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妾》我是习习

10、第10章 四弦一声如裂帛

　　湘嫔的果断，惊彻了整座长乐宫。

　　太皇太后深叹这一次太后手段老辣之余，太后也深深陷入不可思议的漩涡。

　　整个长乐宫，没有人知道这一刻湘嫔想干什么。

　　湘嫔迎上了骊贵人咄咄逼人的双目，道：“没错，是嫔妾下的毒。这海红豆嫔妾自由佩戴，自知毒性微小，不易被人察觉，以便时时害人。”她玩世不恭地笑，含着几乎疯狂的目光，太后神情懔然，知道那是彻底逼入死角的反抗。

　　湘嫔的微笑平淡地出乎意料，“只是嫔妾想害也还不成啊，你我都清楚，海红豆最大的缺点便是毒性太小……太医，你说，要吃多少才能致死？”

　　太医定神想道：“只要这样的海红豆大概十颗以上，便可致死。”

　　湘嫔执起一颗指甲般大小的海红豆，小小的豆子通体血红，鲜艳的就像染上深红豆蔻的指甲，妖异的绚烂，湘嫔放在骊贵人眼前，惊得骊贵人慌忙后退，湘嫔幽幽道：“本宫这样叫你吃下一颗，你敢么？”

　　见骊贵人不语，湘嫔眼角透出灼灼寒光，继而道：“海红豆既非粉末能掺，又非汤水可饮，本宫让你吃一颗你都有谨慎之心，换做李才人，本宫就是要她一天一粒，服下十天的海红豆，你觉得李才人不会起疑心么？”

　　“……”

　　“况且，莫道本宫从来不认识李才人。就算认识，从她进宫第一天起，本宫就在她的饮食中下药，如此这般，也要十天以上。可今日为止，才刚刚是你我入宫的第九天呐。”

　　鸦雀无声的恍然。

　　第九天，湘嫔对这个数目充满了嘲笑，这九天里每日每夜她都在煎熬，度日如年。

　　湘嫔犹自不停，最后一句轻声逼问道：“煞费苦心地让她慢慢服毒而死，又何必约她到御花园？”

　　尔虞我诈得太轰轰烈烈，刀光剑影的震怒与惊诧已经麻木了人们的神经，又能有谁还在思考明明存在的真相呢？

　　“那湘嫔，平白无故，怎么会在你身上发现海红豆，即使没有害死李才人，你又要做什么？”这一次，太皇太后的拷问依然完全失去了厉色，只是为了证明湘嫔的彻底清白而问。

　　湘嫔垂眸，半晌，方才冷笑道：“你们只知道海红豆是毒药，却不知道海红豆还有另一个名字——相、思、豆。”

　　湘嫔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后，方启齿道：“相思豆，也是红豆。王维诗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湘嫔慢慢捧起一掬红豆，出神地呢喃：“夙夜思君君不知，夜雨绿窗漏泣时。

　　倚翠心如叶淌泪，彼此相较更相思。

　　日常红妆凝玉露，夜望血珠结青枝。

　　绵绵天水无从流，不知此恨休何时。

　　嫔妾自那日无意中在御花园发现了相思树，从此每每走过都要多多采撷，以寄托相思之意。相传这相思豆，曾是古代一个少妇思念征战死于战场的夫君，她朝夕倚于门前树下恸哭，直到血泪染红了身旁的树，那树由此结了这明艳的红豆。嫔妾读过《诗经》，上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红豆，何等深情之物。”说到此，湘嫔眼中的泪已然摇摇欲坠，望向骊贵人的眼光骤然凝成剑，划过骊贵人的脸，“竟被你说成，毒药？”

　　皇上动容，眼中心痛，忙扶起湘嫔，道：“皇祖母，朕就知道湘嫔不会这样做。”

　　湘嫔望着皇上，神色深幽莫测，泪雨凄迷道“今日臣妾方才得知这红豆竟也是深入骨髓的毒。听闻唐朝的长孙皇后，常常在身上内□□药，若是唐太宗驾崩了，长孙皇后也绝不独活。嫔妾……深受皇上宠爱，对皇上无以为报，祝皇上万寿无疆。”

　　恭贺的话从她嘴中道出让太皇太后难免感到有一番不对劲，只见湘嫔在众人措手不及前，仰首将手中的红豆倒入口中！

　　太医们一片慌乱，太皇太后怒吼：“太医还不快救？！”

　　皇上急得将湘嫔俯身抱起走向玉帛宫，朝湘嫔怒喝：“你疯了！”

　　他竟不知道，原来她待他如许深情。

　　湘嫔笑了，刺骨冰凉的眼神剜得骊贵人悚然，“你不是说红豆是毒么？不妨本宫吃给你看，是不是与李才人一般的症候？”说毕，眼前一切就有些恍惚了，漫无目的的疼还有身后传来的太皇太后的震怒：“骊贵人污蔑湘嫔，无中生有，捏造事实……”

　　然后……然后，便再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