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陌生女人和路灯

2、第二章 七年

　　我的人生从16岁开始就是一场追逐，一场守望。不懂事的时候害怕孤独，等通晓事理了，又开始享受孤独。我曾经对着一张报纸一整天，却仍然觉得心里满满的，如是幸福。

　　只三天，莹莹姐便已经放心让我单独处理事务。她相信我，我自然感激她。处多了就了解，她是一个在各方面都很大方的人，予取予求。她不舍这份工作，但是在婚姻与事业之间，坚定地选择了婚姻。照她的话说，女人这辈子，最美好不过是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嫁了。她的未婚夫相当出色，财貌双全，很爱很爱她。
　　我笑说，就这么结婚不后悔？莹莹姐很有感触地说，我已经等了七年，等不起也不想等了。当时我以为她跟她未婚夫爱情长跑七年之久，便也说是该结婚了，祝福云云。
　　莹莹姐笑得有点飘，然后她突然就说，要不你来给我当伴娘吧。我第一反应是拒绝，拒绝过后也觉得拒绝是对的，原因是我跟她确实没那么熟。莹莹姐也知道这个提议有些突兀，她笑笑说，那还是算了吧，我只是觉得跟你很聊得来。便不再提及，谈起了其它。
　　对于亚康，她似乎有太多难以割舍的情感，工作之余，会与我讲起各部门形形色色的人。从经理到小妹，她都了若指掌。我甚至知道了销售部的经理曾经追求过她，而她也追求过亚康的某位男性，最后都不了了之。李经理前年结婚了，太太刚怀有身孕。至于那位男性的姓名，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黄总拿给我一份她签完字的人事考核单让我送交孟先生批示。我粗粗扫了一眼，上面是关于我的提前转正，一项针对异常优秀的实习员工所实行的制度。
　　站在孟先生面前，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慌。这并不正常，因为我曾经轻松地对话京城权贵，曾经毫无忌惮地活跃在许多豪门派对里。可是孟先生，有些不一样，难以言明。
　　他大致浏览了一下，问道，何可仁？我点头说是。
　　本人跟照片差很多。孟先生如是说。
　　我干笑。
　　接着他象征性地问，工作还习不习惯？南方跟北方环境相差很多，会不会不适应？
　　我回答，都还好，不会不适应。
　　他点点头说，那就好，工作上有什么困难要跟黄总说，亚康是一个相对自由的企业，会给你发挥的平台。
　　我说，我知道，谢谢孟先生给我机会。
　　随后他签完字就让我出去了。
　　出来的时候我只记得他的双手，手指精细修长，没有多余的饰物。

　　后来我一直埋头核对数字，反反复复，有如魔障。等黎畅告诉我他已经到了，我才回过神来问他，到哪了？黎畅没好气地回我，还能到哪，当然是你家机场！
　　啊！我一看时间，才11点不到，很为难地跟他说，还没下班呢，要不你自己打车过来，很方便的。
　　我就这待遇啊？黎畅虽然失落，最后也还是说，那好吧，我先到你公司，然后一起吃个午饭，你请！
　　我笑，那当然，请你吃大餐。
　　从机场到亚康还有一段距离，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我抓紧时间把手头的工作完成，这样的话下午要请假也不成问题。
　　他抓的时间点刚好，午饭时间准时到达，我在同事的暧昧声中走向这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黎畅竟然说，看我给你长面子了吧。这厮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
　　懒得征询他的意见，我直接把他带到公司斜对面的水煮鱼城，点了四个凉菜、两斤桂鱼，外加一瓶老青岛。

　　你不喝点？黎畅举着玻璃杯问我。
　　我摇头，不喝了吧，下午还得上班。
　　黎畅笑不出来了，他说你就忍心放我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
　　我忙解释，不是，我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舟车劳顿的，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周末我再带你好好转转。
　　这还差不多。奴隶主高兴了，一杯啤酒一口干了。
　　吃着水煮桂鱼，我问他到底来A市干嘛。黎畅说还能干嘛，创业呗。我差点没被鱼刺卡死，赶紧回，别开玩笑了，跟你说正经的。他又喝了一杯说，我哪次不正经了？我爸要在A市弄个办事处，让我拓荒来了。
　　哦，这样啊。我倒知道他家是卖电器的，挺大的，还都是些高档品牌。
　　黎畅神秘兮兮地瞅了我一眼，说，要不你来帮我吧，我管营销你管钱，咱俩黄金搭档！
　　相比他的兴致勃勃，我就冷静多了，我说道，不用了，我现在的工作挺好，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
　　切，没劲！他也不强求，兀自喝酒吃鱼，一瓶啤酒一眨眼就没。
　　我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瓶，他摇头说，不用了，一个人喝没意思。我就不管他了，这家的水煮鱼不错，辣得够爽，我吃得很欢。
　　何可仁，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隔了一会，黎畅突然开口。
　　我不是一个人啊，我抬头说道，我有亲人朋友，怎么会是一个人？
　　他莫名的笑了笑，说，我指的不是那些，你就装傻吧。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说，我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没有时间想其他。
　　黎畅问，什么想做的事情？说说看学长能不能帮你。
　　我忙说，不用不用，一辈子那么长，我总能做到的。
　　最后是黎畅买的单，我没有跟他争。他说等下有人来接他，让我先回去。既然这样，我就没跟他假客气，说了句电话联系，便先走了。

　　回到公司，莹莹姐第一个问我，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我告诉她不是，只是学长，是朋友。她很惊讶，说，这么极品的男人你都不要？我哭笑不得地说，那样的人哪里轮得到我来要不要的。莹莹姐的眼神就有点惋惜的意思了，她大概误会成我求而不得了。算了，随便怎么想，我是无所谓的。
　　等我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突然发现该做的基本上上午已经做完了，一时无事。于是我便翻出亚康的成长手册，慢慢浏览。
　　刚刚成立时，它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在同业之间夹缝求生。成立两年后，它已小具规模，资产稳步增长，前景甚好。那时候它一直是温和的，温和的竞争，温和的打败对手。然后一夕之间风云万变，仅仅三个月内，亚康吞并了五家旅行社，成为A市龙头老大。从此一跃而起，再没人不知道亚康，再没人不知道亚康的创办者——孟亚桓。
　　我还记得7年前的那篇报道，标题很醒目，写着：孟氏旋风席卷A市，旅行社大洗牌。那时我十六岁，还在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