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溟皎月》禄小言

4、同是渺渺尘中客，何忆南柯掷朝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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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不知可有请柬？”迎面一个俊秀青年立于山阶尽头，身着暗红缎衣，上面绘着紫色流云，乌发高高束在脑后，眉目清秀，眼眸却如寒星般清亮慧黠。
　　赵皎敛拿出卓天云给他的请柬递上去：“我们是滕云世家的人。”
　　青年静静打量他片刻，便又拱手道：“明日庄主大婚，今日还请二位于拈竹园歇息一夜，以解舟车劳顿。”
　　一边自有下人抬了礼物进去。
　　“那就劳烦兄台。”赵皎敛还了礼，抬头便已望见青年身后雄浑的殿堂内却是布满清秀精细的景观，大气中不失雅致，饶是他见惯了楼宇亭阁也不由暗暗在心中赞叹了一番。
　　与赵皎敛眼中隐含的兴奋期待相比，白泠竺则显得更为淡雅从容，他换了一袭青衫，少了分如墨玉出尘，多了些书卷气息，气度不减，却显得整个人愈发清瘦起来。
　　两人走进庄后片刻，一个青年也来到庄口递上了滕云世家的请柬，轻道：“方才可有二人先行进去了？我与他们是一道的，因路上耽搁了些事情，现下来的有些迟了。”他身着暗紫描金长衫，面容瘦削却难掩风华，眉宇清秀却看着有些疏离淡漠，只是不知为何，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倦意，挺直的背脊与谦和有礼的腔调却又让人觉得方才的观感不过是一场错觉。
　　濯映月看着眼前看似温文有礼，神色却偏生没有什么温度直直静望向自己的青年，唇畔勾起一抹浅笑，星眸中也流转出几分兴致：“客人今晚都在拈竹园少歇，少侠且随侍从前往，阿木。”又在见到下一批上山而来的客人之前，轻轻掩去了眼中唇角的玩味之色，只做出一派风雅从容来，唉，待人接物，庄主吩咐的差事，从来都是让自己干这些不擅长的麻烦拘谨事呢。
　　“小竹竿，你说今夜会不会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溟剑山庄向来藏匿颇深，大多数人都是初次入住，不知深浅，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事端。”
　　“好多守卫藏在暗处，弄得我都没有出去转转的心情了。”赵皎敛一个旋身侧坐上窗台，支起一条腿来：“你弹琴给我听吧，吹笛子也行，好不好？”
　　又开始撒娇耍赖了，白泠竺笑着摇摇头，转身去里屋取琴。
　　“嘻嘻，小竹竿你果然最好了……哎呦，……还好还好，差一点把人家的花瓶砸碎，幸好我接的及时……”
　　“……”

　　筑情院内，一个鹅黄长裙的少女正迈着大步行走，姣好的容颜上尽是明媚欢悦的神情：“洛殊，我今天和小柯一起去了市集，买了一对相思佩，可以挂在剑上，我瞧着那小贩人挺爽快，就买了来送你，我自己也留一块，就当成亲信物了。”
　　听到走廊上远远传来的轻快脚步声，原本临窗静立的男子轻轻转过身来，点头应道：“好。”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晰传到女子耳中。
　　夏彦琢走进屋时，看见的便是男子仿佛融进月色中的身影，有些渺远，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与孤绝，看着他凝水般的双瞳，却偏偏辨不出颜色，只有淡淡的神情，显得愈发冷傲与薄凉。
　　“明天就要成亲了。”
　　“嗯”
　　“不怕飞魅谷的人前来惹事？”
　　“他们不敢。”冰凉的声音如同寒夜中轻轻叩响的玉石，清脆好听，却让人平添了几分惧意。
　　“那我先回去，玉佩放在这里了”弯了弯眉眼：“你早点休息。”
　　“好”
　　夏彦琢快步小跑到门前，又转头看了看这个明天就要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子，远远的，他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模糊不清，难辨神色，唯有周身那种冰寒仿佛很远很远就能够感觉。
　　即使是成亲前一夜，他也仍是这副样子呢，仿佛什么都没被放在心上，仿佛要成亲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的男子，而他只是一个站在一旁冷眼相看的局外人，孤高如是，冷漠如是。若非口中仍是说着那些不痛不痒应和的话，自己断然不会以为自己已经和这个男子即将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也许也正因为如此，每次看到这样的身影，即使自己是个有事不吐不快的人，有许多话总是问不出口。
　　比如，你是不是真的想与我成亲，比如，你是否曾经对我有哪怕一分动心。
　　她害怕一说出口就会有不能挽回的什么，再难回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失去这场婚礼，哪怕只能站在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
　　潇洒如自己，也会有如此害怕失去的时候呢。
　　夏彦琢是个很骄傲的女子，她漂亮，活泼，行事带着股辣劲，身后的追求者自是络绎不绝，可遇到洛殊，却偏偏喜欢上了这个长得极为好看却孤僻冷傲到几乎无人敢主动接近的男人。
　　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相信，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哪怕靠近些看一看那颗许是附了层层霜雪的心。
　　她不是个行事拖沓的女子，也只看了一眼便大步离去，只是速度比来时更快了些。
　　看着那抹鹅黄消失在门前，洛殊又转身望向窗外，朦朦胧胧的月光，看着只剩下一片冷冷的凄清。
　　明天，就要成亲了，也许，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和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却很聪慧的女子共度余生。她心里，其实是怕着自己的吧，不知是怕着自己的性情，还是怕措言不慎会造成难免的尴尬？唇角带来一丝嘲讽的笑，自己真是下定决心了？那为什么还会把宾客安排到拈竹园，把成亲地点安排在朝凌境？莫非仍是在暗自期待什么吗，真是可笑。
　　最后只是冷冷的望了月色长立，一人一月相伴独立，直到月色似乎在肩上落下微霜，直到耳畔传来泠泠的琴音。
　　琴声很轻，遥遥传来，却仿佛一捻一拨都生生弹进了心里。
　　临立窗边的身影几乎是立刻离开原地，轻轻落在院口时又倏忽止住了脚步。不可能，只是偶然相似的曲调罢了。竟然，还这般痴心妄想，不肯清醒。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握紧，在掌心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转身，带着些决然的一步步向回走去，唯有月色，仍旧流连那背影，勾勒出一层薄薄的寂寥凄清……
　　洛殊，你记住，明天是你的大婚，是溟剑山庄和炎煞堡的联姻，是你和炎煞堡主女儿夏彦琢的成亲大礼，不能出差错，决不能……走出了这一步，就再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