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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月隐中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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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波没有按时吃饭?
——这是师乱透过窗口看到满桌冰冷却丝毫没有动静的饭菜时,心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然后她脸色一愣,二话不说几步闯入木屋内,抱有一丝希望地快乐笑道:“阿娘我回来了~~~”
窗外阳光斜入,飞尘乱舞,木屋很小,一目了然,毫无人影。
月无波真的不见了。
师乱面色一冷,只觉随着生活的平静,已经很久未曾犯病的大脑猛地又是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她晃了晃,忍住脑海中翻腾的不适,一手扶住窗边木桌。桌上放着一块石头,石头下压着一张纸……耶,这张纸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师乱目光渐渐移过来,回忆起自己两次冲出门,应该不会有空闲到出去捡石头。
(阿娘——)
白纸黑字。
好显眼的“楚王孙”,也好显眼在那名字下方,一行因为情绪激动,而不小心被指甲微微划出的印痕。
师乱慢慢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对了,来源自另一处爱讲卫生的世界,她从小就没有留指甲的习惯。
(阿娘……)
脑海中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眼前仿佛瞬间有无数影像出现,一顶轿子,一名猴童,一双白手套,还有自轿中人手而发的金银光束!“邓九五……”师乱喃喃,扶住木桌的那只手五指不觉间竟是狠狠抠入木中,一用力,整张木桌突然格拉拉散架。
白纸悠悠,半空蓬地被余劲催成粉末。师乱不用看,也知道上面究竟写了怎样的内容——楚王孙就是邓九五,邓九五就是楚王孙!此时此刻,师乱内心深处的声音,竟是直接越过疑惑到肯定……没有理由,直觉就是理由!
(阿娘,千万不可做傻事啊!!!)
月无波对邓九五的仇恨,会让她只要有一丝机会,都绝不会轻易放过。何况又是由钜锋里的密探亲手探得的证据,师乱从来小心翼翼不敢让自家义母得知丝毫半点,为何这一次,竟是如此疏忽呢?
“……该……死!”咬牙一瞬,脑海中疼痛骤然一清,师乱猛然睁眼,转身直接向屋外走去。没走几步,她突然又定住脚,深吸一口气保持心身冷静,却是缓缓握住腰间青竹。
青竹为鞘,鞘中有剑,普通的剑,铁剑!
“阿娘不在……留此地何用!”
师乱淡淡抬眸,一缕光线自瓦缝射入她眸中,望之竟如霜寒。话语落,一瞬之机,青竹鞘吟,剑刃如光!锐不可挡,而其剑速几乎只残留淡淡浅影,师乱站着不动,手腕颤了颤,剑光蓦然泯,已是呛然收回鞘中。
下一秒,她头也不回身化光影,青光一束激射天际。
遁身带起的风轻轻吹拂过木屋窗棱。
就听猛一声震裂巨响,整座木屋砰然被隐含其中的剑气激射炸裂,木片四散构架碎裂,而纷纷扬扬坠落于地面的碎片看去竟是一模一样一般大小……
烟尘四散,哗啦啦响声未歇。
远去疾然遁来一道身影,白头巾,身背书箱。太瘦生二话不说冲入烟尘中却只见到木屋废墟,当下急的跺足冲天空喊:“师乱,你在哪里?刚刚我有看见你阿娘了,老人家点了小生我的穴道,似乎是往北隅方向去的啊——”
一枚竹枝嗖地落下,无人操控在地面写下一个“谢”字。
远处天穹,一道青芒,消失无踪。
就算没有太瘦生临时报信,以师乱对月无波的了解,寻找的方向也绝对少不了北隅皇城。
相处数年,正如师乱如此了解月无波,月无波同样明白自家看似娇憨的义女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所以她走得很放心,也走得悄然很小心。
沿途之中,师乱几次被月无波刻意留下的线索误导去西北十酋之地,等她满怀越来越盛的怒意冲去北隅的时候,时间已过去十日。
十日,说长不长,却也不短了。
如果月无波想要行动……此时,已然得手。
师乱不敢乱,她很怕,万一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导致月无波身陷险地该如何?在所以一切都尚未明了的时候,师乱毫不犹豫地做出或许是唯一正确的举动——前往萧然蓝阁,求助太傅玉阶飞!
不同五年前,此时玉阶飞手握太傅之权,辅佐幼年太子北辰元凰,隐隐中已是超越后宫之主皇太后,仅在摄政王北辰胤地位之下。
不入朝堂,身为文士,一手掌控整个皇城之局面,而明面上却无多少人知晓这位素爱青竹,秉性温和肃穆风雅之太傅的可怕……时隔五年不见,师乱依然记得那片终年青翠之竹林的道路。
当师乱沉着握紧青竹剑,一步一步走向竹林深处雕栏玉砌,轻纱飞扬的精致楼阁时,一身绿衫清雅,黑发垂眸肃然的温和太傅已是手摇绒扇等在门口,玉阶飞抬眸第一句话,便是淡淡:“吾已多等了你三日。”
果然,来晚了!
“详细情况,先进得屋内再来说。”玉阶飞身后转出一名红衣温婉女子,正是一脸不忍的北辰泓:“乱儿奔波十日,身上衣裳也破了……阶飞?”
“我无事。”师乱坚持地睁大疲惫的双眼。
玉阶飞淡淡瞅了她一眼,转身道:“进来罢!”
月无波果然已经来过北隅皇城。
玉阶飞得到的消息是,三日前第一富商楚王孙的庄园有匪人闯入,乃为一盲眼女子,并且此女罪大恶极竟然劫持楚家唯一大小姐楚华容逃出皇城……楚式一门份属皇商,本就同北辰皇族走得很近,遇袭事件赫然发生在皇城内部,皇太后雷霆震怒,已是责令闭城严查。
收到消息的第一瞬间,玉阶飞已然知晓袭击者是谁。
其实师乱这些年暗中所做的一切,比如副职业,比如遣密探查探楚王孙。身为皇城掌权者以及某人老师的玉阶飞,虽不动声色,心中一清二楚。
不然以楚王孙隐于皇城的势力,钜锋里的密探纵然再有职业素质,行动也不会如此顺利。
“那我阿娘现在呢?”师乱安静地坐在萧然蓝阁中,看似平静,而双手握紧青竹已是露出苍白骨节。
玉阶飞绒扇轻摇,沉吟半刻后道:“吾不知。”
“老师!”师乱终于忍不住激动站起。
“吾确实不知。月夫人劫持楚家小姐之后当即逃出皇城,吾与泓暗中所探之消息,也断绝在北隅前往中原的途中……若要再有详细讯息,恐怕还得多等几日。”玉阶飞沉着冷静,看了师乱一眼,却也暗中叹息:“吾只怕……”只怕情势已是等不得。
楚王孙的底细,玉阶飞虽然并未探得全部,却知道皇城中竞技场掌控者与这位表面无辜的富商脱不了关系。
只是因为一来还要利用这位替皇城出力,二来更怕打草惊蛇,三毕竟楚王孙之女仍在北隅,且已被选为太子陪侍,不惧此人有何花招手段……身为太傅,玉阶飞也就默认皇城有这一势力存在了。
但着实没有想到,月无波这一次的行为竟是如此激烈,让人措手不及。
师乱轻轻吸气,再次坐下。
她抬头看看屋顶,双手慢慢将青竹剑握得更紧:“好……”
师乱淡淡道:“我等!”
一等,便又是一日。
因为月无波出事,北辰泓不放心这师徒二人,索性留了下来。她和玉阶飞纵然没有明面上成就好事,有来有往,比之师乱插手前之一去不复返的情况,已是好了很多。
除去北辰泓,萧然蓝阁的偶然住户,其实还有一个人。
青竹林,风吹竹枝,飒然作响。
师乱静静坐在竹影下,用白布仔细擦拭怀中青竹杖剑。剑鞘隐而无光,却青翠更甚此间绿竹……她低着头,瞄了一眼自己脚边多出的影子。
那小心翼翼前行的脚步声已经犹豫地挪动了很久。
直到矮小的来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一个稚嫩却认真的声音忽而道:“你……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