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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art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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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高三来了,痛苦的题海战又开始了。
高中单独分出一个新教学楼,门口挂着“距高考还有XXX天XX小时XX分XX秒”的液晶显示牌。
温一洁家中已经帮她找好了出路,但段易函还在与高考做最后的挣扎。
“很痒么?”
段易函转着签字笔,盯着作业本,脸上泛起红晕。
“很痒么?”温一洁又问了一次。
段易函扭头看向她,脸更红了,然后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我帮你挠,你继续做题,别分神!”说完,温一洁把那只小手,放进了段易函的裤带里,在他大腿内侧帮他挠痒。
昨晚蚊子在段易函大腿上咬了一个毒包,他今天已经挠了大半天了,挠的一脸烦躁。
温一洁帮他挠痒的手劲很轻,段易函感到一阵酥麻感从大腿之击心脏。
试卷上的数字在他的瞳孔中扭曲,放大,他已经完全看不懂这道题到底在问什么了。
“温一洁,你这样才会让我分神好不好!”
“为什么?我是在帮你哎!”
“因为,因为……”他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迟疑一下,把手也放进口袋,抓住了温一洁的手。
温一洁楞了。
在段易函琥珀色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彼此无言很久,她才率先打破僵局。
“笨蛋!”她说。
她的口气那么轻,恰似吹走了炎炎夏日的酷热一阵风,让段易函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段易函叹了口气:“没有,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嘴角也挂上了缱绻笑意。
“所以才说你是笨蛋。”
纯净的夏天,说着大家都听不懂莫名其妙的话,可是又有谁在年少时,没曾这样美好的让人头痛过?
直到夏天正式来到时,毕业考与升学考试都结束了,最后一天走出考场的刹那,段易函倏然意识到:高中结束了!
然后就是各种聚餐。
最后的毕业散伙饭安排在海滩边烤烧烤,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疯了,拿着酒和饮料到处泼人,于是好好的一场散伙饭,最后演变成为殃及全班的水仗。
后来大家都喝高了,这两只落汤鸡跑到站在海滩上,害羞的牵着手,听歌踏浪。
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面前,温一洁带着酒后的勇气,用身体撞了撞段易函。
“喂喂喂,你有没有接吻过?”
“没有。”段易函眯起眼睛,酒精已经麻醉了神经。
“我也没有!所以,我们快接吻吧!”
“温一洁,你还是不是个女的?”
“是女的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好好好,那开始吧,我数一二三,一,二……”
他没数完,温一洁踮起脚尖,闭上眼睛,搂住段易函的脖子,压了上去。
温温软软的触感,稍纵即逝,就像那些被搜刮来的无数多的巧克力,篮球场上段易函挥洒着汗水打球的身影,盛夏阳光下,段易函英俊的侧脸,在北京,他温柔的宽慰,那些用回忆雕刻的胶片,如水般倾泻下来,你知道故事已经到尾声,即将翻开新的篇章,明明该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但对旧的过去患得患失到心酸。
“段易函,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差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行。”
温一洁费力的说出这些话,跑到大石头边吐了。
段易函也因为酒喝太多,晕晕乎乎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径直倒在沙滩上呼呼大睡。
【六】
你当他是好,他便是,既然已经过去,不如都归作好。
在北京大肆降温的一个冬夜,温一洁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火车的出现在段易函的学校,却意外撞见段易函和他漂亮的女朋友,手牵着手,走在大学校园里。
记得在两年前,温一洁带着段易函闯进了乔尚宇的校园,也发生过类似的一幕,但是温一洁一定不曾意料,相同的场景,换了不同的人,会在她的生命中,上演第二次。
我真是个傻瓜。
当她看到他坦荡的笑容时,她想。
转身就想逃走,却发现这陌生的世界,她无路可逃。
段易函发现转身闷头狂跑的她,跟着追了上去。
“温一洁!”
“滚开!”
“温一洁!”
“滚!”
他抓住她的手,气愤的将她拽进怀中。
“你从来跟我说过你喜欢我啊!”
“我现在说了,我现在说了好不好,我现在说了!好不好,我现在说了!”
她望着他,他依旧是她从青春期开始就喜欢那种男生,干净帅气,脑子很好又没有脾气,笑起来有深深的酒窝还有一点点坏坏的味道。
她流着眼泪,转身对着结冰的未名湖大喊:“段易函,我喜欢你,段易函,我喜欢你!”
傻瓜女孩让人心碎的一遍遍问那片见证过很多人爱情的湖。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温一洁发完脾气哭完以后,被段易函牵着手去吃饭,吃过饭后段易函又给温一洁找住处。
到了住的地方,温一洁半带玩笑半认真的说:“段易函,你有没有跟别人睡过,我也没有,所以我们来玩睡觉吧?”
段易函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
但是这一次,他却很果断的拒绝,然后摸了摸温一洁的头。
温一洁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她说自己很累,早早就倒在床上睡着了,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于是在另一张床上躺下。
半夜,段易函感觉到有人亲了自己的额头,第二天早上起来,温一洁的床已经空了,段易函手掌摸着那不平整的枕头,上面还是湿的。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温一洁回到广州。
在广州火车站,她买了站台票去送他,火车启动时,温一洁看到他的的蓝色衣袖,在风中飘摇,衣袖的颜色像就像毕业那夏的天,沙滩边的海,蓝的那么清,那么柔。
她想她还是喜欢南方,当她一个人带着破碎的初恋坐着火车回来时,北方天空苍白的令她绝望,她哭了一路,但这次冲动给她上了很严肃的一课,让她突然发现原来一起走过的脚印再也分不清哪个是彼此。
他们在南北两方过着各自的生活,有过尴尬,可不曾改变紧密的联系。
偶尔段易函也会给温一洁打电话,在电话的这头,温一洁断断续续听完了他曲折中前进的所有爱情故事。段易函反反复复换了几任女朋友,每一个对他来说都刻骨铭心,而对温一洁自己而言,这一切,好像谁跟谁在一起,从来都不重要。
渐渐的,他们都开始老了,没有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最后顺理成章的进入社会,他们都变成自己曾经不想成为的大人,为生活奔波,为生计烦恼。
【七】
28岁,在一家银行当主管的温一洁接到段易函电话的时候,仿佛之前商量好的一般,她刚好路过自己以前的中学。
一群孩子刚放学出来,他们骑着自行车上穿过白杨树大道飞驰而过,其中一个孩子车后拖着一顶降落伞,风把伞撑得满满的,仿佛一朵巨大的花。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轻盈地跳上过段易函的后座,那些风清日丽也好,倾盆大雨也好,好像骑得再远再快也不觉得累,就希望能一直那么骑下去。
她突然就笑了,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没关系,不是还有我么?”
受经济危机的影响,段易函的公司面临破产的危机,他的女朋友也离他而去,或许那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低谷。
温一洁一定是疯了,抽出了这几年所有积蓄,全部塞进了段易函的公司帮他堵缺口。
这是一场豪赌,她孤注一掷的是她仅剩无几的青春。
那些日子,两个人坐在段易函堆满货物的办公室喝矿泉水吃泡面,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跃动的股票数字,每一天惊心动魄的像是在打仗。两个月后,段易函打了场翻身好仗,公司不仅解除了危机,资产比之前翻了好几倍。
为了报答温一洁与他同甘共苦的情谊,段易函报答给了温一洁意料外的很多。
但是那些都不是温一洁要的。
或许他一直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但吝啬于给予,宁可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给予她温柔,却不肯忤逆自己的心意,点一次头。
段易函的公司保住以后,女朋友又回头来找他,不久之后,段易函传出了喜讯,他要结婚了。
其实早已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觉得难过,但却不后悔,这种事向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就像段易函明明知道那个女人不一定爱他胜过爱他的财产,他依旧飞蛾扑火的陷了进去,温一洁心想,自己比起段易函的勇敢就差多了,她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不忍心看到他走投无路而已。
在段易函的婚礼上,段易函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对温一洁诉说了一篇感人肺腑感激。从他们初中时一直说到他的企业遇到难关,在这大好的日子,他竟然说的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他望向温一洁的眼睛红红的,但是他戴着钻戒的手,却和美丽的新娘子紧紧相扣,温一洁微笑着,朝他举了举玻璃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心中凉成一片。
是啊,终究是感激与情谊,却不是爱。
没等婚礼举行完,她就离开了现场,带着一种五味杂陈的情绪,不自不觉又回到了当年的学校。
学校门口卖奶茶的奶茶妹,依旧是当年的奶茶妹,但是她已经老了,眼睛不似几年前那般灵气。她买了杯奶茶上了三楼,学生时代熟悉的无数回忆扑面而来,过往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中穿梭,下课时的追逐喧闹,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趴在栏杆上看操场,女孩子呼朋引伴地去上厕所。
校园外的道路,初冬的玉兰树光秃秃的,晚自习下课,整个学校熄灯后,连高三的学生都走了。
在玉兰花盛开的夏季,晚自习下课后马路上,穿着白色衬衣段易函从车库里推出了自行车缓缓的在前面走着,裙子下套着运动裤的温一洁像个跟踪狂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她从不打扰他,只是喜欢走他斜后面,每当她看到两人的影子手和手触到一起时,她就会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这些他都永远不会知道了,他更不会知道,毕业晚上的那一吻,她处心积虑了多少年……
月光悠悠洒窗户上,温一洁静静地在走廊走着,她从来没有头脑如此清醒的想明白很多事。她终究相信他不是不爱她,只是在他的心中,相较之下,他仍然觉得她还不够资格做他的爱人。
原来能遇上一个人,从来是一种运气,运气能持续多长,却不受人力控制。
【八】
一年后,温一洁从巴黎回来参加发小的婚礼。
结果又在大街上遇到以前的高中同学,结果那些疯疯癫癫的同学拖着要她离开前大家再聚一聚。
温一洁本以为在同学会上又会再见段易函。
但是没有……或许他已经离开了这里,带着他的家庭,去了另外一片天地,开阔新的疆土。人生就是这样,没有谁离不开谁,每个人终究都是独立的,相互重叠的圈子在时间的转轴下,终究会分开。
所以能够相伴到老的人才显得特别难能可贵。
在席间,喝多了的同学们全暧昧的望着她,问她,怎么没跟段易函一起回来?
温一洁愕然。
温一洁在一年之后才知道当年那场婚礼她走了以后,闹出了怎样大的笑话。
当时被灌醉的段易函躺在沙发上,周围的亲朋好友玩真心话大冒险,问他最爱的人是谁?
他刚开始咬着嘴巴不吭声,在好友们的轮番轰炸下,他突然冒出一个名字。
“温一洁!”
在场的人都楞了,他却以手臂遮住眼睛,哭了出来。
新娘的脸色难看的发青,大家便说段易函是喝多了脑子不清楚,要拖他去酒店房间里休息,结果段易函把所有人一推,站起来极其正常的说了句他没喝多,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当然,他的婚没结成,据说在温一洁去了巴黎没多久,他卖了公司也跟着去了巴黎。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找到了她。
没想到还是阴差阳错。
散席以后,温一洁拿着那张记有段易函电话号码的纸,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
她站在街边想了很久,没舍得打开开一眼,就用打火机将那纸烧掉。
马路上,三个刚下晚自习的女生半骑半推着自行车互相追逐,肆无忌惮的打闹争吵。
一个女生说:“只有彼此相恋才算是恋爱,而暗恋其实什么都不是。”
另一个女生说:“你喜欢他不过是你在脑中想象出你喜欢他的样子,那不过是幻觉,哪里算得上喜欢? ”
最后一个女生无比惆怅的感叹:“也许我不过是喜欢,喜欢他看着我时他瞳孔中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