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溟皎月》禄小言

3、同是渺渺尘中客，何忆南柯掷朝夕。(2)

　　&2
　　“小竹竿，我们从新陌往南再走两天大概就能到平泊了，平泊城，陇吟山，溟剑山庄，朝凌境，溟剑山庄和炎煞堡的联姻。嘻嘻，果然有意思。”
　　“一个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魔教，一个是亦正亦邪以剑闻名的山庄……”白泠竺轻轻合上了眼，虽说小敛一直说只是来看看热闹的……许多事情，恐怕一旦牵扯就再难脱身了。
　　“小竹竿？没事的啦，我一定保护好你！”
　　再睁开眼时，便看见赵皎敛凑到近前的俊脸。他出身名门，也未曾遇到过什么波折，不论江湖朝堂，很多时候都不是只要武功好就行的，多少人一世磊落，却落得自保不能……
　　“我知道溟剑山庄和炎煞堡都不简单”赵皎敛难得的肃了颜色，没有嘻嘻嘻哈哈吊儿郎当，反倒叫人有些不太习惯：“但我保证，只要有危险，我一定站在小竹竿前面，无论如何，绝不离开半步。”
　　“小敛，如果真是那样，你该要先走。我在京城这些年，总比你能应付的情况要多。”
　　“不走！就算我只会惹麻烦，你也不能赶我走，来的时候说好要一块的。”似乎方才那一瞬只是错觉，眼前又变成了那个倔强又有些无赖的少年。
　　“……”白泠竺没有立即应话，只是轻轻靠上椅背，微微拢了眉宇，面色渐渐有些苍白，半阖的眼睫投下轻颤的两片剪影。
　　过了片刻，方才静静睁开眼来，眼底只剩一片宁静淡然。
　　“是不是，在菀邱的伤还没有好……”耳畔传来小心翼翼的轻轻询问。
　　“不是”安抚的微微笑了笑，却没法解释更多：“小敛……，算了……，吃完饭，就起程吧。”
　　“好”很卖乖的点了点头：“你多吃一点啊，已经这样瘦了，还吃这么少。”
　　“还有还有，不许再说让我先走的话。“
　　“好”
　　看着白泠竺真的多夹了几块菜放到碗中，赵皎敛反而露出了有些思索的表情。
　　他与小竹竿虽然熟识，却并不相知，两年前在京郊第一次见面，之后也只是几个朋友隔些日子的相聚，他不了解他的过去，也未曾开口询问。
　　白泠竺身体不算好，在京师也总有传闻，有人说这是从小就有的，也有人传言5年前朝风与莫西两国交战，他在那时受过重伤。
　　虽然他时会在家呆上一些日子，但真正与他相识的人多数时候从他表面都看不出什么波澜，自己也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传言，做不得真。这次与他同行月余，极偶尔也会有难以遮掩不适的时候，待到发觉，方才渐渐信了那些传闻，却总不肯开口询问。
　　只是时常会想，也许这个人远比外表看来要倔强的多。总觉得他虽然温文，遇到琐事也不会多加计较，常常一笑而过，不大不小的情况也常常妥协，但关键问题却是向来极有主意的，绝不会轻易改变什么，而且似乎总没有做错过……
　　难怪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要留着他，不论外界传言，甚至有些，不顾怜惜。
　　自己若是再成熟一些，便能帮他多分担一些事情，总不至于叫他这般操劳，出来游山玩水，也不知常常考量些什么，自己再怎么插科打诨，也不能让他真正高兴起来。
　　小竹竿，我说要保护你，必会时时挡在你前面，是认真的啊……即使，常常反会帮了倒忙，即使，也许你并不需要这些……

　　平泊城里，一个淡雅清俊的青年牵马行在一侧，一个活泼俊朗的少年在斜前方与他面对面倒着行走，双手抱在头后。
　　“看来，每个人都知道不要在这种成亲的大好日子随便生事，到了平泊，可真是不知清静了多少。”
　　“此时若是仍不知收敛，只怕会同时得罪溟剑山庄和炎煞堡，还会连着被过来参宴的各路人士直指矛头。”白泠竺点头应道。
　　“那不是成了过度压抑之后的共同宣泄点了？真是，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大家应该再轻松一些嘛。”赵皎敛撇撇嘴。
　　“无论别人怎样想，喜结良缘的新人心里总该是高兴的吧，夏彦琢性情直率，若非真心喜欢，想必绝不会让别人操控自己的婚礼。”
　　“小竹竿认识她？”
　　“三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真好奇啊，江湖中传言的魔教公主，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过性情直爽泼辣了些罢，与寻常女儿家能有什么不同？”白泠竺看着赵皎敛，似笑非笑：“原来小敛喜欢直性情的女子，可惜，她也要嫁作人妻了，不然倒能给你引见，兴许也能有段好姻缘。
　　“小竹竿，你别打趣我，我可不想那么早成家，天天被夫人管教着，一个管家已经够我受的了，怎么能再自己打一个铁笼子？倒是你，这么些年，怎么也没见你想成家？”
　　“我……”似乎被问到了，白泠竺自己也愣了愣，是啊，为什么一直没有成家呢？原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些年，也渐渐平息了不少，比不上从前匆忙。又或者，只是没有遇上那个对的有缘人？
　　“我不知道。”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又暗自觉得好笑，微微弯了如画眉目。
　　想了想，却又笑道：“不少人成亲半是为了香火，我已有了小漱，倒也不需要再想那些。”
　　他眼里含了笑意，竟显得原本清泠泠的眸中有些波光缱绻，那些从来只停留在嘴角的温
　　柔仿佛一下子缓缓流进了瞳色里，绽放成一朵仍带着莲子甜甜香气的青莲，平白添了一分魅惑，阳光下微微有些晃了人眼。看得赵皎敛不自觉停了不断后退着的脚步，有些喃喃的道：
　　“小竹竿，你这般瞧着，倒像是清莲修成了形，我以后决计不随便逗你笑了，合着当初林文抒把小漱交给你时，你就是这般笑了，迷得她往后只肯认你一个人做爹爹。”
　　“……”白泠竺有些错愕的睁了睁眼，片刻又笑着摇了摇头：“我初见小漱时，便十分喜欢她，自然待她比旁人亲近，那孩子初到陌生之地，第一个见的是我，粘人倒也正常。”
　　“原来你真心高兴时，大多是因为想到了小漱……你们……倒真像是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仿佛想到了什么，白泠竺的目光显得有些悠长渺远，带着几分怀念，些许真心的笑意：“若说是一见如故，现在想来，当初见到她，确实有些像一位故人。”
　　当初那个小小的女孩子，圆圆的包子脸，闪着明亮清澈的眼，带着几分拒绝与倔强的神情，看见自己被别人保护了会不甘，被硬塞了糖葫芦，也会强自忍耐着不流露出满满的久违的欢喜，那般别扭，像极了那个初来漠汀村的小小身影。
　　而自己，也许生来就对这样的性情很是没辙呢。
　　“小竹竿的故人……是娘亲还是姐妹？”
　　“是个小我两岁的男孩子……长得很好看，小时候倒真是常常被当做女孩儿，他总会很生气，要别扭上很久不理人……”
　　看着那抹渐渐加深的笑意，赵皎敛不禁撇了撇嘴：“小竹竿这幅样子，有谁会忍心不理你？”
　　白泠竺不禁轻轻笑出声来，声音清朗好听：“我小时候很顽皮的，可是个野小子，与现在十分不同，不招人待见是常有的事。那时候……倒也只有他与我亲近。”
　　“小竹竿……好像挺想他。”把视线斜瞥向地面，蹬开了一块石头。
　　“我们……也有10年未见了……10年，始终未能寻得消息……”白泠竺微微闭了眼，轻轻带开话题：“再不加快步伐，可就要赶不上夜前上山了。”
　　“嗯，好。”赵皎敛应了声，便转过身，与白泠竺肩并肩往前走去，稍稍偏了头去看那方才半合双眸的男子。
　　夕阳下，他的侧脸微微有些说不出的落寞，只是再睁开眼望过来时，又是那般清儒浅笑，仿佛那一瞬的寂寥与疏离不过是一种错觉。
　　远处，青山中隐约可见飞檐一角，仿佛有一座座精致浩大的房屋亭阁鳞立山间，点缀在遥遥望去的一片绯红里，显得分外典雅雍容。
　　那是近些年在江湖渐渐扎稳脚跟，地位已经举足轻重的新盛大派：溟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