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浮生》西木夏凉

20、Chapter1：妃柩（4）

　　4.三月春花渐次醒，迢迢年华谁老去。
　　从那天起，不折不挠的牛皮糖小王子卓译似乎觉得情诗是个不错的方法，他全然不觉那天我说过的两句话是因为妃柩的行为而出现的无心之语。
　　于是他就每天弄一首诗来读给我听，周一徐志摩，周二仓央嘉措，周三居然是诗经，从“轻轻地来”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乐此不疲，我听觉轻度障碍。
　　且不说我对中国古典文学没多大研究，就我当时十三岁的水平，听那些东西跟三年级小学生听英文是一个状态。
　　情诗或许是读烦了或许是觉得这东西对我已经完全失去效力，于是他又火力全开的进行起名为“美少年青春纯恋寻爱”的战事攻略。
　　每天早上蹬着一辆天蓝色的脚踏车准时出现在街客的店门口，在我卖完咖啡后死皮赖脸粘着我，企图诱惑我这朵祖国的栋梁上他的贼车。笑容温暖的对我说：“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在这里接你上学。”
　　我朝着学校拼命地跑，他在后面穷追不舍。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他的车能漏气，爆胎，掉个轮子都好！
　　第二天，为了不被他像追急支糖浆似的逼迫，我选择挤公交。
　　我该怎么形容我们这一带的早间公交呢？因为三所学校地缘很近的关系，上学高发期无论哪辆公交，最差也是挤出隔夜饭。
　　我却不管不顾了，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跟卓译斗智斗勇，然后几乎快被混世魔王牛皮糖小王子逼疯。
　　我得意洋洋的笑着上了公车，没有去街客，街客的工作昨天晚上跟表姐辞掉了。
　　当然，卓译并不知道。
　　挤上公车后，忽然想起小王子卓译曾经夸过我身材高挑，顿时优越感油然而生，抬手的那瞬间却伤心地泪流满面，即使我努力伸长手臂，距离车顶的抓手还有十万八千里，卓译这货，除了骗我真是一无是处。
　　油嘴滑舌，真该拉出去千刀万剐。
　　正当我愤愤然在心里怒骂着小王子的时候，视线忽然撞到前方一个熟悉的人影，深蓝色背包，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干净整洁的白衬衣，衣领有一颗纽扣解开了，我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他若隐若现的锁骨处，浑身像被点燃一样，从头热到脚。
　　妃柩啊妃柩。
　　从那时，我就注定是你的。一辈子都是。
　　如果遇见墨尔本是我一场在劫难逃的劫数。那遇见妃柩，就是命定。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时期，情窦初开，青涩的初恋，延续了那么多年。
　　怔了一下，我像被雷劈了似的猛然间清醒过来，妃柩在车上，说明小王子极有可能也在，顿时，我双眼如同雷达一般嗖嗖嗖的在车内巡视三圈。然后拍着胸口叹息，他不在。
　　正当我暗自庆幸决策明智的时候，公交车门忽然嘀的一声打开，小王子他们四个就在我活见鬼一般的目光里英姿飒爽的走进来，哐哐哐的投币声落在我耳朵里像枪声那样胆战心惊。
　　我默默地转身，双手合十默念，千万别看到我，千万别看到我。
　　上帝他老人家大概还没起床，所以还没等我念完第三遍，恶魔一样的声音就在嘈杂的公车里格外清晰的响起来：“顾繁生！今天早上没在街客看见你，还以为你生病了呢，原来在这里，真好，等等，我这就过去！”
　　我正想不着痕迹的移动脚步，车门又嘀的一声关上，司机师傅毫无预兆的一个加速，让原本就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内，人群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咕噜噜的东倒西歪。
　　我从小就没什么平衡感，能在公交车内站住脚完全是“人柱”的关系，此刻身边的“柱子”一个一个被晃飞，我一个趔趄朝着前方暴风骤雨的扑过去。
　　一声清晰的裂帛声后，我的脑袋狠狠地撞在某个胸膛里，来不及呼痛，低头一看，顿时欲哭无泪，我可爱的小T恤不知道被谁的书包拉链暗算了，胸前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几乎碎成两半。
　　眼看我排骨似的身体将面临不着寸缕的危机，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揪住被我撞到的那人的外套，狠狠地把自己裹进他的怀里，然后把脸埋进他柔软的衣料中。
　　“放手。”头顶传来被侵犯后不悦的声音，冷冰冰的。
　　“不。”我固执地摇摇头。飞快的抬头瞥了一下妃柩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说放开我，你没听到？”他似乎是很不高兴我的举动，然而我却无法解释。
　　我心灰意冷的缓缓松开抓住他衬衣的手，柔软平整的衣料被我揉的皱巴巴的，他只低头看了一眼，我裸露的皮肤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羞愧的想自杀。
　　那一瞬间，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尴尬，飞快的脱下校服外套披在我肩上，将衣摆处的拉链对齐，倏地一下把我像蚕蛹一样裹起来。
　　他在拥挤的公车上，为我拉上外套的拉链，还有比这更温暖的事情吗？
　　妃柩的外套大得要命，衣摆几乎垂到膝盖，我像穿了戏子服一样，还要不停用手揪着歪歪斜斜的衣领。
　　一直到下车，他都是一只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护着我。
　　少女纤细的身体，落在他的眼底，应该是无丝毫绮念的吧，毕竟那时的我，一马平川。
　　下车后，从妃柩为我披上外套就开始一言不发的卓译朝着我们满脸冰霜的走过来，头顶冒火的朝妃柩挥出一拳。
　　我惊呼，那一拳却在距离妃柩左眼还有一厘米的时候，被他反手用力扼住卓译的手腕，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暧昧的揉了揉卓译的头发，说：“别闹，要迟到了。”
　　卓译咬了咬唇，拳头有些尴尬的落下，默默的看我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