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扶小瑶

13、第 13 章

　　顾恒察觉到事情发生了些变化，是在他正式接手顾氏之后。
　　如果说曾经他以为计晓枫真的会一直等着他，那么现在，他也许不那么想了。
　　其实游乐场回来之后，他就渐渐发现了变化。
　　计晓枫不再给他发短信，不再给他打电话，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主动打过去，也总是没有人接。
　　顾恒一直以为计晓枫是工作太忙，直到那天，确定要正式接手公司之后。
　　那个早晨顾恒醒得很早，想到今天开过股东大会后他就可以恢复自由，他就很兴奋，他给计晓枫打电话，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却没想到，终于被接起的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那一瞬间，顾恒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讲不清自己在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的刹那，心里涌起的是怎样的感觉。
　　他怔了许久，最后只能问了一句：「计晓枫在吗。」
　　「晓枫他还没醒呢，你是谁啊。」对方略显粗鲁的回答，让他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去思考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计晓枫不再主动与他联络，为什么计晓枫的手机会是别的男人接，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在他睡觉的时候也在他的房间里。
　　顾恒看了会手上暗掉的手机，仰起头放任自己靠在墙上。
　　很多事，没有经历的时候无法想象，等经历了，又发现无所适从。
　　那天，顾恒挂了电话后开车回去了一趟，远远地停在公寓门口，就看到自己房子的门开着，计晓枫送了一个男人出来，两人神色间满是亲昵。
　　顾恒没有走上去质问男人是谁，也没有下车现身让两人尴尬，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男人在拥了计晓枫一下后，转身离开。
　　顾恒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他该死的冷静，又或者，心底深处，他不愿让自己成为小丑。
　　但是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都有些发白了的手，还是隐约暴露了他情绪的波动。
　　看着计晓枫站在楼上朝男人挥手，看着他转身回屋关上门，顾恒突然觉得近日来工作的疲惫，全都一口气冲了上来。
　　难道所谓的坚持和等待，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到了公司，想找陈华，却意外地发现他已经等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顾恒这才想起，最近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陈华不再跟他说计晓枫的消息。
　　心里掠过了一丝自嘲，顾恒表面上维持着冷静，灵魂深处却已经千疮百孔。
　　「阿恒，我想……请一个月的婚假。」没有看出顾恒的心思，陈华径自开了口。
　　「婚假？和茹蕙？怎么这么突然？」
　　陈华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嗯……她想旅游结婚，酒席回来再办。」
　　「你小子，莫非是奉子成婚？」戏谑地开了口，顾恒丝毫没有透露出他的情绪。
　　陈华呵呵干笑着，并不否认。
　　「既然是这样，我似乎也没有不准假的理由，你就好好去吧。」
　　隔了几秒，他看似随口地又问道：「茹蕙他们设计大赛的结果出来了吗？」
　　「嗯，得了奖，他们正式成立了工作室呢，过两个月就要开张了。」
　　「那不错，代我恭喜她。」
　　「好啊。」
　　「陈华。」开口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陈华，顾恒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冷漠。
　　陈华挑着眉看着他，等着下文。
　　「很久没和晓枫联络了，他最近好吗？」一成不变的口气，顾恒问话的时候直直看着陈华，不给他一丝一毫逃避的空间。
　　陈华愣了愣，闪躲地避开了和顾恒对视的眼睛，他许久都没有回答，微抿的唇角却泄露了他的不知所措。
　　顾恒心里似乎明白了答案，他别开视线，在陈华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嘴角，有生以来第一次，只能用苦笑来面对一个人一件事。
　　「算了，不用回答了，你去忙吧。」许久之后，顾恒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漠地响起，依然没有波动，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阿恒，你知道了什么是吗？」陈华咽了口口水，声音干涩。
　　顾恒不回话，如此明了的事实，他还需要去说什么？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死寂，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顾恒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但是他并没有产生类似于愤怒的情绪。
　　也许，内心深处很清楚，是自己让计晓枫等不下去，或者说，今天的结果，从一开始，他已经想到过了。
　　陈华走后，顾恒变得更为忙碌，本来陈华是他的左右手，可现在，很多事他不得不亲力亲为。
　　他没有再回去看过，也没有再联系陈华，他整天埋头工作，外界的一切都不想理会。
　　但是每当夜深人静，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一个人呼吸着空荡荡的房间里冰冷的空气，他就会想起计晓枫。
　　想起计晓枫给过他的一切，很多很多不同的体验，甚至想起他们在高潮时紧紧相拥的身体散发出的热度。
　　当有些事成为信仰，一旦失去，便鲜血淋漓。
　　入夏的某一天，顾恒终于再一次打了计晓枫的电话。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也许是冥冥之中，还希冀着奇迹的发生。
　　「顾恒。」铃声响了几下，那头终于传来计晓枫的声音，和记忆中没有丝毫的变化，仅仅是加了一丝慵懒。
　　顾恒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盲眼人，稍微走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晓枫，我以前提出的约定，你还记得么？」声音很平静，顾恒看着窗外夜幕的双眼却有些灼痛。
　　「嗯，我记得，就算要离开，也要说清楚。」
　　「你还没有给过我理由。」顾恒原本以为，计晓枫不会如此直接地承认，但是听到回答的瞬间，又自嘲地想到，逃避，本就不是计晓枫的个性。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顾恒听到计晓枫的呼吸一声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夜色下无比清晰。
　　「顾恒，你真的要听我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吗？」
　　随着这句话，顾恒心里最后一丁点的希冀也破灭了。
　　「顾恒，我们曾经约定过的，不管因为谁的过错导致感情结束，都要忘记对方，不再顾念这份感情。你的房子我已经搬出来了，钥匙放在桌子上，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去拿。」
　　计晓枫一口气说完，沉默着等待着顾恒的回答。
　　顾恒微微勾起嘴角，平静的视线落在远处夜空中翻涌的暗潮上，然后轻轻挂断了电话。
　　习惯一个人需要时间，习惯失去一个人同样需要时间。
　　顾恒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忘记他和计晓枫之间的感情，因为那段感情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不是一朝一夕就突然确立的。
　　经过了时间的沉淀，他又是死心眼的人，总觉得，那个名为计晓枫的噩梦，将缠绕着他许久许久。
　　顾恒不是会去求人的人，所以计晓枫要分手，他不会挽留。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夜深人静被一些涉及到计晓枫的梦惊醒时，沉默地等待心头的绞痛慢慢过去。
　　半个多月后的某天，顾恒正在开会，口袋里的手机却震个不停。
　　因为坚持不懈的震动影响了他的思路，所以他摸出了手机，本想挂断，却因为屏幕上闪动着的名字而怔住了。
　　计晓枫、计晓枫、计晓枫……
　　分开以来，这是计晓枫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顾恒忍不住接了，即使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在开会时间去接一个私人电话，但是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脑海中似乎一片空白。
　　接起电话，他却没有开口，听筒的那端也同样一片寂静，甚至，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什么事？」终究，顾恒先开了口，打破僵局的声音平静而淡漠，是他一贯的语气，听不到丝毫的波动。
　　那头始终很安静，没有言语，没有呼吸声，安静得，仿佛电话的那头根本就没有人一般。
　　顾恒的眉慢慢蹙了起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打来电话，却不开口说话。
　　「晓枫，我在开会，有什么事快说吧。」没有丝毫生气或者不耐烦的语气，顾恒的平静和他叫出口的名字让坐在他边上的施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顾恒还是没有等到任何回应，通话没有中断，电话那头也始终没有回应。
　　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苦笑，他看着满会议室盯着他看的人，淡淡开了口：「我回头再打给你。」
　　然后，他挂断电话，阖起眸子深吸了口气，这才宣布会议继续进行。
　　顾恒后来再打过去，却始终是对方关机的提醒。
　　晚上下班，他开车去了和计晓枫一起住过的房子，看到房间里已经积了一层灰，客厅的桌子上静静躺着门钥匙，就如那个人在电话里说的一样。
　　顾恒那天在客厅的沙发上静躺了很久，细细地把他和计晓枫从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他告诉自己，过了今天，计晓枫这个人，就再也不用出现在记忆里。
　　客厅里没有开灯，月光从沙发边的窗户外爬进来，撒在顾恒身上，为他修长的躯体拉出一个更为修长的影子，却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特别落寞。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时，顾恒看着飘着浮游生物的月光轨迹，嘴角扯开了一个异常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