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妾》我是习习

3、第3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两人彼此一愣，旋即在面上浮起微笑，连皇上都小小惊异了一下这样的默契。

　　湘嫔随即凝住了笑，脑海不由回放了一下刚才的彼此相笑，竟觉得有些熟悉。却又罢了，明明是陌生的。
　　失神的瞬间，湘嫔被身后的烟柳微扯了扯衣衫，方想起见了皇上的礼数，慌忙下拜。
　　这一拜，才发现刚才倒忘了眼前并不虚空，还有刚刚太后赐坐的红酸枝雕花小木凳，正伫在她即将屈膝之前，眼见就要吃亏撞上……

　　太后一时有了几分玩味，一只手制止了流苏的欲言。

　　湘嫔一个支持不住，身轻如燕，阖眼心想要遭受直直跪下的生疼与第二日宫中各处传开自己出丑的笑话，便恨不得钻入地缝，悔绝自己刚才的出神。

　　却在那一霎，被人稳稳扶住。
　　几乎快要错愕，竟是皇上伸手来扶，一旁的红酸枝雕花小木凳被他迅疾踢开，滚开了几步远，骨碌碌的声音在大殿响起，细听之下能听出蕴着几分焦急的意味。
　　可抬眼望去，他眼底如同寒霜的凌厉神色，顿时明白，果然是为了救场罢了。
　　“母后，都是一家人，何必弄些虚礼？朕看就不必了吧。”
　　他的语气充满着不尽的宠溺，若不是亲历其人，连她都差点会相信，她就是他的宠妃。
　　太后甚是高兴，便依了他道：“不必就不必吧。也是，春宵苦短，愉儿必是累了。湘嫔哀家今儿是见了，很是喜欢。愉儿要好好待她，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他和她听到“春宵苦短”时又一愣。

　　扯开相扶的双手，湘嫔和皇上在出了崇庆宫时都是无比的尴尬。
　　果不其然，皇上不耐烦地扔了一句。
　　“湘嫔，你怎么到母后宫中来了？”
　　“是太后宣臣妾入宫的。”
　　“哦？那母后问了你什么？不会有朕不想听到的吧。”

　　湘嫔的脸一直苍白着，犹如素颜，没有一点修饰。
　　而在皇上眼中，就是她也许做了什么不利于他的事。
　　湘嫔攥了一下手中刚才湿透的绢帕。
　　“臣妾没有。”
　　欲再辩解，却思索起太后为何对她盛宠竟没有半点的不满，却也是件让人费解的事。
　　她是太皇太后的人，太皇太后与太后不和，是天下皆知的。

　　只是他的声音等不及她的迟疑。
　　“你最好知道，朕早就想好了一切，不要以为你做了什么朕就拿你没办法。”
　　绢帕狠狠一扯，扬起了几根丝线。
　　湘嫔突然停住了脚步。
　　“没有就是没有。臣妾能得皇上‘盛宠’，已不再奢望什么了。”
　　她沉着气说完已无可奈何，素白的脸冷出几丝难以掩饰的怒意，他知不知道刚才她听到太后的那些话她觉得有多侮辱，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太皇太后……

　　此时，皇上闻言也停了下来。
　　湘嫔就在皇上身后僵住，犹豫着要不要就匆匆行礼告退。

　　皇上已然怒了拂袖，扬言：“你知道就好。”
　　大步离去，厌烦的心绪剪不断，理还乱，直到走得远了，气仍不散。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狐疑，她真的会为他保密？
　　想到昨日上元殿的宫女红酥说她夜里抽泣，皇上不由冷笑。
　　禁不住折磨，就不要当朕的宠妃。

　　湘嫔在那里伫立了一会儿。
　　和皇上置气的怒意却在渐渐地被另一件事所带来的恐慌慢慢覆盖。
　　总觉得，太后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没有头绪地抚一抚鬓角，玉钗不知什么时候掉落。
　　“烟柳，你回去找一找我的玉钗。”

　　崇庆宫。
　　流苏揣摩着太后的用意，轻轻问：
　　“太后可看出来了什么？”
　　太后微呷了口茶，便放下漱玉杯盏，淡淡扫一眼流苏，反问：
　　“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奴婢笨拙。”流苏低眉道。
　　“皇上对湘嫔是宠爱有加，可是……他们眼神不对……”
　　真正享受过皇上宠爱的女子，他们相看彼此的眼神是与众不同，那眸光流转间，忍不住地会不住欣赏对方，生怕看不够。
　　然而湘嫔和皇上，装的很像，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那太后的意思是，湘嫔和皇上是装的？”
　　“不，哀家现在还不确定，需要一些试探。”
　　太后如此说道，唇际便弯起了弧度。

　　而此时的窗外——
　　烟柳躲在窗下听得几乎吓出魂来，她看见太后在那透空雕水仙杖镜中依然是慈眉善目的笑容，然而却让人觉得感到难以言喻的危险。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烟柳心中猛然抽了一下，回头不知何时此处窗户边养了一只鹦鹉，正在鸟笼里探头探脑地望着烟柳，口齿清晰地唱着《上邪》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