挂不住,刚想扭身要走,只觉得腕间一紧,已经被一只大手箍住,熟悉的气息笼罩周身,她一愕,抬起头来,对上不知何时走至她身畔的郎骁,蓦然怔忪。
“就看看吧!”郎骁没有看她,目光盯在摊子上琳琅满目的各色珠花、耳珠、圈子上,只是不咸不淡地道了这么一句。
那小贩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一瞅面前这少年郎一袭紫衫,虽然剪裁简洁,面料却是从未见过的华美精致,更别说那腰间垂挂的腰佩,碧绿通透,水头极好,光是头上那精致的玉箍,简直是贵不可挡。当下,笑容又更灿烂了两份,润了润喉,便使起了三寸不烂之舌,一径鼓吹道,“这位爷!你且看看,我这儿的东西都是顶好的。这对耳珠用的可是上好的和田玉,打的是花开富贵的样式,好兆头呢!还有这玉镯头,你瞧瞧,这水头多好?这支榴红初绽的金钗更是了不得,纯赤金打造的,样式是参着内造打的,就是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着呢…..”
郎骁却是根本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只是低头在那琳琅满目的首饰中逡巡着,本来嘛,一个摆摊儿的小贩,哪怕是他把自己的东西夸了个天花乱坠,你也顶多夸他一句舌粲如花,难道还能指望真从他这些东西里掏出一个了不得的物件儿来?郎骁很快选中了两朵珠花、一对耳坠,都是碧色为主。一朵珠花是以碎玉串成的珠串儿绕了一朵小巧的梅花,另外一朵也是小花的式样,只是是以镀金打的花瓣,描上浅紫的釉彩,用碎玉和几粒珍珠做成花蕊,倒也难得的精致。那对耳坠子更是简单的很,就是一对翠玉打成的莲子米,圆润清雅,郎骁将那两朵珠花和耳坠在君窈身边比划了好一会儿,仔细地眯眼看着,看得太过专注,以致于君窈觉得耳尖发烫。而后,郎骁像是终于满意了,点了点头,将那朵梅型的珠花顺手执起,要插进君窈鬓边时,因着她顺溜地编成一条麻花辫的长发而微微一顿,而后,终是敛下蓝眸,将珠花插好。而后,掏了一粒银锞子放到笑逐颜开的小贩手中,掂着手里那一朵珠花一对耳坠儿,转手便递到眼神怔忪的君窈眼前,“喏!”
君窈一愣的同时,掌心里已经被人塞了那两样物件儿,对上她带着几许诧异愕然的视线,郎骁有几分不自在地半握拳头遮在唇边,低咳了一声。“走吧!”而后,便是率先迈开了步子,牵着奔雷大步走在前面。
君窈眨眨眼,再眨眨眼,他这是……在示好?捧着那朵珠花和那对耳坠儿,君窈只觉得心房处一瞬间甜滋滋起来,而后,便是难掩心中欢悦,小跑步地挤开人群奔了上去,手不由分说便挽上了郎骁的胳膊,“郎骁,郎骁!谢谢你给我买东西!我好欢喜,真的好欢喜!”她果然是很欢喜,欢喜到有几分语无伦次,这是头一回,有人买东西给她呢!虽然她什么也没缺过,但这真的是第一回…..君窈心里泛着甜,却又不知为何,夹杂着一缕酸。
不过就是两样上不得台面,花了一丁点儿银子的小东西,也值得她这么高兴?堂堂湘阴君家的掌上明珠,光瞧着君老爷子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热乎劲儿,好东西还能少得了她的去?郎骁失笑地摇摇头。
君窈却是仰着头,冲着他,又笑得一脸春花烂漫,笑出那弯弯的眉眼,笑出梨涡浅浅,一笑间,便敛尽了万千春色。
郎骁方寸一滞,敛下蓝眸,有一丝无奈地叹息一声,“刚才有撞到哪儿吗?”
闻言,君窈的笑又灿烂了几分,迭声应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撞到!”心里却是已经乐开了花儿,他在担心她!他在担心她呢!
郎骁摸了摸鼻头,又是掩饰性的低咳了两声。
君窈眼儿骨碌碌一转,握着掌心里那朵小小的珠花和耳坠儿,只觉得方寸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涨着,暖暖的…..“郎骁,把你的剑给我看看好不?”
郎骁一愕,很多时候真的赶不上这丫头的跳脱,怎的就突然说到了他的剑上去了?莫不是…..她还惦记着昨夜他的那番话吧?喉间滚了滚,郎骁略略踌躇,而后,便是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君窈笑一顿,鼓起了双颊。
“剑客的剑,怎么能随意给别人看呢?”终于找回了理所当然的语气,剑客的剑,可是胜于生命的东西呢!
“我就看一看,又不会把它弄坏!”瞠圆墨玉似的双瞳,姑娘不服气地瞪他,再瞪他。
当然不会弄坏!他的刹离又不是豆腐!郎骁心下腹诽,面上却是坚决着没有半点儿松动,“还是不行!”
“你——”姑娘气得跺脚,捏起的粉拳险些又招呼上去,却是顿了顿,隐忍下来,没有恼火,心思飞快地转动着,“这样吧!我不碰,你拿着,让我仔细看一看就好!这东西,怎么也算跟我有点儿关系吧?我就连看看也不行么?难不成,你这堂堂太原即墨的继承人还是个小气鬼不成?”
软磨硬泡不成,这下是连激将法也使上了?看来,不给她看也不成了,是不?如果他不愿意担上那小气鬼的名头的话。郎骁有些无奈地扯扯嘴角,叹息着将手中长剑举高,打横递到了君窈面前。
君窈脸上恼色眨眼间便飞了个干干净净,眨眼着闪着亮光的眼儿凑了上去,细细将那柄郎骁视若珍宝的刹离剑打量了个遍。那剑鞘剑柄都是银色,剑鞘上没有繁复的花纹和图腾,就是鱼鳞的刻纹,也说不上精致,反而透着几许浑然天成的古朴粗犷,这么一柄剑,瞅着,却已觉霸气逼人。剑柄上仅单单镶了一块儿蓝宝,如天空般澄澈的色泽,一如郎骁那双幽蓝的眼。不知是巧合,还是这剑,生来便是属于郎骁的。
君窈一边看着一边点着头,粉唇弯起,带着几许神秘,而后满意地道,“好了!”
郎骁狐疑地瞅着她,却也终究没有开口追问,本来这丫头就是个鬼灵精,谁知道她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而那一厢,已经达到目的的君窈心情极好地笑弯着眉眼,揽了郎骁的胳膊,快乐地宣布道,“我们今日是歇在镇上么?那我们去找客栈投宿吧!”
郎骁有那么一瞬反应不过来,跳脱啊跳脱,君窈那永远让他赶不上的跳脱。而那位跳脱的君窈已经不等他反应,便一把拽了他,笑着朝前方拖去。一刹那间,郎骁无语问苍天,天下最善变的是女人,那么女人当中最善变的,一定是君窈,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