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祸水桃花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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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似乎已落了大半。
似远非远的地方，一抹晕染无限余晖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是真的迷路了。
我开始有些后悔，当初是不是该问一下折宣，毕竟他好像也没有惹到我什么地方，反倒是我自个儿把气一股脑地往他身上撒。
无需低声下气，无需苦苦哀求，只要和以前一样，等他把自己带出去就是了。
但我自个也知道，就算是此时时光倒流，让我回到刚才，自己也是不会安分地让他把自己带回去的。
飒飒一阵风从耳后掠过。
我紧张地下意识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一切的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桃花开得妖娆绚烂。水汽氤氲地恰到好处。
与刚才不同的是，来找宛葵的路上自己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又加之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自然桃花阵是什么端倪也看不出来的。可现在不同。月神即将出来管职，虽是水中，方才波光粼粼的夕色，许不过几刻便会泛泛成阴柔的淡白色。刚刚身后的桃花阵法一定有变，我估摸着这阵法只是桃树小妖所幻化出来的障眼法罢了，可这儿我跟这儿的桃妖还没开始熟络，况且这样得天独厚，仙气凛然的宝地上的小妖，自然是千年万年地修炼，为保这族内的神物，阵法定是练得滚瓜烂熟，看不出一点破绽了。若是凡人，这桃花中若有若无淡淡飘散来的迷迭香般的东西，早让他们神志不清，最终被自己的心魔害死了。不过我在这儿也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顶多就是注意到阵法的变化，保证自己的心智不要太快涣散罢了。
不过，仍然可以放手一搏。
海水已然变得湛蓝，只有夜明珠般典雅而明净的月光随波逐流。
我四下望了望，总抱有一丝还能有人来救我的念头。
能是谁呢？宛葵？折宣？
宛葵那小丫头迟早会发现我不见了的，可这阵法是浑然天成，怕是连仙后本人解开都要大费一番周折，我怕我等不到。而折宣，他是知道这里面的古怪的，他应该会找到宛葵，再想办法的吧。
如此周而复始，绕了个大圈子，又进了个死胡同。
果然，四围除了冷风瑟瑟，桃花艳艳，其他什么也没有。
此刻愈发觉得冷了，果然这温差的问题不容忽视。我裹紧身上单薄的几件衣服，回想爹爹以前是否有说过最极端的办法破阵。
迷茫中记得，凡天下之阵法，任何阻碍前行的障眼之物，不过是帝王指下被牵引牢牢的傀儡而已，皆不足为惧。可要找到这所谓的帝王，也是个极难的事情，没有无数的傀儡线断，帝王指间是不会有任何感觉显示出来的。
那么，杀几个傀儡如何？
青雾剑似乎感应到我心中隐隐焕发的杀意，在剑鞘内抖动不已。
桃妖桃夭，不是我心太狠。我没这个功力跟二哥似的，让你们无声无息沉入恍惚的精神状态，兴许就能自动引出帝王，早日出这个阵。当然我也没这个精力，砍了你们一刀再帮你们包扎好，怨不得我。
青雾一出，谁与争锋？当然这话是实打实夸张了，在此时却给予我十足的信心。
随手使了套剑法，却被自己的举动略惊了一下子。自己使的不是爹爹逼着自己苦练千万年的员峤相传的剑法，而是炼狱里头折宣闲来无事教的一套不知名的剑法。据说这剑法稍一转换，还能改出个峨嵋刺刺谱来，真是奇妙得很。
思绪稍稍一飘远，又赶紧回来了。
四周寒光剑气，桃花树被我砍得落英飘散。忽然想起年年的樱花雨，亦是如此。
有几棵修炼不精的小树纷纷退开，开出一道花路来。
我生怕有其他的桃花树见了这边出了漏洞，赶紧堵上，我连忙顺着这为我所开的路前进。
耳边不仅闪过剑气带来的风，还有耳语般嗤嗤的桃花树上裂开口子的刺啦一声。此刻形势大好，正想着就看能否过得了帝王这一关了。
“咻”的一声，迎面飞过来一叶花辦。掀开耳畔边一阵凛冽的风，振动不已，顺势带下来一缕发丝。我一时没注意，没反映过来，生生被这桃花瓣在脸上划了道口子。
桃花瓣么？那也太来势生猛了吧？意动神飞的。我这样想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没来得及用手去捂左半脸庞，右边又飞来一片桃花叶。
好大的力道和火气！弯腰前屈躲了一阵子，剑根本无法抵挡。花瓣与花叶皆是些有灵性的，遇刚则柔，一碰剑便会从青雾的剑身上化作绕指柔，周身一转，又直逼眼前。慢慢察觉左半脸颊溢出血来，情势即刻对我不利起来。
桃花辦和桃花叶飞来的速度越来越快，数量越来越多。心想这是哪位桃花大仙，不就是在这水林里呆了万万年么，也不至于这么大火气，拿我寻开心吧？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我正想个法子脱身，没想成那攻势却自己停了下来，前面不再有危险袭来。
稍稍喘一口气，发现除了脸上的一道口子，臂上也划了浅浅的几道。
忽然有人气若幽兰地吐字，桃花瓣极速的飞射也骤然停了下来。
“你是那个在炼狱，和折宣在一起的姑娘么。”
是谁？这女声好生熟悉，却又很是陌生。似柔带刚，明明是句问句，但语气里却没有疑问的意思，大概已经是确定下来了。
我一时身心俱乏，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只顾着自己的不解：“你是谁，为何伤我。”
她迟钝了一会，缓缓又道：“我看你许是弄错了。你为何在此？”
“我？我弄错了？我同那老桐木神来寻那......”
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对了，这声音应该就是这害得仙界翻过来的桃花，慧川！
“你是慧川公主！”此刻见到个熟人心情自然是激动得很，她既然敢进这桃花阵，说不准就是有出去的办法！
可转念一想，万一慧川也是误入歧途，不小心来了这桃花阵，又是如何？若是见我和折宣在一块，明明就知道出去的法子，把我困在这儿又怎么办？
脑子里又开始胡乱想些东西，慧川也没接我的话，我便愈发消极之感。
连这桃花阵的帝王的面都没见到，真是没面子。
“折宣，他还好么。”
思绪就此打住，此时此刻，想的还是折宣么？这样也好，桃花姑娘毕竟也比我大那么好几千年，素闻神界修炼何其何其苦，这水林中的桃花内有阵法她也应该清楚，我多说几句好话，兴许她就能带我出去，我再这么一交差，大功一件，一举两得。
“公主难道不知，令尊翻遍了整个仙界寻你之事么？”
慧川离我离得很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等着我继续说。
此时顿下来，又觉得这儿更冷了。我双臂抱紧，脑袋虽被冷风吹着，但却觉得头脑发热胀得难受，以为是偏头痛的毛病又犯了。赶紧又加了一句让她快点醒悟过来：“公主岂非不知，小六爷也来了么？”
听到折宣的名号，她不由得身上传来一兴奋感，蔓延至我身边。
但旋即又黯淡下来：“纵使他来找我又如何，他亦是不喜欢我的。既然已皈依了佛门，那一辈子都要好生在这静修。”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干脆就没说话。
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回答。
脑袋愈发昏昏沉沉，不知是桃花内阵法的缘故，还是伤风了。
许久，我见她慢慢离去的声音。她那袅娜的身影好似故意在绕开那些花瓣走。
“慧川公主别走！”我急得叫出声来，可她哪会理我。顿了下来，不知是叹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又慢吞吞出去了。
月色昏黑，树影婆娑。慧川实实足足是个纤柔美人。我一边叫着，愈发凸显我的没品，衬托她的高贵，她边走，边爱抚地摸摸这些桃花树，越走越远。
我不知为何没去追她。也许是怕离开这条大路，就更回不去了。
也许真的只是比别人差那么一点，但仅仅那么一点，就差得太多了。
我在林内虚无飘渺地行着，早就没有再拿青雾出来砍的力气了。
好似踉跄一步，就能摔倒在地上，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但我清楚地知道，一旦入眠，桃花所散发出来的蛊惑人心的东西便会侵入地更快，此时睡不得。
但又能如何呢？
娘，你会哭么？爹，葬礼也别太华贵了，就取个镶玉水晶棺得了，一定要蓬莱天境那破仙尊给我送葬！
需知神与仙从来都不像凡间说的，寿与天齐。只有修成爹爹那样的上仙，不过活个二十三十几万。凡为神为仙者，自己早被注定好的劫数一到，好一点的，留个尸骨，差一点的，灰飞湮灭，再难寻得踪影。
莫非这就是我的劫数？
这样也好。
忽然狠狠被绊了一跤，腿弯一软，眼见侧身就要跪倒下去。忽然有人紧紧在我左侧，扶住我双臂，使我不至于落下去。要是没有那双有力的双手，恐怕我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那双手十分温热，捂得我冷冰冰的手臂顿时温暖了许多。
左手又放到我头上来，想必此时我的脸烫得很，不然这温热的手又如何显得冷起来了？
“木木，你病了。”
他拦腰将我抱起，我却不习惯中带了些气急，甚是难受地使劲晃动：“放我下来！”
他受不得我这百般不愿的左冲右撞，只能缓缓将我放下来，扶住我，端立在我面前。
呆呆地也立了一会，稍稍平静下来。
此时纵使有千不愿万不愿，又仿佛不愿去管了。什么涟碧，什么慧川，都没有。
我轻轻地说：“你来了。”
我知道是他，从一开始他的手护住我时，我就知道是他。
“那我们走了，好不好？”他莞尔一笑，亦是轻轻地道。
我点点头，没继续说下去。
霎那间似乎所有的事物都停止了。只有他在前头拉着我，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桃花林，光影交错，再美的桃花雨亦是凝固在那里。
然后一切又开始运转起来。风开始暖暖地吹，桃花开始悠悠飘落。一切又回复到原来的模样。
“你不要放手好不好。”我低声问着，声音小得似乎只能我自己听见。
他又笑了，不过这笑比方才开朗多了。他开口，道：
“只要你别再怄气，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手的。”
我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就算那之前的所有所有，哪怕只都是为了涟碧，那也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祸水桃花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