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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林静 篇 ...

  •   “我叫林静。我是林蓠的父亲。”
      在我故作轻松地把那句淡漠的话抛在这孤寂的山头,我的心似乎也跟着一同孤寂了。
      身后的若霜此时一定无助且失意,然而,我却不能回头!
      独立寒秋,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然而,晓来谁染霜林醉,孰不知,总是离人泪——我和若霜,从一开始便是一个错误——
      是我的错!

      与若霜从相识到相知的画面,此时如同电影一般一幕幕地在我的脑海里上映着。我永远也忘怀不了——

      当初,在得知小蓠喜欢上一个女子后,我那震惊的情绪明显地就烧出了几片难以遏制的怒火——我真的好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竟有这样的本领毁了我宝贝女儿的幸福!
      为了浇熄小蓠对那位名叫“若霜”的女子那团不该燃起的爱火,我狠下心来将小蓠送往异国他乡,可是,小蓠,你已在美国冷静了将近半年时间了,时至今日,你能否体会到我的一片苦心?

      在初遇若霜的那天下午,我第一次向小蓠提出我想把她送去美国的想法:“小蓠,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的儿子下个月要去美国读书,我正好也打算供你去美国留学!和他一起,你也有个伴。你看怎样?”
      她当然不愿意了,不解地问:“为什么突然要我去美国?我喜欢中国!”
      “小蓠啊,你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谈朋友的年纪了。我看那孩子不错,学习、人品都是无可挑剔,要是你跟他……”
      话音未落,林蓠怒吼一声:“林静!你搞清楚!我不是你‘模拟人生’里的角色!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小蓠,你难道就这么喜欢若霜!”我知道,那一刻我一定是目露凶光、横眉冷对眼前这个倔强又柔弱的小蓠。只是,女儿,冷静后的你能否理解我当时的气急败坏——你于若霜,也许只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已,可是,你于我,却是心头的一块肉啊!
      身前的小蓠自然为之气结,奈何林夕还没下班回来,在扔下了一个“你”字后,她见拗不过我,于是摔门而去。那时,我就跟现在的若霜一样独自在冷冰冰的空间里孤寂。
      那种独享孤独的滋味我已尝过,而今,却要让你也感受着这种并不好受的感受……只是,若霜,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今后我应该怎么做,我可以怎么做……
      在小蓠决绝地摔门出去后,想到林夕今晚要在外头应酬不回来吃饭,我也没有了做饭的心思。仿佛没有饥饿的感觉,于是平日里甚是注重养生的我最终还是撕开了太平梳打饼的包装袋,这是我最喜爱的零食,没有之一。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如同嚼蜡。

      不知不觉间,窗外夜色越发浓重了。我独自站在窗台边遥望天际——深圳的夜空,没有星光,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街灯在点点闪烁。城市的喧哗早已覆盖住了久违的宁静。无奈之余,只好学着朱自清披衫外出,到公园去透透气,稍微不同的是:我去的地方,没有荷,以及——他有他的哀喜,我有我的烦忧……
      漫无目的地走到了荔枝公园的门口,抬手望了望手表——啊,已经晚上八点半了。我是不是该回家去了?万一孩子们忘了带钥匙,要他们在门口等可不好!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家里的方向赶,匆匆走着,也没有看路,一不小心就被路上的小石子给绊倒了,还撞倒了一个人……
      我惊愕地站起,待她起身后,我立即小心翼翼地对她致上最深的歉意:“小姐,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因为刚才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了……”其实我也不是刻意地要解释什么,我只怕因自己的无心之失而伤着了她,同时也对自己造成的无礼举动感到万分的抱歉,只希望她相信我真的不是存心的。
      “我也只是不想被人误会而已。再见。”当我微笑着说完这句话,便继续大步向前。
      走后没多久,却见小蓠正在马路对面朝我这边走来,我立马迎了上去,激动地叫着:“小蓠!”
      她见到我,原本脸上深深的笑意蓦地僵住了,转而皱眉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她不是因见着我而笑。
      “早点回家吧……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在外头危险……”是心酸是无奈的,明明是一对父女,却偏偏结成了冤家。
      “行了行了!”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她就这样把我丢下。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被我撞倒的人就是李若霜……
      如果这就是上天为我安排的命中注定,我相信,那绝对不是姻缘,而是孽缘……
      她于我,就像一块泥沼,一旦踩下便深深陷了进去,渐渐地,我自知无法自拔了。
      我心里自然很清楚,李若霜,就是一张白纸那样纯洁干净,而我,却早已布满污点,擦都擦不干净了。
      这样的我,又怎能配得上她?
      于是乎,在数月后的那一晚,我像年轻时那样,痛心地含泪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下:“如果,没有爱上你……”
      然而,我已不再年轻了……
      我已经爱不起任何一个人了……

      第二天傍晚,我一如既往地在家做好饭菜等小蓠回来。刚起锅,就听到清晰的关门声了。我探出了头张望,却见小蓠气鼓鼓地把包包往沙发上一扔,静坐了一会儿后,就转身走进房间,把自己关在了里头。
      把饭菜端出饭厅后,我敲了敲她的门,说:“小蓠,快出来吃饭吧!”
      “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不吃怎么行呢,会饿坏身体的!多少吃一点吧。”
      就这样磨蹭了许久,小蓠终于打开门,大概是被我唠叨得无可奈何了,出来时也没忘记白我一眼。我苦笑一声,心想,只要你愿意出来吃饭,用什么态度对我又有什么所谓呢?
      “跟若霜吵架了?那么,出国留学的事……”吃饭时,我随口说着。然而,话说到一半我就后悔了——我太急于求成了!
      果然,随之而来的是,小蓠干脆把筷子往桌上一丢,二话不说,饭只吃了一半就径直回房间了。我凝视着她那半碗剩饭,再看了看我自己的,俨然已经没有了胃口,便索性连同我碗里的饭一同倒了。
      房间的那扇门,无情地把我和她分隔在两个空间。而心里那道无形的门,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启?微微地叹了口气,或许,凡事不能太心急,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刻,让彼此冷静冷静也好。
      洗完碗后,我干脆出门散步。反正,我在家里,小蓠也不会自在的吧。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走过万象购物广场,走过深圳书城,走过地王大厦,情不自禁地又走到了荔枝公园。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忍不住抬头仰望deng小平画像,总会感慨着,若没有这位伟人,深圳也许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低头的那一瞬,我瞥见了一名女子,我一眼便认得了她。内心始终会掠过一丝愧疚的,不知道她有没有磕着碰着哪里了,便向她走去,问道:“小姐,你好。上次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你没有摔伤吧?”
      简单地寒暄后,我们又分道扬镳了。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一辈子总会遇到许多过客,然而,那些都只是过客而已。多么希望,那个若霜也只是小蓠的过客而已啊……

      头一次生出了不想回家的念头,可偏偏又不知该去何处。这才想起小蓠曾在日记里写过,若霜很喜欢到这附近的“心语”咖啡厅——我已经好久没有喝咖啡了啊!即便我对若霜这人甚是反感,不过,有个去处也总比茫然地在街上游荡好多了。
      结果,在那儿,我又遇着了她。
      在灯光下,她的一颦一蹙在我的眼前清晰,竟和多年前的她有些相似……
      我鬼使神差地告诉她,我的名字叫“林夕”,那个属于我和她之间的故事。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李若霜”,是“冷若冰霜”的意思。听到“若霜”二字,我不由得怔住了,可随即我便对自己说,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巧合呢,哈哈,不过是同名罢了!
      我终究是有李氏情结的,在我得知她姓“李”后,蓦地,我再次想起了溪缕——这个即便我经历过结婚又离婚,却始终难以忘怀的一个女子……
      待我回过神来,仔细地打量着坐在我面前约莫二十岁的女孩,才愕然发现,她的样貌竟跟溪缕如此的相似!那一刻,我呆住了,理智似乎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认识她!
      之后,我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回到了家里。
      小蓠的房门敞开着,屏保的光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小蓠没有在家,我心想这家伙又忘记关电脑了,于是便径直走过去,打算关机。奈何晃一晃鼠标后,白晃晃的光霎时照在了我惊愕的脸上。
      我知道我那时的表情一定很扭曲——若霜!李若霜!
      那晚,我失眠了。脑海里不断涌现出一个女子淡漠的面容——
      李若霜……

      终于,在我这个一家之主的强烈要求之下,林夕也无奈地妥协了。
      我知道,为了这事,小蓠和林夕大吵了一架。
      我亦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很专制,自以为是一切为了孩子,却又偏偏一意孤行不顾他们的想法。然而,不管她有多么的不乐意也罢,我依然决定狠下心肠。只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阻止这场悲剧了。
      除了,把小蓠,送走……

      望着小蓠目无表情地走进登机口,我决绝地背过身去,任由机场里一个个悲欢离合的情景在我眼里模糊。
      可为何,属于我的,却只有悲、和离……
      开着车快速地往家的方向驶去。关了空调,把车窗摇下,任由飞快流动的空气凌乱我的发。按下播放键,却听不见一点声音,这才想起来那张李翊君的光盘前几天被我不小心坐碎了。此时,我想我迫切地渴望音乐,需要李翊君深情的歌喉来抚平我内心的波澜。
      到万象购物广场附近时,我瞥见了一家音像店。停好车,解下安全带后,我便径直走了过去。
      却见负责收银的那名女子不是李若霜又是何人!好在她没有发觉我惊愕地定住了脚步,不然那场面会是多么的尴尬!我稍稍退了一步想调头而走,可是,当我望着她那张酷似溪缕的脸时,双脚却不听使唤了。
      也罢,反正小蓠已经去美国了,不如就让这件事彻底地结束吧!
      蓦地想起了小蓠的日记里曾提到过若霜是个孤儿,霎时,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何妨,就把她当作是自己和溪缕的女儿那样照顾……
      一想到此,我便释然了。呼了一口气,便迎了上去。“嘿!李小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原来你在这儿上班!”
      “林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呢?”
      我告诉她,我想找李翊君的专辑。而后,她熟练地找到了李翊君的专辑。
      “不好意思,先生,李翊君的专辑只剩下这两张了。李翊君的歌我也很喜欢,虽然歌词并不华美,但是她唱得很深情,很能打动人。”
      我惊愕地望着她,像她这个年龄,听李翊君的人并不多!可随即,我似乎也想明白了,大概是在音像店工作得里久了,谁的歌都听过一些罢!
      我太息一声:“是啊——‘别对我说永远永远永远,永远不是我要的明天。你爱过我,就已足够,就算到了最后爱已搁浅,只求你留我在你心田’,多么的凄婉缠绵,甚至已经到达了一种境界……”
      “境界倒不至于——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其实世上也有很多痴情女子,几乎每天都有相似的故事在上演。”
      我呵呵一笑,一言不发。
      我终究是辜负了溪缕,所以,溪缕,让我弥补这个长得酷似你的女孩,就当作弥补你一样,好么?
      我说:“听小蓠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没想到她脱口而出:“你是她哥?”
      我一笑回之,想诚实地回答她其实我是小蓠的父亲,可偏偏怎么也说不出口——奈何身边站着溪缕年轻时的模样,而我,却早已满面沧桑……
      我狡猾地换了话题:“小蓠出国的这段日子里,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大可以打电话给我——对了,你没有我的新号码吧?不巧昨天手机被偷了——这是我的号码。”
      心想着,我虽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啊。所以,应该,不算骗了她吧……
      说罢,拉过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写下一串数字。
      “林蓠今天走了。希望她早日康复吧。”
      原来,小蓠告诉她,她因病去美国……
      “小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了。李小姐,以后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找我。我会尽力。”
      “是啊。那以后就不要叫我‘李小姐’这么客气了,叫我‘若霜’吧,林。”
      脱口而出的最后一个字,让原本浅笑的我不由得怔了怔,一如眼前的她……

      今天,当若霜痛彻心扉地向我问出那句“林……你……爱过我吗……”时,我的心也跟着一同碎去——
      爱!当然爱!
      在纪端离去的时候,我就已经为你的善良所打动。渐渐地,我终于发觉,你于我并不只是溪缕的替代品而已!可是,如果你无法感受到我对你的爱意,那又何必问呢?碍于我的身份,许多话,我不能说;许多事,我不能做!
      若霜,我知道你喜欢戴望舒先生的诗歌,尤其钟爱《雨巷》。然而,向来写歌词的我是永远无法写出像诗歌那样极具意境而隐晦的体裁的!如今,为你写着这一字一句,竟不由痴了——
      是羡慕夸父和刑天的,到底为了心中所想而奋斗过。可是我,却只能懦弱地把追寻心中所盼寄托于梦境!
      是啊,不然,又能怎样呢……
      只是,若霜,你可知道,今生,你便是我的“最为珍贵”啊——

      珍贵

      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就像刑天心中的神位。
      就像夸父心中的红日。
      驻留在我内心的是什么?
      我不敢说。

      好比浩瀚的大海,
      那个时常涌进我心田的珍贵。
      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能说。

      我不能说,
      她叫什么名字。
      那个时常涌进我心田的珍贵,
      好比浩瀚的大海。

      我不敢说,
      驻留在我内心的是什么。
      就像夸父心中的红日。
      就像刑天心中的神位。
      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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