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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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静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剧组成员会议后不过三天，排练安排就已经提上了日程。杨毅戏份少，要两周后才轮到他披挂上阵，这当口也不着急，仍旧每天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地过日子。
唯一的大事，胖子手臂的夹板终于能拆卸下去了。
去医院还是他和陆浩宇两人陪着，排队等号的时候，杨毅忽然想：胖子的亲戚确实也够冷漠的，他伤了这么久，连慰问的电话也不见拨过来一个。这心思一起来就有些伤怀，忍不住看胖子的眼神都柔情似水。
张桐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受不了道：“小三儿你可省省劲啊，那边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儿呢，老爷子躺下，争家产都争不过来，哪有闲气给我受。”
“胖子，你姑……她们会养你吗？”千丝万缕的线索里，杨毅总能一针见血。
张桐沉默了，良久嗤了一声：“横竖饿不死，要娘们养个屁，老子又不是残废。”
杨毅摸摸裤子口袋里的银行卡，差点就要掏出来，想了想，还是默默地塞了回去。
某人虽然嘴硬，可日渐拮据的生活分毫都做不了假。从前他老不在食堂吃饭，三天两头嚷嚷着请客；如今专注食堂暗黑料理，一天三顿六两饭，还特别声明这是因为自己看上了一个学妹，要努力减肥。
骨折的胳膊却需要足够的营养维持，长骨头的时候难受无比，痒是从骨缝里冒出来的，经常又酸又胀，晚上是重要生长期，饿得睡不着更觉得难捱，这么折腾月余，真叫张胖子一语成谶，人迅速缩水，脸蛋都快瘦出型了。
这天晚上三人正躺在床上感慨世事无常，宿舍大门“嘭”一声巨响，竟是朱樊一脚踹了门跨步进来，把手里一包花花绿绿的东西全砸在胖子身上。
“卧槽！”张胖子腾身而起，刚骂了俩字，声音戛然而止。
杨毅从上铺伸出头过去看，只见胖子沉默地从塑料袋里掏出几瓶钙片、两罐蛋白粉、一些看起来就高端洋气的补品，乱七八糟零零总总摆了半个床铺。
几人目瞪口呆，半天陆浩宇才回过神：“老大，你突然这么贴心，我都不习惯了。”
“滚一边去。”朱樊做着春风化雨般的善事，脸上则是遇神弑神样的杀气，“东西是吴晨给的，爱吃不吃。”
杨毅认真道：“老大，吴晨学长人不错，你别老黑他。”
“不错你大爷，你认识他啊？！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要帮他说话？！人情还不得算在我头上报应回来？！丫就是个伪君子！比岳不群还他妈伪（或者是萎？）！”
“……”
得。
多说无益，再说傻逼。
几人一同沉默，都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始研究这些补品，帮忙制定张胖子未来的营养计划。朱樊心知对杨毅撒火儿不好，可有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自己憋了会儿，便又独自关进阳台上去，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刚要点上，鬼使神差地望见宿舍楼底幽深树影中，一点星火明明灭灭，像那人的目光一般，如影随形。
“操……”朱樊一挥手把烟盒砸到地上，还忍不住踩了一脚。
踩完了，狠狠地瞪着烟盒，要用意念烧出个洞似的。屋里几人想劝，但不敢劝，默然偷窥了半晌，竟见朱樊忽而双眉一展，叹了口气。
背后是W大静谧深邃的夜空，墨蓝浓烈沉郁地铺陈着，将他们这方寸之地包裹起来，要掩盖天地间的所有秘密，隐藏至深。
正觉气氛压抑，杨毅枕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徐文静通知他要开始第一次排练了，时间安排在明天下午，地点就是新图书馆前的大广场。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逍遥了这么久，丑媳妇终于还是要见公婆啊……该丢的脸还得丢。
于是也没心思管老大的闲事，连忙卧倒在床，调整了姿势入定。
新图广场在新图书馆的正门前，占地广阔，绿地青葱。广场的草地正中心有一个宽阔的小平台，像是个露天的开放式小舞台，经常还有大妈在这里跳广场舞。白天，这里就是文院话剧社常用的排剧地点。
第二日，期盼中的暴雨、雷电、沙尘暴、台风等等恶劣天气都没有到来。晚夏时节，太阳还有些盛暑的余热，杨毅顶着烈日一步三晃地来到约定地点，剧组成员基本已经到齐了，台子中放着一张桌子，地上摆了许多零零碎碎的道具。徐文静一身休闲，女汉子装扮，拿着剧本叽哩哇啦给李哲讲戏。
一个陌生的小学弟注意到杨毅了，嘭地站起来立正大喊道：“二爷！”
“我靠！”杨毅给他惊得一蹦，“这什么尿性啊。”
“回禀二爷！属下演您身边的亲兵！没有台词和名字！您可以叫我……呃……徐姐，他该叫我什么啊？”
徐文静吼道：“没空没空，没见姑奶奶忙正事呢吗？！”
小学弟连忙重新立正：“您可以叫我没空！”
“……”杨毅忍不住笑了，扶着一块石头坐下，拉着小学弟也坐下，“中场休息！别演了，台词都没有你瞎入个什么戏。”
小学弟一本正经：“龙套也是要演技的，再说，学长学姐都要毕业，我总也不能跑四年的龙套吧，嘿嘿。”
“你还挺有志向。”杨毅打量他几眼，这男生瘦瘦小小，长相普通，说是亲兵，实际上更像个小书童，看样子估计是刚进校的大一新生，还有些少年的稚嫩，“诶，你不是文院的吧？”
“二爷您真神了！这都能看出来！属下祖籍江南，师从……”
“说人话！”
“哦，我是测绘学院话剧社的，社长派我来帮徐姐打杂，混混经验，顺便也学点东西，回去帮忙带比赛呢。”
杨毅点点头，朝他笑着：“我叫杨毅，你也别二爷二爷了，怪尴尬的。你叫什么？”
“是徐姐说要代入……我叫程沅。”
“恩。”
他俩一来二去地聊了几句，徐文静跟李哲的讨论终于告一段落，大太阳底下，也不知是晒的还是急的，她一身红扑扑，回过头来时还捏着已经被蹂躏不成形的剧本不停扇风：“杨小毅，你台词背熟了吗？”
杨毅连忙起身：“还行，我看了几遍。”
“恩，那天试戏的时候，你感觉很好，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不过待会儿先排你跟老大为老三争执的那场。”徐文静笑眯眯地坐下来喝了几口水，“还有件事没告诉你，之前我跟编剧商量了一下，添了点情节，又给二爷加了几场戏。回头新剧本改完了，我送到你寝室。”
杨毅闻言大惊失色：“加戏？！学姐，你这是套我啊！”
“哎呀少废话，演都演了，在乎几场吗？”徐文静自然不给他争论的机会，挺不在乎地斜了他一眼，转而放下水杯，又给他详细地说了说要排的戏份的起身吆喝众人准备。
李哲站在一边，掀起T恤下摆一阵扑腾，也晒得红扑扑的。此时才往杨毅看了一眼：“过来吧。”
杨毅起身走到场中，剧组其他的闲杂人员立即让开道，程沅拿着根竹竿似的棍子蹭蹭跑过来，往台子边一杵，板着张脸眼观鼻鼻观心，还真像个站岗的小兵蛋。
“杨小毅去桌子后头，对就那里——你在那里看地图，老大从外头进来。”徐文静指挥道。
李哲往后撤了几步，离开场地正中心，甩了甩胳膊，示意可以了，徐文静便叫了声“开始”。她话音方落，李哲就忽然像变了一个人，被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怒气冲冲地往前冲，给杨毅唬的一抖。
“哎呀！”徐文静立即不满，“二爷你怕什么，他还在你帐子外面，你又看不见！演你自己的。”
“哦哦。”杨毅连忙俯身低头，装出一幅仔细研究桌上的地图的模样——实际上桌子啥啥都没有。
李哲回到原地，又一次冲上来，小亲兵拿竹竿在他面前一格。他一把握住竹竿，瞪了亲兵一眼：“滚开，我要见老二！”
小亲兵被他气势震慑，又立即让开。
杨毅：“……噗，哈哈哈这小兵演的太浮夸了吧。”
徐文静：“……”
李哲：“……”
程沅：“……”
杨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李哲终于“进来”了，见到一副悠然自得看地图的杨毅，就要发怒，然而一口气又堪堪憋了回去，紧握的拳头松开，放到腰间又握住剑柄，耐住性子上前来，口气森冷：“老三今日在议事时说的话，都是你教的吧。”
杨毅抬起头来：“老三天性正直，反对你屠城也没有什么奇怪。”
“住口！他还只是个校尉，没有资格对主帅指手画脚。”老大怒火中烧，抬手指着他，一直皱眉，似是隐忍，“皇上命你跟随大军出征平叛，不是要你来捣乱的。”
“捣乱？”杨毅嗤笑，“交战这半年来，我哪一条计策不是让你的大军纵横捭阖，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现在打赢了，我却成了捣乱。”
老大一怔，意识到自己说出这种话着实不妥，隐有排挤之意，略感惭愧，于是扭开头，整了一下佩剑，才又道：“你的功劳，我自然不会忘记。等回了长安，我便亲自奏请圣上赐你封赏。”
杨毅摇头：“这倒不必，你若当真记得我的功劳，就取消屠城一事吧。”
老大脸色一变，猛地转回身来，怒目瞪他：“你……你怎么如此固执！”
“固执的不是我，是……”
“停！”徐文静无奈起身，“杨毅，你是被谁用502胶粘在地上了吗？！不会做动作、也不知道挪个窝儿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