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痕》洛倾水

9、突变

　　“王爷，广济寺到了！”听到声音，舞蝶立刻回过神来，就见沈少卿正浅笑着看着自己，似乎已经看了相当长的时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得不安的低下了头。而沈少卿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起身下了马车，舞蝶这才在雨轩的扶持下走下马车。见希白打发走其他侍从，一行人这才走进广济寺。
　　大殿之上，看着满堂神佛，舞蝶忽然想起了以前在河阳时，雪凝寒带她去寺里为怀远叔叔上香的事。她对怀远叔叔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怀远叔叔是谁她也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当年是怀远叔叔带她去了江南一带，而且当时怀远叔叔已经身中剧毒，不久便毒发身亡。就连这些还是将她带到四岁的婆婆告诉她的，她所能想到的只是怀远叔叔与她定然有着不浅的关系，虽然如今早已无从知晓，但她还是每年祭拜。只是今时今日，虽仍是祭拜，身边的人却已不同了。
　　“娘娘，娘娘……”回过神来，才发现沈少卿早已不见了踪影，身边只剩了雨轩与月轩，不禁问：“王爷呢？”
　　“王爷与住持大师私交甚好，已去向他请教佛经了，您也该走了。”
　　“去哪儿？”
　　“自然是去后院的禅房休息。”
　　点点头，正欲离去却听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听声音竟是雪老夫人，扯开一抹浅笑，苦涩的轻轻摇头，这才离开将军府几日，竟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然而，不等她离开，那声音再次响起，不敢置信的回头，就见不远处雪老夫人在雪玲珑的陪伴下刚刚走入大殿，同样的不敢相信，同样的激动。只是一眼，舞蝶的泪瞬间滑落。
　　本以为今生再无缘见到雪家众人，正自黯然神伤，没想到如今骤然再次见到雪老夫人和四小姐，舞蝶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如今的身份，雨轩、月轩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到了雪老夫人身边：“老夫人……”热泪盈眶，颤颤的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
　　雨轩两人见状，自然不好再拦，示意希白去禀报王爷，两人留下随侍。再看舞蝶，也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匆匆擦去脸上的泪，轻声询问两人近况，以及府中其他的杂事，却是绝口不提雪凝寒
　　对于雪凝寒，她不是不想问，只是她没这个把握沈少卿会不予追究。虽说这段日子，沈少卿待她十分好，在外人看来她可以说是极尽荣宠，但当日公主府内的一番话，她却实不敢忘：记住，进了王府你便是本王的人，你最好安守本分不要出什么差错，不然雪凝寒会出什么事本王可就不能保证了！外人看来她再如何受宠，也不过是假象罢了，她不过是枚用来胁迫雪凝寒的棋子罢了，而同样的雪凝寒亦是约束她的工具，她没这个胆子拿雪凝寒的命来赌这一局，她输不起，宁可日日饱受思念煎熬，担惊受怕，她也不想雪凝寒再出什么事了。
　　她虽不说，雪老夫人却也知道，临别之际再次拉着她的手轻拍道：“舞蝶，你既已嫁给王爷，便好好服侍王爷，至于寒儿……”终究沉默了片刻，雪老夫人这才道，“你只当那孩子没这个福分吧！”尔后甚至不敢看舞蝶的反映，拉着似乎还想说什么的雪玲珑匆匆离开了广济寺。虽然觉得对不起舞蝶，但雪老夫人还能怎么说，再纠缠下去，只怕谁都不会有好结果，倒不如就此斩断这段孽缘，虽说对舞蝶实在太过不公，但毕竟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娘娘，娘娘……”站在原地，舞蝶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雨轩上前唤她，这才转身向着后院行去。
　　走到一间禅房门前，雨轩却并未直接开门，反而四下环顾一番，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伸手有节奏的敲了几下，对此，舞蝶虽然疑惑却也识相的没有发问。片刻之后，房内传出了脚步声，而待到房门打开，看清开门之人时，舞蝶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才算正确了。
　　那开门之人倒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只不过舞蝶恰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这个人正是在雪凝寒大婚当日将她迷昏带走被影颜称为公子的那人。今日他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衫，比那次更加显得风流俊朗，而相对舞蝶的迷茫，那人却没有任何奇怪的表示，对舞蝶身后的雨轩月轩浅浅一笑，便让出路来放她们进了禅房。
　　正对房门的是一扇屏风，一个人影映在屏风上，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房中还有其他人。转过屏风，当看到那等在房内的人时，舞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那是一个长相俊雅的少年，唇红齿白，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双桃花目眼波流转神采奕奕煞是好看。当然，这些并不是让舞蝶惊讶的原因，若说美男子，她见过的虽不能说多，却也不少。单单一个雪凝寒，天下间只怕找不出几个能比他还要美的了。舞蝶吃惊的是这少年与她一模一样的容貌，除了本身气息，几乎分毫不差。
　　与她一样，见到她的那一刻，那少年也怔怔的呆了片刻，随即便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她。那种力道就好像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是他心中重逾生命的存在。这让舞蝶更加迷茫，她不记得婆婆跟她说过她还有亲人，更何况还是这般相似的亲人。而更让她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对她的事比她还要清楚，对这一幕似乎早就料到，根本没有半点惊讶的表情。他们到底是谁？把她带到这里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事王爷又是否知晓？一个个的问题冒出来，她却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好在，不等她再犹豫下去，月轩便开了口：“少主，刚才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没时间给你们叙旧了，辰少爷马上就要过来带王妃回府，快抓紧时间把衣服换了。”
　　“可我跟汐儿才刚见面……”犹豫片刻，那少年忽然低咒出声，“可恶！都怪雪家那个老太婆，什么日子出门不行，偏偏挑在今天！害我都没时间和汐儿好好说说话。”
　　张口想为雪老夫人分辨两句，但至今也没能搞清楚这些人的真正身份和意图，舞蝶不敢胡乱说话，遂只好站在一边不出声。好在雨轩早已看出她对雪老夫人感情深厚，立即便阻止了少年的低声咒骂。
　　随着雨轩走进内室，舞蝶坐在桌前看着她忙碌。头上繁杂的发饰、簪子统统被摘了下来，头发也随之散开，只在头顶以一个玉冠松松束住，那是典型的男子发式。身上穿脱都十分繁琐的王妃华服也脱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有几分眼熟的白色锦袍，仔细一看竟是刚才那少年身上所穿的那件。到了这一步，舞蝶再傻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握住雨轩正在自己身上忙碌的手指，低声问：“雨轩，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做就不怕被王爷知道后追究吗？”
　　舞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仅仅是想帮自己脱离苦海那么简单，恐怕还有更大的目的，甚至很可能会危及到沈少卿。不过这些她都不想理会，说她自私也好，但她此时实在无暇他顾了，之所以这么问也是迫不得已，她并不想知道他们会对她如何，但她必须保证自己的失踪不会给雪凝寒带去麻烦。沈少卿放过雪凝寒的条件她记得清清楚楚，若今日她就这么消失，任由那少年顶替她回去，即使今天不被发现，也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到时只怕不只那少年性命不保，就连雪家都会受到牵连。最重要的是这些担心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舞蝶也只好这般问。
　　“少庄主不必担心，此事就是王爷一手安排的，他又怎么会追究。”安抚的笑笑，任由舞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陷入自己的思绪，雨轩继续为舞蝶打理身上的衣物。外间却不时传来那少年的鬼嚎鬼叫，“月轩，你轻点儿，我那是头发，不是线头！”“月轩，我的腰，别再勒了，要断了……”“月轩，这颜色也太……”而回应这些的，是月轩的笑声，和那年纪稍大些的青衫少年的闷笑。
　　少庄主，面对这个陌生的称呼，舞蝶实在不知自己该往哪方面去想了，唯一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些人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似乎还是来头不小。但她的见闻也不算粗陋，确实在没听说过朝中哪位达官贵人有什么山庄，而且有个有失踪的女儿，就算是江湖中只怕也是没有的，那么她这个少庄主又是哪个山庄的少主人？
　　不过回头想想，就连自己如今的夫君瑞亲王沈少卿都可以是皇上失踪十几年袅无音讯的大皇子，她也不是没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虽说只是想想而已，舞蝶还是不由自主为自己的想象力摇头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