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夏然，你是我心中的早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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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夏然，你是我心中的早晨
第二次为夏然哭，我记得很清楚。高三的圣诞节前夕，去年的今天。晚自习课上收到夏然发来的短信：我在情人坡等你。我从教室门走出去，看见他空荡荡的位置，心里有些窃喜，夏然，真的在那里。肖晨看我出去，发信息来问我溜出去干嘛，我说干正事呢。
在哪里？
情人坡。
情人坡旁边没有路灯，黑暗的环境加上树木的掩映，这一块地方成了情侣绝佳的去处。我开着手机，借着亮光顺着坡度上去。前面传来窸窸窣窣轻轻讲话的声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前面有一对情侣坐在草地上，大概干了些什么我没好意思看。我完全找不到夏然，心想，他不会走了吧，我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右耳听到嘟嘟嘟的响声，左耳听见他熟悉的铃声，我忙挂了电话，他也没把手机掏出来。我甚至很庆幸自己站在黑暗处没有让他和吴佳映看到我，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为打扰他们而道歉不如像现在一样落荒而逃。
慢吞吞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远远就看见吴佳映，我低下头不去看她，她却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往右，她也往右；我往左，她又往左；我往回走，被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有点疼。
“唐筱，你站住。”
我抬起头来看她，她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怎么了。”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今天你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别装了，短信，还有我们亲热的场景！”
我不回答，早就该猜到，是她发的短信，夏然不是这种人。
“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对夏然存有幻想，他和我在一起，你听懂了吗？还有，不要给他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懂他的喜好只会降低他的品位！”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以前送给他的小小徽章，扔到我面前：“现在他的手机上挂的，是和我一样的情侣挂饰！”
我蹲下来，默默捡起来，徽章已经断成两截，怎么也拼不回去了。那个挂饰，是我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最喜欢的球队珍藏版徽章，也只有在那种日子，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东西递给他说是你的生日礼物。我找遍了整个小城，在一家小小的收藏店铺里找到那个徽章，带着比自己英语考了满分还要激动的心情带到学校给夏然。他有些激动和意外，说要把它挂在手机上，因为真的很喜欢，也一直没有找到。
吴佳映粗鲁地把我拦下来，我没和她吵，用难听的话侮辱我，我也没和她吵，可是她现在污蔑我对夏然的感情，我真的忍不住了：“你凭什么把我送给他的东西扔坏，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对他的感情？我不相信夏然会喜欢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是啊，我恶毒，我应该再恶毒一点，看到你在泳池挣扎的时候，我不应该站在那里看，而应该去推你一把！”
原来那天我看到的吴佳映的表情，是得意和不甘我活过来的复杂表情，是讨厌我到想失去我的存在的表情，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那一刻，我真的为夏然感到悲哀。
“是啊，我没淹死，我活过来看你们怎样被我拆散！”
“我让你放弃，你他妈的听懂了没？”吴佳映火了。她化了淡妆的脸变得狰狞起来，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我第一次亲身体验被人扇耳光的感觉，是一只仇恨的手，用力接触你的脸又快速划过的感觉。
我把断成两截的徽章放进口袋，狠狠回敬了她一巴掌。比她打我时候干脆。
“我告诉你吴佳映，你不来救我我不怪你，你没那义务。要是你掉进水里，我也不会来救你。还有刚刚这一巴掌，我们扯平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走到校门口看到肖晨，我这么久才出来，他居然还在等我。夜晚灯光昏暗，脸上充血的颜色他肯定看不真切，但是肿起来的那一块，一眼就被他察觉到了。我咬着嘴唇往前走，他静静跟在我身后，没说一句话。
路过小卖部，我听见他忽然加快的脚步声，停止，又变快。他走到我旁边，把一袋冰块递给我：“嗯，给你敷脸，脸消退一点再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我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接过那袋冰，往自己脸上压去。那一袋冰，不冷，很温暖。我歪着脑袋，让融化的冰和我的眼泪一起滴下。我在心里问他，在吴佳映心中恨不得马上就死的我，对你来说，真的珍贵吗？
坐累了，我直起麻木的身体，擦了擦脸，走到公用电话旁边投了硬币，打电话给肖晨。电话响到第三声的时候，我忽然犹豫了，等下接通了要说什么，说肖晨，我因为夏然哭了，你瞧我这点出息，真是没用啊，呵呵。或者说，今天我们时事队聚餐了，这些女人的酒量真是不行啊，下次你陪我喝吧。电话响到了第五声，没人接听。我挂了电话，却呆在电话亭旁边不想离开。
一分钟之后，电话响了起来，我接了：“喂，是我。”
“我就猜到是你。”肖晨永远很了解我。
我没说话。
“怎么了。”
我依旧没有吱声。
“唐筱，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不说话？” 语气变得有点着急。
“我”我捂住话筒，吸了下鼻子，怕他听到我浓重的鼻音，“肖晨，我想你了。”
“咳，不是快要放假了吗，到时候我找你去。”
“嗯，很晚了，你早点睡。”
“你也是，回宿舍的路上小心点。”
“晚安。”
“安。”
高中的时候有时候会和夏然发短信，我永远不知疲倦，但是怕他感到厌烦，发了几条就会主动地说“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晚安”。他的回信永远是一样的“安”。看着一个单薄的安字，在被窝里感到无限踏实。从此以后，安就只对他一个人说，是不是很可笑。可是联系到夏然，就觉得一点也不可笑。打电话的次数不多，每打一个电话之前总会想出一个理由，什么知会你班级活动的安排又或者是你的作业在家里不要忘记做。找出无数的事情和借口拖延打电话的时间，享受怦然的心跳。从那时起，找出一个理由和夏然打电话，搜集无数新鲜事和八卦和夏然分享，提前想好通话的开头和结尾，都变成让我乐此不疲的课题。但是肖晨不同，他永远是我可以依靠的好朋友，是想打电话的时候就可以马上拨号码过去，是不想说话就让手机开着彼此静默的人，现在也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给夏然打电话了，即使他的号码在电话簿里是AM，排列第一的存在。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把话筒挂回去。不用我说，他也知道我点头了。我用最慢的速度走到宿舍门口，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头发，微笑着敲门。大家都问我聚餐聚得怎么样，其实拐着弯想问陶痷有没有在饭桌上透露自己的感情史。
我敲敲凌怡的脑袋：“你呀，这么想知道怎么还退队了呢，要是今天去了还要问我吗？”
“人家最近有事嘛。”
“什么事？”我不解。
大毛二毛争着说：“最近有个大二的学长看上咱凌怡了，她忙着谈恋爱呢。”
“真的吗，帅不帅。”在一片插科打诨中，我的心情也渐渐变好。
五、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曾经看到过这么一句话：我渴望和你见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开同学会的前一天，我揣着透支来的过年的零用钱带着大毛一起去了手机大卖场。店员很客气地向我推荐一款手机：“这是去年的款，今年降价，很适合学生使用，价格也很合适。”
我很想告诉他这个手机我从屏幕到键盘，不知道摸了几次，但是我忽然懒得开口，只是说：“这个牌子我不喜欢，还是看看别的好了。”最后在大毛的强烈建议下买了一个白色的手机，是走到街上，十个女生里面九个都在用的那一种。
“你以前那个太中性了，颜色不对。”大毛说。
“嗯，我也觉得你的眼光比较好，你看满大街的人都在支持你的眼光。”
大毛骄傲地挑了挑眉：“那是，我还没收你咨询费呢。”
大毛就是大毛，我讽刺她都没听出来，亏她平时成绩那么好。
我看着她上挑的眉毛，忽然发现，是她神经太大条了吗，还是你自己太敏感了。室友们的快乐天真，是我怎么也学不来的品质。
开同学会那天，我有意无意地一直躺在床上，班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原定12点吃午饭的，我坐起来抓抓乱七八糟的头发，班长温柔地说唐筱你过来把，就差你了，我们大家会慢慢吃等着你来的。电话那头热切希望全班团聚的声音传来，我把口中那句“我不想来了”硬吞了回去。
我对着镜子刷牙，看到自己有些浮肿的脸，有些沮丧地问自己：“唐筱，你非得这样吗，非得这样去见他？”我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坐回床上去，不睡觉，一直盯着天花板看。赶到包厢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到齐了，我推开门，有点不好意思。班长事先给我留了座位,我坐下来，看到肖晨和夏然坐在对面那一桌。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和身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吃，吃能让我少说话，还能让我有满足感，占据我精力的时候阻止我胡思乱想。细细数数原来这个简单的动作有这么多好处，难怪上大学之后，我越来越喜欢吃了。隔壁的同学说：“唐筱，看不出来你胃口这么大，怎么还是这么瘦？”
我笑笑：“哪有，肚子上都是肉。”书上说，一个人真实地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细纹，那个时候我的眼角绝对没有任何痕迹，因为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正好对上夏然的身影。他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还是很瘦，棱角依旧分明，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帅气。我看了他两秒，马上垂下眼角来，很庆幸他没看到我。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注意我吧，这么久不联系了，还是不说话的好，不然会很尴尬。
每一次聚会，不管是大学同学还是高中同学，形式都差不多。吃完饭去唱歌，本来想打算找个借口回去，但耐不住以前相熟的同学的好意相劝，在沙发上听了几首野猪叫一样的歌声。一首结束，大家不仅爆发出热烈得感天动地的掌声，还拿起茶几上的道具嚎叫了起来。我混在人群中装模作样地叫了几下，心想是大学把他们残害得审美情操急剧下降还是他们上了大学之后就开始丧失自我，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不知道有谁点了一首苏打绿的《浪漫派》，起哄让夏然唱。我看向另外一张沙发上的夏然，有点突然，他摆摆手，但是直接就被副班长拉了起来。我假装镇定地看着屏幕，心里有奇怪的感觉。他的嗓音和苏打绿很像，以前我还嘲笑过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知道他唱过这首歌给吴佳映听的，他自己和我说的，在我和吴佳映没闹翻之前，在我们还有微不足道的友情的时候。忽然觉得，已经好远好远。我不是矫情的女生，不会因为物是人非而流泪，但我还是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酸楚，我喜欢你，怎么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尾音结束，沙发上的看客们有些意犹未尽，所以掌声听起来有些稀稀拉拉的，这次倒还真心，我有些好笑。看了看表，拿起包，示意了一下坐我对面的肖晨，他走过去帮我和班长道了别，追了出来。
冬天的夜晚黑的特别快，九点多的时候就让我有种深夜的错觉。我从大厅出来，迎面扑来的寒风让我不禁裹紧外套，肖晨很自然地就走到街边去拉出租车。
我拉住他：“不用了，我自己回学校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你们学校那么远。”
“就是因为远，更不想麻烦你了，你还要回来呢，不是更晚了？”
“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坐车，司机难道还会把我卖了不成？”还有，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难过的样子，作为我的好朋友，你帮我承受的太多了，你让我学着一个人，一个人生活好不好。
肖晨还要说什么，手机响起，陶痷发来信息“你在哪里？”
我迅速回了他“时代广场的星空钱柜”
“我正好在那附近，你要回学校吗？”
“要的。”
“我也是，你在那里等我，我们一起回去好了。”
“好。”
“我有个学长刚好在这附近，他和我一起回去，你不用担心啦。”我挤出几丝笑容给他，夜晚的风很冷，我的感受不到自己脸部肌肉的改变，只觉得这个笑，会比哭还要难看。
几分钟之后，我看见陶痷从对面那一条街走过来，他穿黑色的风衣，围了灰色的围巾，满身冷色系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安稳。肖晨和我说路上小心，便回了包厢。我对他说：“老大，好巧啊，麻烦你了，过来找我。”
陶痷一如既往地淡然，笑笑说：“不客气，我也是顺便。”
上了出租车，我一路沉默，不知道要说什么，陶痷问：“刚刚那个站在门口的男孩子，是你男朋友啊？”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啊，朋友啦。”
“这么冷的天陪你站在门口等车，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嗯，很好的朋友，掏心掏肺的那种。”
“那怎么还是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在陶痷面前，我就像一个没有秘密的孩子，快乐抑或悲伤，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车厢里有点闷，学校真的很远，20分钟还没到，我开了一点车窗，让冷风毫无顾忌地打在我的脸上。陶痷不再说话，我想这时候他一定也想起自己那段没有结果的爱情了，不知道那个被这么优秀的陶痷爱着的女生，此刻在干什么。快活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在哪个别人的怀抱，还是和他一样，看着无尽的黑夜只觉荒凉。
肖晨在一月初回去美国，我重新真正意义上又过回一个人的生活，形单影只。那时候我回学校处理一些开学
每个星期还是照样去时事队参加训练，形式还是和以前一样，把自己的想到的词汇写在纸条上，唯一不同的是，他允许我们谈谈其他方面的联想，不像以前一样只谈时事。胖子抽到了“她”“爱情”两个词，他说人在一生中难免经历青春期的萌动，情感从很早开始就存在于我们心中，爱情对我来说，却是可望不可及。为了使故事更加生动，他对着这么多陌生的人开始一段初恋的分享。严格的说，他说的事情，根本算不上爱，因为对象只是他初中时候班上一个跳舞很厉害的女生，胖子跳不了舞，把所有羡慕和情感都投入到那个跳起舞来婀娜多姿的女生身上。可是喜欢她的男孩子太多了，胖子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初中毕业了，胖子也没和那么女生讲过几次话，这段暗恋就这样无疾而终。胖子最后意味深长地感慨，是充满感伤的爱情，是一辈子的遗憾。不是后悔没有一段美妙爱情，而是后悔没开口说出来，主动放弃了所有机会。我想笑，那么幼稚的年龄，懂什么叫爱情吗，喜欢还算勉强吧。
陶痷微微绽开笑容，“其实我们的情感，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别人的认同或否定，只要你自己承认过它，珍惜过它，不后悔付出过，就可以了。”他说完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觉得这句话不仅是他讲给自己听的，也是讲给我听的。他能看穿我的心情，甚至在我迷茫的时候告诉我渡口的方向，他想把我拉到岸上去，不想看到我孤零零地在水上漂流。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低下头躲避他不经意地目光。
晚上我发短信给他：“我不后悔，你呢。”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问：“是不会后悔一直在付出还是不后悔付出过。”
在这一点上我们很像，对于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会不约而同地选择逃避，我没有回他，他肯定知道我的答案，但是无聊地明知顾问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夏然，你是我心中的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