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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吾弟宗景 ...

  •   岳观扛上一大捆艾草下山时,太阳已经把整个天顶染红了。
      这身体体质太差了,拔几根草,干一会还要歇一会,硬生生磨了近两个小时,要不怎么也不会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回去后宗刘氏会是什么反应……反正,应该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的。
      果然,还没进家门,岳观就知道宗刘氏是什么态度了!
      一脸凶相的妇人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让岳观不由打了个冷战,唉呀妈,这简直就是个怪兽啊!
      不待他上前说话,宗刘氏一手从门后摸出了个大扫把,往身前一拄,张口便骂:“你个小王八孙,让你上山采艾,你给我采到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存心打算气死我?就知道你这个懒东西那个死娘催的个性,你跟我耍脾气吗?啊?!”
      岳观放下肩上的艾草,还想解释一下:“我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你居然还学会顶嘴了?长辈教训你的时候,你就得乖乖听着,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家里还是有大人在的!”宗刘氏说着,已经轮圆了扫把向着岳观而来。
      天呐,还得挨打?他可没做好这个准备……
      岳观匆忙闪过去,宗刘氏一见他还敢闪,一口气烧得更旺了。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战场从门口转向院内,一时间鸡飞狗跳,整个院子混乱不堪。
      正“闹”得欢时,一个小小身影突然进入“战区”,岳观一个没刹住,直接撞到他身上,脆弱柔软的身体一入怀,岳观反射性地将人抱住,摔倒之际以身体护住小人,身子在半空中生生转过,当了背垫。
      “啊,景儿!”
      宗刘氏大叫一声,随着“砰”地一声两人落地,她连忙跑至近前,在岳观摔得七昏八素、眼冒金星的时候,一把自他怀里捞出小孩,“景儿,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有没有哪里疼?跟娘说……”
      岳观呲牙咧嘴撑着手臂从地上坐起来,望着宗刘氏那温柔关切慈爱柔和的脸庞——当然,是对着另一个人的——产生了一种油然的敬意,这张脸上的表情肌真强大!
      老子摔得都快五脏六腑移位、七窍八孔流血了,你平时可以不问一声,但是这次可是为了保全怀里这小子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背摔诶,你这当娘的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么?
      心里咧咧着,岳观还是很识相的爬了起来,等人家招呼简直就是做梦……
      “喂!”
      虚弱地才走了两步路,宗刘氏的大嗓门从身后响起,岳观心里一亮,诶,是不是要夸两句啊?还是,给烧一顿好吃的补偿一下?
      “你一不敬长辈,二干活偷懒,最后还害景儿摔倒,但是看在你没让景儿摔出好歹的份上,今天就不打你了,不过罚你一天不准吃饭,还有,去给我把院子里的衣服洗干净,柴也劈了,干完才能回房间!”
      什么?!
      岳观僵硬着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无比惊讶,不是吧,不给吃饭,还要干活?!这还是“看在……的份上”这种特赦下的惩戒……老天,你怎么不直接让我死了呀?!!!

      “我洗……我洗……”像是见到杀父仇人一般,岳观洗衣服的神情无比狰狞。那件可怜的外衫如同一块凌乱的破布,舞动着萧瑟的身躯,抖啊抖,抖啊抖……
      高高扬起的棒子,重重落下,敲打在衣服上的声音是那么凶恶:我洗,洗你妹啊洗!
      干得热火朝天的岳大恶人没看到身后不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已然呆滞的小身影,粉雕玉琢的小童,端着一碗饭,久久没敢靠近洗衣服洗到疯狂的某人。
      “你怎么在这?”岳观终于发现身后的小孩了,皱眉看看他,“不会是你妈良心发现叫你送饭给我的吧?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她是个这么心软的女人。”
      已经看了半天的宗景也没那么怕他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小孩子敏感的心里有小小的意识:哥哥好像变了。
      “我偷出来的,给你!”
      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想着等下去厨房偷东西的岳观,看到送到眼前的饭碗,肚子叫的无比欢畅。
      把湿淋淋的手往衣服上抹抹,看了神情殷切的小孩一眼,他接过碗,开始嗷嗷地往嘴里塞饭,嗯,小孩不错,还知道给他划拉菜,嘿,这底下还藏了两块肉!虽然他因为才穿来还没多缺肉,但是了解了这里情况的岳观知道这两块肉对于宗观来说有多么珍贵。对小孩的好感也因为这两块肉蹭蹭上窜了好几度!
      小孩学着毫无形象的他,蹲在地上,拖着小下巴看着他扒饭。
      可能是没那么饿了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被盯着不自在,岳观吃饭的狂野架势总算是稍稍收敛了一些。
      “小景,你怎么又送饭过来,不怕你娘骂你?”从宗观的记忆中岳观知道眼前这个小小少年就是他的弟弟,宗景。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又长得煞是可爱,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宗景一直以来对宗观都很好,虽然并没有像别人家弟弟粘着哥哥玩耍那般亲近,但是他能够不受他母亲的影响而对宗观态度恶劣,这已经很好了。
      宗景眨了眨眼,曜黑的眸子望向岳观,哥哥以前都会和他一样称母亲的,而不是像这样明确地分别出“你娘”这样的概念来,不过他并未就此问题深思,当即甜甜一笑:“母亲出门了,她不会知道~”
      好可爱!
      天真的小脸上是单纯的笑意,眼神清澈明亮,嘴角有些狡黠地微微上扬,活泼明朗的气息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灵动,小孩子特有的没有一点瑕疵的脸蛋和纯然真挚的气息裹挟着这抹笑,叫岳观失了神,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岳藐,对着他全然信任依赖。
      突然松了一口气,即使他不承认,但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鬼地方,还借尸还魂,又落到这样一个家庭,他心里是很紧张又迷茫的,如今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他对于这里的排斥感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
      人就是这样,陌生时候的不自在在建立亲近认知后态度便会发生变化,而往往,那种心情上的认知都只在个人的世界里发生,悄然间,感情就会产生,这种变化仅仅只需要一个契机,只是有时这契机很难等到,人们便因此错过。
      被那个笑容感染的岳观,很自然地用手拍拍宗景的脑袋,动作亲昵。然后将碗放下,无奈地走到那堆衣服前:“小景去找朋友们玩吧,哥哥这里还有衣服要洗!”
      宗景望着他,没动地儿,在旁边看了一会,突然把手伸进了水里,“我跟你一起洗!”
      岳观吓了一跳,把他的小手一把捞起:“水这么凉,你凑什么热闹?!”农历三月的天尚算初春,现在也就早上七八点钟,在这种北方村落,温度依旧很低,自家井中打出来的水更是凉到骨子里去,双手伸进去,他都想抽回来,别说是小孩子的手了。
      宗景任他捉着手,大眼睛眯起,笑得很可爱,“哥哥不也在洗吗?我要跟哥哥一起干活!我来帮忙~”
      岳观把他抱起来,放到离盆远远的地方,蹲下来看着他说道:“不想出去玩也行,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能过去水那边,等我洗完了,再跟你玩。”照他想来,这孩子是觉得好玩所以才凑过来的,可要到时候玩出毛病来,受苦受难的还是他。
      宗景望着他,眼睛像是若有所思般定了定神,最后点头道:“好吧,那哥哥你快去洗吧~”
      望着岳观的侧脸,宗景坐在门槛上,心里着实有些雀跃。
      其实宗观对宗景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好的。宗观在家里的日子这么难过,大半因素都是因为宗景,虽然知道宗景也只是个小孩子,而且对自己很好,但是那种嫉恨和怨气却是无法自制的。他对宗景的示好也通常是不冷不热,在宗刘氏面前还会好一些,但那种假意的笑容,小孩子无法从中接收到善意,而宗刘氏不在时,他对于宗景一般都采取无视态度,不是没想过把怨气发泄到这个无力反抗的小孩身上,可是对宗刘氏的恐惧和自己生来有些良善懦弱的性格让他最终还是叹口气作罢。后来,在家中越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让他愈加瑟缩,精神紧绷,整日整夜无法睡踏实,身体也随着精神垮了大半,到后来父亲去世,宗观的精神随之全面崩塌,乃至郁卒而死。
      宗景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他喜欢现在的哥哥,现在的哥哥笑得好看,现在的哥哥会和他亲近,现在的哥哥会关心他,总之,现在的哥哥才是他想要的哥哥。
      忙完宗刘氏交代的活儿之后,又被特别有精神也反常的特别粘人的宗景赖着玩了一通,岳观实在是精疲力尽,两眼就像是用强力胶粘合了一般,努力睁也睁不开。宗景还是小孩子,即使再兴奋,渴睡的情况也是有的,所以两兄弟就粘着睡着了。
      宗刘氏回家时,两人睡的正香。
      大炕上,小小孩童紧紧揽着大一点的瘦弱少年的脖子,亲昵地将小脸蛋凑在少年脸旁,两个人的表情沉静安宁,尤其是那小孩子漂亮的小脸上轻轻挂起的微笑,几乎要让看到这一幕的人为这样美好的画面屏住呼吸,不忍惊扰。
      不过,此时宗刘氏的心情不是这样的……
      “你这个狗东西,给我起来!谁准你在这里睡的?还抱着景儿,谁允许你用那双脏手碰景儿的!!!”尖锐的大嗓门响在耳边,紧接着就是耳朵一疼,已经被人大力提了起来,岳观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哎哎哎,哎呦,怎么了?疼疼疼疼……”
      “还知道疼?那就给我记住自己的身份!你老子在的时候你还能嚣张一下,现在你不给我老老实实的,还学会蹬鼻子上脸了!不是告诉过你,别靠近景儿吗?那身晦气传染给景儿可怎么办?!!”
      岳观已经清醒过来,现下的情况让他不禁苦笑连连,喂喂,还有没有天理,他不就是不小心睡着了,睡错地儿了,睡错人了(~~~我邪恶了),好吧,错的是挺多,可是也别老是一醒来就这状况好不好?!这个女人,她早晚会遭报应的!!!
      见岳观还愣愣地站在面前,宗刘氏一阵厌恶,“还不快给我出去做饭,好吃懒做的东西,就知道睡觉,眼里没点活!”
      做饭?!
      平白又多出活来的岳观也识相地不出言反驳了,做饭就做饭,虽然手艺不太好,但是煮点简单吃食的经验还是有的,而且,这母夜叉不是罚他今天不能吃东西吗,刚好趁做饭时偷吃点垫垫肚子,嗯,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多了~
      岳观转身离开时,宗景也因这吵闹的声音醒了过来,见房里这架势,立马展现小孩子的优势——“哇~我要哥哥!!!”
      一见小祖宗醒来,还哭得她好不心碎,宗刘氏心疼的上前抱住他:“景儿乖~别哭别哭~母亲只是让这小杂…你兄长去他房里休息!是不是啊,观儿?”
      岳观缩了下脖子,这母夜叉一副“敢说不是有你好看!”的表情,他哪敢说不是…
      “是啊,哥哥要回房间了~”
      宗景抹抹眼泪,在床上站起来,双手伸向岳观,“那,哥哥抱!景儿也要跟哥哥到你房间去!”
      岳观一脸为难地看向宗刘氏,喂,看看,这下是你宝贝儿子要求的,跟我可没关系!
      宗刘氏脸黑的堪比锅底:“景儿,你乖啊~好好地怎么要去兄长的房间…”
      “我都很大了!再跟母亲睡都要被小伙伴笑话了!隔壁小石头就是跟他哥哥一个屋的,他比我还小好多好多天呢!”宗景说得一脸认真,叫宗刘氏听了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可是景儿……”宗刘氏才待开口再劝,小宗景嘴巴一瘪,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母亲不疼景儿!母亲就是要景儿被别人笑话!呜呜,景儿不是亲生的!”
      岳观顿时一囧,如果这是漫画,那他额头上一定会立马挂上三条黑线,这个小朋友还真能折腾啊,这话是谁教他的?
      宗刘氏也是无奈了,她是个超级恶人,但那要看对谁,在这个宝贝儿子面前,她永远狠不起来、硬不起来,多数情况下都会一遇景记小金豆,那是立刻举白旗投降!
      再听他呜呜哭着说这话,她这心就更软了,但是一想到儿子是要跟死鬼的死鬼前妻的晦气鬼儿子(……)一起住,她心里就无法下决定。总觉得这一个点头,会有许多事情发生改变。
      见宗刘氏犹豫,宗景哭得更大声了,听那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受多大委屈了呢。
      “好好好,那景儿就跟兄长去住两天,等景儿想回来了就马上回来!”终究还是心软了,宗刘氏想着景儿只是小孩心性,宗观那小杂种的臭德性她知道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景儿住两天应该就会觉得闷了。扭头望望岳观,哼,看来得早点解决这小子,不然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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