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娘》安田山水

22、二十一、元宵幻影催命归

　　二十一、元宵幻影催命归

　　元宵，正月十五。满月清辉伴灯火映明天际人间。家家户户围一张小桌吃热腾腾的汤圆，合家团圆，共赏月，然后爆竹声里合家携手尽出，赏灯猜谜，踩街舞龙，扭秧歌。古时元宵，远比今日热闹盛隆。然而，偏是合家团圆欢聚时，更是离人断肠时。
　　“每逢佳节倍思亲！”
　　玉娘至情至心的心上人却远隔天曹地府，清冷荒凉，远胜千里冰封的北国大漠。终使吹裂紫箫，弹断琴弦，知音已逝，有谁堪听？
　　团圆人自是共庆团圆，生离死别之人，唯有更添无限离愁别恨，伤心悲苦。
　　满地清辉了职雪，锣鼓喧天，声声尽是剜心的刀，痛彻心扉。
　　生死的相思是一种残忍，在流年中，马蹄踏碎塞外战死的白骨，踏碎滴血的玫瑰花瓣，点点嫣红血染沙土……

　　元宵，就开始一个初春，正当大地苏醒的时节，她的背影却将要消失在那一片枫林里。在她的脚下，野草的种子已经悄然萌芽，酝酿出新的活力，蛰伏了一个冬天的虫子也开始寻找大地的出口……可是死神脚步却款款走来。

　　由于日思夜想，身体日渐虚弱。终于沈郎去世后的第五个元宵之夜天眼前出现幻影：
　　烛光晃动下，沈郎来到了她的面前驾车相迎，对她说：
　　“若琼宜自重，幸不寒夙盟，固所愿也！”
　　玉娘又惊又喜，想握其衣，但伸手却空。玉娘思是沈郎弃之也，凄然泣下，说：“我如违背誓言，就如此烛，立刻熄灭！”话刚说完，便不见了沈郎的踪影。玉娘急急相呼：“沈郎，舍弃玉娘乎？”（\"郎舍我乎？”）
　　随之泪如泉涌，悲伤难禁，一夜昏昏沈沈，恍恍惚惚……
　　玉娘啊，沈郎与你九泉之下再续前缘是我沈郎的夙愿，也是玉娘你曾经许下的誓言：“生不偶与君，死当同穴。”

　　元宵灯火夜的次日早晨，也就是公元1276年正月十六早晨辰时（7~9时），玉娘终于在元宵灯火散尽之时，随烟花而灭了。（沈氏家谱记载：宋景炎元年丙子正月十六日辰时终）
　　临死前，玉娘喃喃似语：……枫林……沈郎……葬……
　　霜娥腑身在玉娘床前含泪问：“小姐是说与沈郎一起？……”那一个葬，霜娥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
　　玉娘似放心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渐渐的，霜娥感觉手握着的小姐的手变凉……
　　“玉娘——”霜娥放声痛哭，家人也一齐痛哭，于是，哭声惊天。
　　白发人先送黑发人，玉娘父母更是伤悲不已。而玉娘的父亲张懋更是流下了悔恨的泪。他至此才终于悔之当初狠心要沈郎功名“乘龙”，害得二人皆夭折。可惜，人间没有后悔药。
　　“小姐说与沈郎在枫林葬一起……”霜娥说。
　　玉娘父亲流着泪水点点头。
　　他知道是自己的过错夭折了这对至真至情的恋人，生拆散了他们，就让死成全他们吧。也算是自己过失的赎罪。
　　征得沈家同意，将玉娘与沈佺合葬一墓。
　　玉娘一生只活了27虚岁，共留下了诗词一百三十三首。
　　玉娘死后，其诗传入京城，当时最负盛名的学者，诗人虞伯生读到《山之高》三章赞曰：“有三百篇（《兰经》）之风，虽《卷耳》、《虫草》不能过也！”读到“我操冰雪洁”句时赞：“真贞女也，才女也！”当读到《暮春夜思》末句“此景谁相问，飞萤入绣床”时，拍案道：“此岂妇人所及！”
　　现代著名词学家唐圭璋教授在三十年代所写的《宋代女词人张玉娘——“鹦鹉冢”故事的来源》中写道：“谁也知道，宋代女词人，有李易安（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朱淑姬这一班人。可是很少人知道，宋代还有一位女词人张玉娘，足以和她们分庭抗礼呢！……她短促的身世，比李易安、朱淑贞更为悲惨。李易安是悼念伉俪，朱淑贞是哀伤所遇，而她则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含恨千古。……她这种贞孝的大节，不独超过寻常百姓，便是李易安，朱淑真也还逊一筹呢！”
　　《中国妇女与文学》一书中有言：“玉娘的诗，绝少闺阁气，她最擅长于古风，简直没有一首不显露一幅好图画呢！而女子长于古风，也是一个特点。……她的词也很好，虽不十分多，差不多首首都好。”
　　现代戏曲史家赵景深教授称张玉娘故事为“一出希腊式的大悲剧”。
　　故清代戏剧家孟称舜先生曰：“玉娘之才，天下之奇才；而玉娘之行，天下之奇行也。”
　　并赋诗《一贞居士》：
　　千年恨骨葬秋山，一片枫林叶染丹。
　　岂是霜花夜凝紫，相思血泪成斑斑。
　　一贞贞洁心如玉，幽居长向兰房哭。
　　彩丝绣花沈郎名，生不相从死相逐……”

　　安田山水叹玉娘曰：
　　“才比班昭；貌若天仙；情胜东海；贞似兰雪；忠如岳飞；孝学大舜、豪赶东坡、烈当太姜。”
　　贞、情、才、美、忠、孝、豪、烈——全也！
　　张玉娘——
　　天下千古第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