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痕》洛倾水

8、希望

　　第七日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静静坐在镜前任由雨轩为自己梳妆，乌黑的发丝被细细的挽成新娘髻，抹了胭脂，点过绛唇，戴上凤冠，披上霞帔。看着镜中人一双桃花目眼波流转，素肌胜雪，顾盼生姿，娇艳动人，舞蝶却只剩下绝望，寒少爷，你我今生缘尽于此，欠你的，舞蝶来世再报。
　　一切打点好，舞蝶踟蹰片刻道：“两位姐姐，我想单独呆一会儿可以吗？”
　　“姑娘，吉时将至，请姑娘抓紧时间，奴婢们就在门外候着，有事敬请吩咐。”明白她的心情，两人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留下舞蝶一人在屋内。
　　起身，看着这个其实自己住了没有多久的屋子，竟没来由的生出了几分留恋，除了惆怅，舞蝶心中竟再找不出什么别的感觉了。跟在雪凝寒身后看了他九年，如今，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啊。从今天起，她将成为别人的女人，而她的寒少爷，也早已成为了别人的丈夫，一切都要变了啊……
　　大门外，王府的花轿早已等候多时，没有再给舞蝶时间犹豫，匆匆整理过后便被请了出来。出得门来便见老爷、夫人、少爷、少奶奶、小姐、丫环、婆子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在雨轩和月轩的搀扶下慢慢走过众人，却始终没有看到雪凝寒的身影，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昨天的话，寒少爷大概信了吧。也罢，就这样吧，断了这份念想对谁都好。坐进花轿，在轿帘落下的那一瞬间，一滴泪滑落在舞蝶指间，没人察觉。
　　雪凝寒房内，雪老夫人看着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的雪凝寒，紧皱的眉没有一点松开的迹象，昨天玲珑见他昏倒立刻便请了大夫。看着他身上大小不一、不可计数的伤口，竟连大夫都不禁微微皱眉。更令人担忧的是，自昨日回来，雪凝寒就发起了高烧，到现在都没退，连夜的高烧再加上那么重的伤，雪老夫人不禁揪心。
　　“小蝶……小蝶，不要走……求你……”似是有所感应般，一直昏迷不醒的雪凝寒突然醒了过来，忍着一身伤痛坐起身来，他有些焦急的问：“奶奶，小蝶呢？我要见她，她一定是在骗我，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做！”
　　“太迟了！寒儿，她已经上了王爷派来迎娶的花轿。”无法面对如此失魂落魄的孙子，雪老夫人不忍的转开了眼。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吹打，雪凝寒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不，不会的，我要去找她，我要她亲口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下一刻，雪凝寒竟挣扎着下了床，不顾自己正在发着高烧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甚至连外衣都没穿就冲出了房间。“寒儿！”雪老夫人伸手欲拦却没能拉住，只得跟在雪凝寒身后追了出去。
　　待她追到前院时，雪凝寒已经被雪凝昭拦了下来，“大哥，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小蝶，求求你放开我啊！”试图挣开雪凝昭的钳制，奈何高烧未退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早已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花轿被抬出将军府的大门，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拿下！”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雪天威青筋直跳，怒吼出声。
　　“住手！”拦住意欲动手的下人，雪老夫人走到雪天威面前：“他再怎么说也还只是个孩子，又病着，你……”话没能说完就被雪凝昭的叫声打断：“三弟，你怎么了？三弟？”
　　眼看着最后一点希望也这样断绝，本就靠着意志在苦撑的雪凝寒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在了雪凝昭怀里，伸手覆上他的额头，雪凝昭也不禁嘀咕：“哎呀，怎么这么烫！”
　　“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把他送回去！”吩咐下人把雪凝寒送回房间，雪老夫人也转身回了逸寒院，临走前的一番话却让雪天威僵立当场：“我知道你还对当年那件事耿耿于怀，这些年来，你从未对他尽到过一个作为父亲应尽的责任，对于这些，我看在眼里却从未说过什么。但寒儿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多年处处刁难于他，他并没有任何过错，就算你要迁怒，他承受了十五年也该够了，他可是你的儿子啊！寒儿这次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别认我这个娘了！”
　　瑞亲王府，一身盛装的舞蝶斜倚在凉亭里，怔怔的看着池中的游鱼出神。她嫁入王府已经十日，沈少卿每晚都在她房中过夜，却从不要她侍寝，甚至只是在外间榻上将就，也不与她同床，她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虽知道王爷对她本就无意，娶她也不过为逼雪凝寒妥协就范。既如此，只管冷落她便是，却又为何对她如此费心，不但不允许府中下人对她有丝毫不敬，还特意按她的喜好布置一切。对于这些，她实在想不明白。
　　“起风了，穿的这么少，小心着凉。”一件披风被轻柔的披在肩上，打断了舞蝶的思绪，回头却见一脸温和的沈少卿正低头为她系着披风的带子，身后还是那个自己总觉得眼熟，似乎在那里见过名唤希白的侍卫。
　　“臣妾拜见王爷。”慌忙俯身欲跪，被沈少卿一把扶住：“我说过了，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跪！”
　　“谢王爷。”顺势起身，舞蝶却只是恭谨的站在一旁并未再坐下。见状，沈少卿不着痕迹的叹口气道：“舞蝶，我看你这几日一直郁郁寡欢，可是有什么事还未了结仍悬在心上？”
　　“谢王爷关心，臣妾没什么事可挂心的。在王府中一切都好，可能是刚刚进府有些不太习惯才会如此吧！”
　　知她定不会如实说出心中所想，沈少卿只得主动道：“如若不然这样可好？盛京最富盛名的广济寺每日人潮如织，香火鼎盛，再过几日正好是十五，我也有闲暇，不如带你去看看。”
　　能够出去自然很好，只是如今没有了雪凝寒的陪伴，身在何处于她也没什么区别了，收敛起飞散的思绪，舞蝶这才道：“一切听凭王爷安排，臣妾自当遵从。”说完还欲再拜，却仍如以往每一次一般，被沈少卿拦了下来。
　　将军府
　　走进书房，看着埋首书案的雪天威，雪凝昭自觉的等在一旁，直到雪天威抬头，这才走上前来：“爹，您猜测的似乎没错，虽然派出去的人回报说此事江湖传闻颇多，暂时无法核实。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凌家确实还有后人在世。”
　　皱眉思索片刻，雪天威再次开口：“那吩咐你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
　　“怎么这么慢！告诉他们，尽快彻查此事，若果真有漏网之鱼，一定要立刻解决，不能留下任何证据。”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那个逆子怎么样了，病好了吗？”
　　“前几日刚退了烧，可还是会长时间昏迷不醒，在牢里被用刑所受的伤愈合得很慢，看样子得多养些日子。”听雪天威问起，雪凝昭亦如实相告，又想起那日听玲珑提起的事，小心的问：“爹，奶奶这些日子一直吵着要带三弟回河阳，您看怎么办？”
　　“那孽障的伤不是还没好么？既如此，怎么还要走那么远的路，若出了什么事，岂不又要让人费心！”冷哼一声，雪天威显然对那日母亲的话气愤不已。
　　“可是这几日奶奶的头痛病又犯了，对府里的下人挑三拣四，说什么也不愿再住在京城，闹着要回河阳，谁也拦不住。听三弟说，以往奶奶最听舞蝶的，可现在舞蝶进了王府，再也没人劝得了奶奶了。”
　　“你说母亲的病又犯了？”拧眉思索半晌，雪天威终于想出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那就让玲珑去陪她吧，若再不行，过两天便是十五，让玲珑陪她去广济寺转转。总之现在绝对不能让母亲把那逆子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