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浮生》西木夏凉

4、楔子：旧絮（3）

　　晚自习的铃打响之前，24班班主任突然家中有事，托我给她盯班。其实，我要感谢她的。我一直相信，机遇是人为和天赐并行。
　　那晚第一节自习之前，我去教导处帮她签到，然后拿了点名表，站在24班的讲台上，在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和鸦雀无声的气息之中，只能听到一个个陌生的名字被我念出口和一声声答“到”的短音。
　　我的手指停在他的名字上，温柔极致。
　　点名表的最后一行，写着一个异域国度：墨尔本。
　　“墨尔本。”
　　我念了这个名字，没有人答到。我的目光在班里扫视一圈，五十九双眼睛抑或探寻，或含义不明的看着我，只有第三排最后一个位置，一位男生伏着桌案睡的正香，像是累极了。
　　我捏着点名册，轻轻地走过去，似曾相识，心跳在隐隐的加速，越来越激烈的跳动着，男生的背影是熟悉的，凌乱的发丝微长，脑袋埋在臂弯里，睡得像个小孩子。
　　“醒醒。”我伸手推了他的胳膊一下。
　　看来他睡得真的很熟，我连推三下，他才迷迷糊糊的撑着胳膊直起身子，甩甩脑袋，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像一朵舒展的花，慢慢的抬眼看我。
　　只一眼，便深陷。
　　有时候，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往往，只是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
　　他抬眼望向我，空气里仿佛盛开着巨大地曼珠沙华，彼岸花甜美邪气的香，充斥着我的嗅觉，一瞬间的惊艳，盖过了一生审视的眼眸。
　　就如同，当年看暮光之城，在餐厅，贝拉第一次见到爱德华那般绝艳，然而不同的是，眼前的他，朦胧的睡意，慵懒的姿态，剑眉星眸，五官深邃，眼眸轮廓很深，宽宽的欧式双眼皮，英挺笔直的鼻，薄唇尖颏，倒真像是欧洲人，而在十七岁本该满脸青春痘的年纪，他的皮肤却平崭的让我恨不得扑上去问他是不是去欧洲做了全套的整形。
　　墨尔本。原来他叫墨尔本。
　　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似乎是认出了我，唇角轻轻地勾了勾，盯着我身上的制服。
　　我做了一件极度没有出息的事情，在他的目光下，在全班骤然变得暧昧的气氛里，在那些学生莫名其妙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此后，我忽然对有关“师生恋”之类的话题变得格外敏感，像是失去了双腿的人不能触碰跑、走、跳之类的字眼似的，更是忌讳去24班，不过还好的是，我的班在24班楼下，化学组的办公室更是在一楼，这样让我见到他的机会少之又少，我莫名其名的慌张，好像这是一道不能触碰的禁区一样，明明已经过了花季三四年了，却表现的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不已。
　　行为尚能控制，可是好奇心，是我管也管不住的，学籍盖章那天，24班班主任不舒服，让我帮她把24班的章盖好，我怀着微带邪恶的心情答应了，然后掀着那摞厚厚的学籍一页一页的盖着，我清楚自己的期待，好奇，清楚那些莫名涌动的情绪，却不敢轻易承认，也很明白，有些心动，却不能情动。
　　直到合上最后一本，都没有看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我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问出口：“冯美老师，怎么才五十九本？”
　　冯美趴在办公桌上，有气无力的答我：“哦，有个英国来的借读生。学籍不在这里。”
　　“他是英国人？”我继续不假思索的问着。
　　“好像是中英混血。”副校长之一的赵庆插进话来，似乎对他的事情很感兴趣，他说，“大概是英国政界某个大官的私生子，低调的来中国借读，还偏偏看中了咱们学校。”
　　另一位女老师叹息道：“啧啧，不得了啊，中英混血儿？不会是英国某个贵族的后裔吧？看他那气质就挺像！难道是威廉王子的弟弟？”
　　冯美有些听不下去了，抬起头来冷声道：“你怎么不说他是伊丽莎白的夫君呢？不过是一混血的借读生罢了。现在四处都是混血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被训斥的女老师有些不满，悻悻的反驳：“既然是英国来的，那叫什么墨尔本啊，岂不成了英澳混血儿了！就算是假名也该叫什么大本钟莱茵河伦敦桥之类的吧！”
　　我邻座的季明成老师拍拍我的肩膀，压低声音问：“英澳什么意思？英国和澳门？”
　　我无语的看着这位澳独分子，费力解释道：“澳大利亚。”
　　他失笑出声：“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抚额低叹，忽觉三叉神经剧痛，铃声大作，我解放一般冲出办公室。
　　为期两周的军训已经结束，在这期间，除了那晚，我没有再见过他一次。
　　军训生活对他们来说未必索然无味，因为我们班出了一举校震惊的妖姬，哦不是，红颜。
　　其名曰——以城姜。
　　开学第一天抱病，拖了五天才正式报到，初见惊讶三分，李清照当年写，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又写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我当年以为妙极，在办公室见到以城姜，只一面，便觉得是李清照倾尽一声笔墨都无法描写的美好。
　　那天她穿着一件缀了蕾丝的小礼服，绑腿白靴，如瀑的长发微卷，披在脑后，脑袋右侧一缕发绾成一个特别的发髻，然后别了一枚礼帽的发卡。睫毛浓密卷曲，短短的脸上一双眼眸炯炯有神，小巧的五官，看起来十分惹人爱怜。
　　秒杀天下SD。
　　这要放在古代，褒姒，妲己，昭君，杨贵妃，若不是飙肥胖，有哪个能上榜？
　　然后她凭借此容颜艳压后宫，蛊惑皇帝，制霸天下，遇到名为李延年的才子赋诗一首：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当然不用艳压后宫，她已经名震夏中了，高一级部所在C楼，包括二三级部的AB楼，几乎没有不知道高一10班有位容颜精致身材娇小的骨灰级萝莉，妖孽指数足以爆惠比寿麝香葡萄一个团！
　　于是每天塞在我们班门口，讲台上，窗台上的礼物，情书，数不胜数，三个级部均有，每天来我们班门口偷看她的男生一片一片的，比当年抗日战争中华男儿们上阵杀敌还壮观，真可谓英雄难抵美人关，更有甚者高三那帮即将毕业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前途一片光明的男生们，直接将情书塞给我，让我转交。
　　由此不妨总结，校园多宅男，宅男控萝莉，怪蜀黍有木有啊！
　　让女生们气不平的是，漂亮就漂亮吧，高傲就高傲吧，成绩为什么那么好！没错，在成绩王道的夏中，以城姜是以级部第一名考进来了，她性格古怪，常常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在那堆成山的书本之中，埋头看一本有些幼稚的小说，或者听歌，不常说话，上课也没有太积极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