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浮生》西木夏凉

62、 Chapter5：献未安（3）

　　3.夜漫漫，路弯弯，尽头横在眼前。
　　我思索着应该回点什么才能让我看起来毫无破绽，至少聪明如妃柩，不仅仅是小心翼翼就能够轻易应付，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我们的爱情会出现诸如此类的悖论，必须靠着所谓善意的谎言才能维持某些心底最柔软的情感。
　　不过——
　　我靠，为什么我要像个出墙的红杏一样杞人忧天，我和墨尔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害怕个毛线团。
　　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千般不是滋味了一整个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郭羡意抱了一大堆薛钦的衣服朝着宿舍走，项日葵去了图书室，我百无聊赖的在楼下面逛来逛去，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实验楼的前面，那棵樱树以它旺盛的生命力绽放着撩人眼球的繁乱，纷纷飘落的花瓣中缠绕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是以城姜。
　　她定定的望着我。
　　隔着的遥远和距离，被她空灵的眼神射穿，笔直的抵达我的眼眸，我的眼底。
　　于是我就傻不拉几的像是电影里那些被施了蛊惑术的角色一样，不受控制的走向她。
　　那天晚上，我和她并肩坐在樱树旁的石阶上，我支着下巴，她出神的望着那棵树，眼底的遥远仿佛灵魂出窍般。
　　“这棵樱花树被种在这里好多年了，有多久呢，十八年还是十九年？我记不太清了。”她捡起一片花瓣，在指尖轻轻地揉弄，“很多年前，妃谨作为美术生从日本来夏中借读，那时她大概只有十五岁吧。”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望着她的眼里是一种不可置信，她幽幽的眼珠看起来那么毛骨悚然。
　　“你很吃惊？还是说，你不知道妃谨是谁？这大概没有任何可能性，不过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我姓以城，名姜子。”她眉眼都在笑，分外动人，明媚的望着我，她很美，长睫微翘，墨玉般的瞳仁，皮肤粉白如同铺满地的樱花，长长的卷发温婉动人的披在肩上，比我见过的任何女生都要美。
　　我丝毫不怀疑任何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动情的可能性都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我忽然想起了一个被所有惊悚小说用烂了的桥段，看起来青春少艾的女孩子，其实那张皮下包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变态老女人。这样想着，我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是那个时候，妃谨在这里读书，她从日本过来的时候，带了一株樱花种在这里，然后，她和一个高三的男生相爱了，后来，她才知道，她不过是被当成了变相发泄爱国情绪的工具，因为那个男生，不过是一群对日本有严重偏见的人之中的一个，他们共同设计，想要弄死她，来满足自己所谓的爱国主义，虚伪的，自以为是的。”
　　我张了张嘴，口舌发干，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是呆呆的听她讲，我一度怀疑她是哪个部落的巫女，哥特派或者吉普寨？因为她身上缠绕着挥之不去的祷告气息，“她意外的怀孕了，那个男生终于对她摊牌，他们一群人把她锁在画室里，羞辱她，嘲讽她，殴打她，让她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和侮辱，她从二楼纵身跃下，绝望的望着那棵樱树的幼苗，一心求死，却被人救下。”
　　“救她的人你也认识，凉一，岛久凉一，莱茵的父亲，曾经也是夏中的美术生，那天他刚好经过美术楼，抱住了坠落的妃谨，凉一把妃谨交给了当时要去日本出差的一位美术老师，那老师就把她带回了日本，她在日本将那个孩子生了下来——一个流淌着歧视她的男人血液的孩子，你知道是谁吗？”
　　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枯瘦的手扼住了，无法呼吸，无法开口。
　　“呵，我好像问的太多余了，你当然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么，这个故事，他没有告诉过你吗？那个小孩，顾繁生，就是你亲爱的妃柩。”
　　“妃柩……”我低声而麻木的重复，眼底一片茫然。
　　“妃谨回到日本后，住在我家隔壁，不过我这号邻居，大概早就被忘记了。五年之后，小妃柩五岁的时候，一天早上，妃谨送妃柩去幼稚园，在我家门口经过的时候，我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到一个流浪的小男孩瑟缩在我家门口的墙根上，他蹲着身子抱紧自己，像小老鼠一样惊慌的瞪着来往的行人。他大概流浪很久了，衣服又脏又破旧，满脸的灰尘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可是他却有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隐隐地感觉到她说的这个流浪的小男孩是谁，却又不敢肯定。或许我能够肯定，只是不愿承认。
　　“妃谨拉着妃柩经过那个小孩的身边，她微笑着拿出手绢擦拭小男孩渗出血的嘴角，然后把刚刚做好准备给妃柩当做午餐的便当饭盒放在了小男孩的手里，小男孩呆呆的接过去，他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妃谨胸口别着的那枚徽章看，那是夏中的校徽，即使那个男生如此对妃谨，她仍旧忘不掉他，所以才会日复一日的带着那枚早就灰旧生锈的校徽。妃谨离开后，小孩靠着墙脚紧紧抱着那个饭盒……”
　　“我却在那个流浪的小孩转过头来看向阳台的时候吓得转过身去，心脏剧烈的跳着，仿佛经历了最恐惧的事情，小孩走后我下楼走到他蹲着的墙角，捡到一枚脏兮兮的戒指吊坠，我擦干净，它露出原本银色的光泽，上面刻着繁复古老的文字，和一个清晰的英文字母‘M’我当时当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枚吊坠可以给予的荣耀和权利，我捏着吊坠在接道的尽头追上他，他惊慌的从我手上抢过那枚戒指，然后飞快的逃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M家家族的徽章，英国一手遮天的M-Higanbana家。”
　　“我认识他，一开始就认识，或者说，一直都认识，可是这个故事我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故事里的小孩，早就结束了流亡的日子，成为了可以为所欲为高高在上的皇者，或者说，十九岁这个不可一世的年纪，他当然没有记得我，可是他一直没有忘记妃谨，哪怕唯一记得的只是一枚旧徽章，和你胸口别着的那颗一模一样。”
　　说完，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笔直的指向我的胸口，像一把锋利的短剑，插入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