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传说》君少双

2、旧书（Ⅱ）

　　她一直盼望着的回家，仅从外观看，更像是在做贼.......
　　大门的锁似乎掉了链子，根据男人先前的口径，这是先进的指纹锁，月可以进入。但现在的情形，让月愈发茫然起来，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手指头被大量的作业磨平了，还是这个锁不是时候的傲娇，总而言之是进不去。
　　太长时间没有回家，一种物是人非，白云苍狗的感觉油然而生。
　　月吸了吸鼻子，丧家犬一样在那精致雪白的欧式别墅周围徘徊，草坪里的自动喷水系统一直没有停止工作，陆陆续续有水洒在她身上，有点冷，也驱走了睡意。
　　最终，月的目光定格在别墅二楼的阳台，奶油一样的小栏杆看起来十分无害，只是离地稍微有点远........
　　从上面摔下来应该不会死人，但是要违背地心引力往上。月摸了摸下巴，眼神闪烁。
　　——她不是人。
　　心虚的四周看了看，恋家的心理占了上风，在确定没有路人甲乙丙丁之后，月猛地蹬地，整个人仿佛是装了强力弹簧，脚后跟划出漂亮的弧线，轻松跃上了那雪白的栏杆。
　　站在狭窄的扶栏上，月缓缓直起腰，微微眯眼，身后仿佛有巨大的红色披风在猎猎飞舞，好似战神崛起，说不出的拉风。
　　她清晰的看到那透明的落地窗没有上锁。
　　狂喜之情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手舞足蹈，险些酿成失足坠落的惨剧。
　　二楼没有上锁的落地窗，莫非是爸爸特意留下来的神秘入口？
　　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吃蘑菇通关的超级玛丽！
　　玛丽月轻手轻脚的跳下来，将那落地窗拉开一条缝，正预备一举突围。忽然从身后荡起一阵风，将窗前垂落的玫瑰色窗帘吹起，猎猎飞舞。
　　她悚然一惊，猛地闪身躲到一侧墙边，悄悄探出脑袋。
　　一个穿着真丝睡裙的年轻女人急匆匆的走到窗前查看，脸上带着一抹惊魂未定，手上犹自抓着移动电话，电话听筒里传来破碎的“沙沙”声。
　　“怎么回事？”一个细微的男声脱颖而出。
　　“啊没事。”女人吐出一口气，抓了抓蓬松的卷发：“窗户没关紧而已。”
　　月蹲下身，咬住手指。这个女人的声音她记得，就是那个老爸喜欢的死去活来，喜欢肉色小内内的APPLE。
　　这是什么情况？

　　“真是的，怎么也不注意一点！”男人显得恼怒：“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哎呀不会的。”APPLE慵懒一笑：“都这个点儿了谁还会回来。”
　　“哼，鬼才知道你那个男人曾经有过多少女人，依他那好好先生的性子，女人们可都是来去自如啊。”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魅力。”APPLE冷笑道：“别以为你有多了解他，这房子里现在只有我和律，最多......再带上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
　　“是律的女儿啦，和前妻生的，不过不怎么招律待见。”APPLE笑的欢愉：“今天好像打算回家来着，被律赶跑了，现在估计正躲在学校某个角落里哭呢。”
　　“我也不喜欢小丫头。”APPLE剔着指甲继续说：“不回来最好，省的我烦心，我以后要给律生个儿子，铁定好上一千倍。”
　　“一口一个律，叫的可真亲热。”男人讽刺道：“别忘了你是来干嘛的，准夫人。”
　　APPLE脸色微变，讪讪笑道：“哥，你也别做得太绝，回头给他留些钱，三七怎么样？我还要和他过日子呢。”
　　“等我把他的股份都搞到手，直接让他当倒插门女婿，岂不是更好？”
　　“切。”APPLE啐了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去找鸭我不管，律你碰也别想碰，他是我的男人。你要再动这些歪心思，我就不干了。”
　　“哎我的好妹妹。”男人话锋一转开始好声安慰：“哥哥开玩笑呢，哥哥也不喜欢他那种男人......长得太精致让人压力很大呢......”
　　隔了一堵墙，月蹲在阴影里，她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那些话恶心的好像一只只爬虫，从耳朵里进去，游走在血液里。
　　血族的感官十分灵敏，只要凝神便能听到许多寻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但是她突然很后悔这么做了，胸腔里膨胀的某种情感几欲炸裂，难受的要命，等到那对话的男女都已去歇息，她从落地窗进入，飞奔入走廊。
　　走廊里只点了一盏复古的壁灯，昏黄缱绻，仿佛时空的隧道，从过去走到将来。在走廊尽头，那扇门紧闭，月的步伐逐渐放慢，最后她几乎是挪到跟前。
　　难道这就是所谓近乡情怯？
　　她没来由的紧张，喉咙发干，脑海里却是先前那段对话一遍一遍的重复。

　　“不要......那里不要…….”
　　“慢，慢一点......律，我的律——啊！”
　　月眼角剧烈的一跳，她盯着那扇门，微微发抖。
　　这门隔音效果是不错，但是这零碎的字眼已经足以让她了解里面在发生什么。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叩响了门。

　　从敲门到门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月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那个男人斜倚在门边，抱着胳膊，面色冷定的看着她，她才回过神来。
　　这个男人的外表是挑不出刺儿来的，几乎是完美。隐藏在睡袍下的身躯修长挺拔，没有欧美雄性粗犷的肌肉，在衣服的遮掩下显得清瘦而富有东方美感。
　　脸更是漂亮的让女人自卑，轮廓细腻，眼角精致如桃花。经岁月洗礼，却依旧是年轻的好像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动辄都仿佛是从日漫里走出来的贵族男主。
　　这就是家族遗传吧，月时常会这么想。大多数人见过她都会说：哎呀妈呀，长得太ACG了。然后开始BLABLABLA，这丫头长得像谁，木之本樱，黑主优姬，藤冈春日，蜡笔小新啊你滚。。。
　　月没什么概念，这种精致其实不同于一般概念上的美，所以别人才会用ACG这样奇葩的词来形容。她无比天然的接受着他人的赞美，揉捏脸颊的爪子以及合照的要求，各种调戏毫无怨言。
　　现在她约莫是有些懂了，看到这个男人，她就什么都懂了。
　　这场对视持续了很久，因为没有人会主动撤去目光，血统中自带的强势不允许他们这么做，直到屋子里的女人呻吟了一声，男人才蓦然开口。
　　“你怎么回来了？”
　　“你说过我九点以后就可以。”月这一次没犹豫，她看着那双同自己相似的眸子，说的坚定。
　　“楼下有客房。”男人眯起了琉璃般的瞳孔说：“你去吧，这次我不怪你。”
　　“我不去！”月一步上前，双手卡在门之间，将对面没有防备的男人逼退了一步，她彻底看清了里面的状况，凌乱的，淫靡的......
　　她突然间很想笑，原来心底曾经一度是那么狂热的爱他崇敬他，那种程度到了连她自己都不了解的地步。所以，现在看到瑕疵真实的一面，她觉得苦痛，似乎一下子被人用耳光打醒，那种强烈的羞耻感仿佛一团淤泥堵在胸腔里，让她恶心，让她窒息。
　　APPLE尖叫一声，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嚎啕大哭。
　　“你看够了没有？”男人的声音波澜不惊，一直保持着最初的温度，冷的吓人：“你吓到她了。”
　　“是么？”月回首冷笑：“她胆子可没那么小，你知不知道！她......”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男人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你可以出去了，趁我现在还没有怪你。”
　　“你简直是无可救药！”月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你也大概早就忘记我还是你的女儿！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的身份！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你有事！所以求你听听我的话吧！爸爸！”
　　“啪”！就在最后两个字，她吼得声嘶力竭，耳光却从天而降，出其不意，打的异常清脆。
　　月怔了怔，她听见蒙在被子里的女人憋不住的低笑了一声，随即耳畔一阵嗡鸣，火辣辣的疼痛席卷上脸颊，嘴角尽是麻木。
　　扇的真狠啊，她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肯定练习过很多次了......
　　“我不会有事。”男人破天荒笑了一笑，磁性的嗓音里带着让月颤抖的嘲讽。他垂下手，慢慢伸展着修长的指骨：“你大概很希望我有事吧。”
　　月浑身震了震，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眼睛里剧烈变换着神色，从急切到惊惧，琥珀色的瞳孔收缩到几乎要碎裂的地步。
　　那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不过我想，你应该给我搞清楚。”男人一字一句的说：“即便我有事，我的财产也一分一毫都不会留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财，财产？！
　　月怔怔的望着地面，琥珀色的瞳孔里光影涣散，她嘴角微微战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财产，呵，财产......
　　曾经想过，是因为自己成绩不够好，还是长得不够讨人喜欢，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是不论是什么原因，改就可以了。改了，他就会喜欢的啊。
　　居然是因为财产，哈哈，这样奇怪的理由，多奇怪啊。
　　这要怎么改？

　　“笑死人了。”她低声说：“还真是一点默契也没有啊。”

　　当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涣散的目光已经凝结，如同冰凌一样冷利锋锐，月嗤笑了一声：“谢谢你的忠告，我不会的。”
　　她转身走出门，同男人的手臂一擦而过，那温暖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想回头，但终究是忍住了。
　　不要奢望从那里得到任何一点东西。永远不要！
　　她咬紧了嘴唇，将那几个字烙在心底。
　　“对了。”她忽的扭头，对着仍旧靠在门边的男人说：“我忘记告诉你了，床上那个女人，她跟肉色，一点都不配！”
　　说罢，她无视一切，疯了一样冲下楼去。
　　“砰”，关门的声音很重，很短暂。那个男人大概是真的被激怒了，果真只有这个问题才会使他失态。月慢慢的走下台阶，回头看着楼上的壁灯缓缓熄灭，黑暗无声地降临。
　　偌大的客厅里，一道蓝光激射，剖开黑幕，然后分散开去，化作许多光点，升腾起又坠落，浪潮一般起伏。
　　月悚然一惊，随即便发现是客厅里的音响自动开启了。
　　柔软的旋律一瞬间充盈了整个客厅，带着淡淡的回声，仿若极地的光影，让人捉摸不透。
　　——萨克斯曲，回家。
　　夜深人静，好像有鬼眼足以洞悉她的内心，她全身僵硬，这曲子让她惊惧。音响幽蓝的光好似无数的精灵在舞蹈，那悲伤又缱绻的音调不轻不重地抚摸着人心，将心房开出一个闸口，流泻出那些滚烫的情愫，然后将伤口撕开又抚平，肆意挥洒着指尖的血珠，姿态优雅。
　　她猛地捂住耳朵，疯了一样冲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