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良辰》安*M

15、十五，在乎

　　苏璟的父母都是军人世家，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不缺钱，从小管教独生女苏璟十分严厉，但物质上向来大方。

　　“我和母亲被赶出来的那年我十三岁。母亲虽然跟了他接近二十年，但是一分钱的存款也没有。母亲带着我，拿着他最后给的两千元钱，在一条破旧的巷里租了间又黑又潮的屋子，然后给我缴了一年书费，手里只剩下几百块，大约有半年的时间里，我们母子两个都靠着母亲给人端盘子为生。后来母亲积郁成疾，一下子就病倒了，没钱看病的时候我也厚着脸皮回去向他借过钱，结果被他妻子骂着赶了出来。几个月之后，母亲就病逝了。我从初中辍学，跟着胡同里的小流氓混日子……”

　　苏璟为之恻然，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你是本科学历，双学士学位？”

　　“呵呵，”每每想到这一段往事，杜若的脸上总是现出一种与平时不同的沧桑感，“日子这么过了两年。有一次打架的时候我把人腿打断了，进了少管所。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在门口等我，然后他给了我一笔钱……”

　　杜若的声音渐渐小了，车厢里播放着《我是一只小小鸟》，赵传高亢的声音海浪般不断冲击着杜若的思绪。

　　“从今天开始，你不是我杜家的儿子！”当杜若的脑中再回响起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看到了那个肩上刺着青龙的叛逆少年，用无比忧怨的眼神看着亲生父亲满脸鄙夷的扔下一沓人民币。

　　未成年的杜若紧咬着牙，没有让翻滚的热泪流下来。他蹲下身捡起那些能改变他未来的钱，毅然踏出了少管所。他记得那一天的天空格外蔚蓝，可是在他眼里，这个世界已经是另外一副模样。

　　“后来我用那些钱报了一个补习班，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一年以后考取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特别幸运的是，我上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恩人，帮他国外的公司做了一些事，意外的赚了一大笔，从那时候我才真正摆脱了贫穷……”

　　杜若把车停在饭店附近，又把红酒递给苏璟道：“你先进去，我接个电话，马上就来。”

　　目送着苏璟走进饭店的转门，杜若按下接听键。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上次嘱咐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您放心吧，我办事您还信不过么。”杜若匆匆挂断了电话追上苏璟时却见桌旁坐的也并不是斯容一个人，于是拉起苏璟的手笑着打招呼：“原来洛总今儿也有闲空。”

　　洛辰见到杜若紧拉着苏璟，脸色一黯，道：“彼此。”

　　四个人面对面坐着，各怀鬼胎的切着盘里的牛排，很少说话。苏璟不敢抬头看洛辰，埋着头嚼杜若帮她切好的食物。忽然哗啦一声，洛辰手边的酒杯碎在地上，他伸手去接，却不知怎么划破了手掌。

　　苏璟看到洛辰手心潺潺渗出鲜血，哗的站起来。斯容吃了一惊，大叫：“服务员，快拿医药箱来，有人受伤了。”而洛辰阴沉的脸色却露出了一点晴。他用依旧燃烧的双目盯住惊惶的坐回位子的苏璟，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斯容仔细的帮洛辰包扎了受伤的手掌，苏璟借着去卫生间的托词起身要离开，洛辰目光一刻不离苏璟，道：“我也去洗一下血迹。”

　　两人一前一后刚转过装饰墙，洛辰一手钳住了苏璟的胳膊，粗暴的把苏璟拖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间洛辰才松开了苏璟，按了顶楼按钮。电梯一路往上升，洛辰道：“我知道你还在乎我。”

　　苏璟被迫于洛辰封闭在不足几步的小空间里，手心冒着细汗。在乎又有什么用呢？她想忘记，他却一再的接近，一再的挑逗，他究竟为了什么？

　　洛辰见苏璟不语，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收购P&L吗？”

　　“为什么？”苏璟想知道又怕知道他的答案。

　　“为了你。”洛辰轻笑，“‘年度最佳设计师’是么？我要帮你实现这个理想。”

　　呵，他在说什么？说要帮她实现理想吗？他经过她的同意了么？凭什么帮人也要如此霸道？他要帮，她就非得接受吗？他要她，她就非得乖乖回到他身边？苏璟一出神，电梯已经到了顶层。洛辰拉着苏璟走到天台上，俯视这一片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

　　“如果我说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能相信我么？”洛辰背着风，双眸闪亮。

　　苏璟走到天台边上，低头望了一眼二十楼下的瓢虫一样密密麻麻的车辆和蚂蚁大小的行人，忽然有种不真切的伤感。

　　“包括娶妻生子么？！”苏璟呛声反问。

　　大厦一楼的餐厅里，明晃晃的光线在白色瓷器上铺了一层金箔，让食客有种身在皇宫般的奢华感。斯容不耐烦的朝转角的方向望了几眼，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去看看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杜若仰在座位里，不动声色，道：“请便。”

　　等斯容一离开座位，杜若拿出手机正要拨苏璟的电话，一个熟悉的号码从屏幕上跳出来。

　　杜若听到那个清亮的女声道：“我已经查到是谁给了Falle那笔关键的巨资……”

　　楼顶天台，苏璟心头忽的涌上一阵酸涩，她讽刺的笑着：“你知道我这八年是怎么渡过的么？你知道我等的有多辛苦么？每一天都盼着你会忽然出现，每一天都在希望中反复的失望，当你和你的妻子孩子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时候，你想过我正经历着什么样的孤独吗？”

　　洛辰没想到一直决口不提这八年的苏璟会在此时清清楚楚的倾诉着她的苦闷，想到她这些年可能遭遇的一切，心疼和自惭占据了全部的思绪。他走上前抓住苏璟的肩膀：“对不起，苏璟……”只有在苏璟的面前，洛辰可以放下所有的傲慢与自尊。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在这儿煞有介事的而跟我道歉，跟我说对不起，跟我说你爱我，可是一转身你仍然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

　　苏璟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绞碎了洛辰的心，难言的疼。

　　她垂泪，看着欲言又止的洛辰：“你还要找借口吗？！”她深深呼吸，“洛辰，你也说过我们回不去了，就让那些回忆作为回忆保存着不好么？就当那些回忆是一个美好的存在不好么？”

　　欲言又止的洛辰眼中的两团火焰燃烧着苏璟的影子。他的目光轻轻掠过她的耳际，望向她身后，然后，他眼中的火焰熄灭了，抓住她肩头的双臂重重的垂下去。

　　苏璟身后一个娇媚声音道：“原来在这儿透气呢。”斯容毫无破绽的笑着走过去挽住了洛辰的手臂，“刚儿子给我打电话，说一个人在家很害怕。我们早点回去吧……苏设计，你跟杜经理说一声，我们先走一步……”

　　独自搭这电梯回到餐厅，苏璟先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微笑着走向刚刚挂了那个神秘电话的杜若：“走吧，他们已经先离开了。”

　　“离开了？”杜若狐疑的看着强颜欢笑的苏璟，发现她眼睛微微的红肿，但是没有追问她和洛辰消失的十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她需要的是时间和一个理解她支持她的臂膀。他整了整衬衫的衣袖，浓眉一挑，神秘兮兮的道：“走，带你去个好地方，黑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