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与面具》Diotima

3、[印|中]庵罗（下）

　　庵罗
　　自以为明白意义的物什，直到他下笔时方才感到困穷。此刻他想起了一切发音生涩的物什——火齐、水精、石蜜、琅踔廖魇兄辛鞒慕新簦骸敖燮ず胰浚僮痈吡冀铰汾枥眨蟾辜伴睦疲灰嘤休鼙喜Γ哕璐蠡疲吐榻匪猓优悍鹣悖惶鸶稍妫资瘛?1)
　　唯独没有庵罗——他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炫示。
　　正如之前的那些金身与七宝，仿佛自己永远只是一个追求者，看着爱人脚下扬起的尘土委顿落下。
　　那些瑰丽的齑尘，蓬松而斑斓的梦境，让他竟然不知道那些甜蜜之外的甜蜜，那些光艳之外的光艳。就像奎师那和他们所住的西域那样，因不可知而令人心寒。
　　——“所有你知道的不过是我想让你知道的东西罢了。”他想象出那个人笑意中的言语，“我们隔得那么远，你怎么能理解我的全部呢？”
　　王耀直了直背，湿透亵衣的汗渍洇在了绯色圆领袍上——时下的红汗。
　　彼时他还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慢症的开端。

　　所有的遗忘都可以视作一场慢症。

　　——近千年后，王耀懒懒地签在样式朴素的长椅上，已经习惯俯视土贡如同俯视他的国土。
　　“番檨？”
　　“一种南洋的水果。”
　　气味熟悉的错误称谓使得这个年纪太大的国家只能苦笑，上一次见到它时，它叫什么呢？每个汉字都指向了遗忘了的道路，他们出身模糊，交错纵横，停在了亡佚了的字纸的边缘。
　　“何必靡费物力，屡进奇巧。我并不感兴趣。”

　　这让他想起了悒郁缠绵的梦，陌生的花枝如同箭矢，织成一张花床。临池自顾，他的脖颈上留着不知主人的淡色吻痕，与皮纹肌理融入一气，在那之下的情感融入血脉，而血脉、骨骼乃至那内里的一切，他们的轻微改变早已消弭在接连的日夜与疾病中。

　　他还记得奎师那，却忘了所有的细节。因为细节其载体并不能是思绪，何者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热情，脆弱得只能背负动人心魄的景象：一件通向死亡街衢的朝衣，或是那些在庇佑中被遗忘、在遗忘中脱落妆容的天女。所有国家所能承载的记忆质量一致，正如连接着两端的垂线，一端是那些塑造了他们本原面容的来自远古不可获知的神，而另一端则是那些壮阔而细密的近世景象。

　　而王耀的爱情遗忘在了两端之中那高高悬着的孤弦中。朝圣道上的草木亘古不变，然而圣人却早一步弃他们而去。他甫一翻开书中，有着深深浅浅的坟茔为语词而设，那些久经盗掘翻覆的黄土中有着零落的枯骨，在想象的辉煌下发出执拗的低音——

　　桔皮胡桃瓤，栀子高良姜，陆路诃黎勒，大腹及槟榔；亦有莳萝毕拨，芜荑大黄，油麻椒蒜，河藕佛香；甜干枣，醋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