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师风者,乱》药师粉

9、09、飞霜难离

　　溪水淙淙，绿草芜蘅。
　　蓝发少年与黑纱少女四目相对，隔了一层黑纱，彼此看不清面目，但用想象也能想到……师乱眉毛乱窜中。
　　天涯孤子很沉静地抬起双眼，语中含意很犀利地指出对方你真是不可靠。
　　于是师乱抬头望望天，我很不可靠吗，嗯，认真地思考一会儿，如果把黑纱揭下来让某人看到自己真实年龄——那绝对应该是，哇哦果然不可靠啊啊~
　　“怎样，在思考，是否应该坐下吗？”天涯孤子淡淡地开口，随手扔出一枚石子，在溪水中溅起水花：
　　“多日不见却是不觉，你，竟是长高了一些……”天涯孤子面上表情阴郁，其实心中颇为疑惑。因为他发誓这绝对不是错觉，一年来“青女”竟然有明显身高抽长趋势，莫非真有人，发育会如此之晚？
　　哦呀，看来回头应该把鞋底木头锯掉一些。脚底微不可觉地一绊，师乱随即不着调地耸耸肩很诚实地道：“春天到了，人稍有长高，很奇怪吗？”长高了啊，好事好事~
　　“……”你不是草。
　　天涯孤子不知道该用怎样表情地深沉注视了师乱半晌。
　　“这天气很好。”师乱诚恳道。——所以太阳很晒，你能不能有话快说？
　　天涯孤子垂眸沉吟片刻，忽然从袖中扬出一叠纸，“以后……吾恐怕将不能再在你身边……”他慢吞吞低沉孱弱声音道，将这叠纸递了过来。
　　“温度太热了。”师乱继续诚恳道。这话的意思莫非要拆伙，你是被太阳晒昏头了吗？
　　“素行不良、不孝不悌、负心绝情，无信义者不见……言行举止完美者不见……数百桩生意中依照你之要求所挑出十数名顾客，若有意，吾可即刻替你安排时间。”天涯孤子仿佛没听见师乱说话，半垂眼眸捂唇轻咳两声，继续将手中纸张递过去。
　　师乱望望天，不做任何动作：“旅游散心完就回来吧。”她语气依然带着跳脱地诚恳，言下之意，没有你我一人会很累。
　　天涯孤子扭头看溪水，将纸张放在草地上，拾起脚边一枚小石子。“吾一直在想，生命究竟是什么，如同这般漫无目的的杀人吗……”他轻咳数声，表情看不出如何落寞，只是声音愈加低沉：“青女，有一人给了我一个答案。”
　　反正隔着黑纱没人能瞅见师乱表情，声音顿了顿，不着调地继续诚恳扯：“是教你如何去旅游的人吗？”
　　天涯孤子随手再将石子丢进水里：“……那人，吾会助他。”
　　师乱真正沉默了一会儿。
　　她叹气：“今日你竟然没有要求我认真一点。”真是不祥之“稀奇”感啊……
　　反正要走了，姑且忍让一点也好。天涯孤子八忏不置可否地抬起眼眸，神色不显，却相信对方一定能明白他不想直接说的话。
　　师乱隔着黑纱望望天空，觉得天色有点黑暗。
　　黑纱一晃动，师乱忍不住抬手揉揉额头，脑中忽然有些刺痛。隐隐约约她似乎能够看见一幅模糊不清的画面，同样是潺潺流水，同样是坐在水流边无聊丢石子的蓝发少年，不同的是那时的天涯孤子八忏手中赫然有挥出旋转的玉白花占，随即花占杀人斩颅留血！
　　“你在杀人……”师乱轻声喃喃。
　　天涯孤子一怔，抬眸认真地注视向黑纱：“你，又头疼了？”无论是否可靠，眼前面目不清之“女子”毕竟还是自己曾经选定的同伴。
　　师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若是吾问你，那人是谁，你会如何？”
　　此时有风吹过，吹拂小溪岸边绿草。
　　天涯孤子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手掌，声音如风飘渺而孱弱，低沉道：“也许……吾会杀了你！”他突然抬头，蓝色发丝有一缕银白垂落遮住眼眸，而瞳孔中一如以往般黑暗而看不清任何神色。但师乱却能从他瞳孔微光中看到一丝真实杀机——八忏究竟是怎样的人，她或许不愿明白，毕竟彼此曾是同伴，杀人动手时的模样，有谁能比彼此更加明白？
　　——那人很危险，吾不能让你知晓；那人很危险，吾更不愿你涉入——
　　“你，该知晓。”天涯孤子低声再次咳嗽，语气淡淡，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间，出现一张空白花占。
　　师乱抬头。
　　黑纱的视野下天空有层阴云，师乱心中无思无想，却能知道自己此刻很不快乐。“好吧，你的礼物我收下了。”洒脱地耸耸肩，一伸手掌心朝天，地上放置的纸页无风而自动，唰然整齐被吸入到黑纱之内，师乱挠头：“耶，替我向那人问好。”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也许只有低头呵呵傻笑的师乱自己才知晓。在刚刚隔着黑纱看天空的时候，她隐约总觉脑海里出现有一道紫色身影，或许是关于自家执意要退役同伴的归宿……比如白发下一张勺子脸？
　　收入黑纱内的白纸忽而化作灰烬，师乱低头看脚尖，慢慢抬手一把一把洒落纸灰。
　　“我一人，会很累，这些东西，或许还是算了吧。”没有叹息，只有笑容，师乱漫不经心地耸耸肩，看向小溪边的天涯孤子。
　　蓝发少年微微抬眸，随即避开了她的目光：“随你……”
　　溪水潺潺，师乱觉得心情一如溪水般紊乱，来之前满怀好奇和雀跃此时尽数变幻成烦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非龙非凤非凡属，七步能令天下覆。天锋慧舞命飞絮，千宵亏负群英绌！”天涯孤子抬头面向渐斜的阳光，口中忽而吟出诗号，虽声音孱弱而刹那锋利锐气尽显。或许这份不甘愿沉沦的心思，便是促使他做出改变的原因？
　　有一瞬间，师乱内心烦乱地很想一把掀开头上黑纱，“青竹飞霜沉沦，锋芒一瞬拂云。无心唯目何用？杀也是情，恕也是情！”青女的诗号，原本出自义母月无波常念之句，被师乱篡改得文理不通之后，不忍自家伙伴实在丢脸，最终由忍无可忍的八忏修改而成。
　　此时念来，能够稍稍平定心中莫名而来的情绪。
　　师乱深深吸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如此不安，家中月无波或许应该吃完饭了，耶，该要回去洗碗。
　　“吾要先走！”心绪不宁而语气少去几分跳脱，黑纱一晃，师乱毫不犹豫转身，飘忽一瞬已是远离小溪。她并未回去源头石洞，而是急急忙忙转身没入溪旁树林。
　　天涯孤子默不作声地看着黑纱潇洒远去，“快乐如你，也有烦乱吗……”轻叹一声，天涯孤子八忏化做蓝色光影，溪水荡漾，已是瞬间消失不见倒影。

　　“哟，阿娘！”不明来历的心中不安，师乱一边疾跑，一边胡乱地将头上黑纱啊靴子啊等等甩脱掉。反正自家搭档退役不干了，她心情不好也懒得继续兼职下去，钱财存够，不如开个酱油小店专心侍奉自家义母……耶，说不定几十年后，能将楚王孙那可疑的家伙从第一首富的位置拉下来。
　　直到远远看见小山坡，那道竹篱笆，师乱这才整理呼吸，慢慢放缓脚步。
　　月无波不在屋外。
　　屋子里似乎也没有呼吸声。
　　“阿……娘……？”

作者有话说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