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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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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很早时候就认识江珩了。
少炜却没有想到会在西西里遇见他。
在阿格里真托，她刚下飞机，由于是雨天，匆匆忙忙的撑起伞就奔向巴士站。附近的人群都没有说话，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着站台外面的天。
突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半是惊讶半是喜悦。
竟然能在这里碰见认识的人。不过她似乎没有在第一时间叫出他的名字。
“你是秋少炜吧。”
少炜盯着对方苍白瘦削的脸足足愣了两秒，才很客气的微笑道：“是的是的，你认识我？”
他真的很瘦，而且脸颊像是常年使用银器后中毒一般的苍白，手臂上的经脉都历历可见，脸上却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人情不自禁的感觉到一种特殊的压力。
“你应该记得我的，我是江珩。”他说着，眉毛轻轻挑起。
一种无法让人忽视的光芒。
是的，这个人绝对是那种从来都是被人羡慕的存在。
江珩，这个名字对于她倒是并不陌生。
仔细的将眼前的面容和记忆中照片上模糊的影子相对比，似乎还真是一个样子。
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像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有着令人羡慕的自信与张扬。
“你来西西里，游玩？”
“差不多，这里很美，给人灵感。”少炜撑着伞和江珩走在一块儿。
两个人的目的本来都是“神殿之谷”，却因为下雨不得不取消计划。
“我昨天才到这里。”他手上拎着小提琴箱，细长的手指上戴着一只漂亮的尾戒。
“真是好巧。”少炜承认自己在这个人面前似乎有些不善言辞。
试想着，多年前，当他们还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时，一起撑着伞，或许他手里还推着自行车。那将会是岛城最美丽的风景吧。
原本就闪闪发光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彼此间默契的微笑颔首，怕是任何人都要羡慕嫉妒的。
可是那时候的他们没有像今天这般巧合的相遇。所以即使错过，也无遗憾。
“上学的时候很多同学提起过你。”江珩说着看了少炜一眼，他笑着接过她手上的雨伞，“我比较高，我来撑伞吧。”
“嗯。我也看过你的比赛，真的很厉害。”
江珩诧异道：“是吗？那真是太荣幸了。”
“听说你去了国外，后来就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工作很忙，也很少和以前的同学聚会。”少炜开始认真的谈话，少了寒暄客气。
“我去年的时候见过你。”
少炜立在旅店门口，收起伞。
“我看见你从A大厦出来。”江珩拿出纸巾拭去小提琴箱上面的雨水，又递了几张给少炜。
“嗯，我在那里工作。一家出版集团。不过——”
之所以会在那里工作也是因为一个学长的关系，按少炜的性格，她是不屑与和那样商业化的集团合作的。
她六岁开始学芭蕾，能完成《天鹅湖》里奥吉莉亚的三十二个高难度Fouette。可是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展示过。
人家都知道她是各项比赛的冠军，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女生。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究竟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因为在众人面前展现的那些已经足够让人们称道了，所以也就不在乎更多一点或是少一点了。
而她心里真正想要的成就，却一直被掩藏着。
江珩似乎理解她垂着眼眸时候的很多心思，他做了一个令彼此都很惊讶的动作。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漆黑的眼睛直视着她，一边告诉她说：“我理解的。”
一瞬间引出的思绪，那份情感就像缠绵在细雨中的尘埃与空气。
02
在江南易阁上的那一舞，至今让他眷恋。难以明说的复杂感情在众人的视线里变得无关紧要。
“原来真是期先生。”
她笑意盈盈的脸庞带动着身上青色的衣带。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形容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俏丽灵动的眼神，每一句话都稍稍扬起的尾音。
无法不记住这样耀眼的人，难怪她是所有公侯子弟争相追逐的对象。
“言姑娘。”他客气有礼的作揖，桌上的清酒却被长袖挥倒，浸透的衣衫和流淌的液体让他感到些许羞赧。
她全然不曾注意到，只是热情却不失礼的问他何日再回江南的易阁。
“或许会去北疆，很想领略塞上的风光，最近弹琴总是少了心得。”
“果然是先生，总是能够有不同与常人的考虑。”她的眼神带着毫无矫饰的憧憬和敬仰。
“言姑娘此行是前往江南吗？”他重新端起酒杯，轻轻斟了一杯，半垂的眼帘想阻挡某些若有若无的目光。
“确实如此。歧王府如今已没落，崔大人也不问长安事了，想是如今的京城已没有当初的闲情逸致了。”她的眼神，落寞又洒脱。
“前方战事吃紧，先生真是要去那马革裹尸之地吗？”她同饮了一杯酒，却将忧虑深情的眼眸投驻于他。
“可曾听过《悲落叶》？”
她立时点头道：“先生之前的一曲新作罢。”
悲落叶，联翩下重叠，重叠落且飞，纵横去不归。
悲落叶，落叶何时还？夙昔共根本，无复一相关。
各随灰土去，高枝难重攀。
那是南梁萧综几度忧伤的一首自赋。
他之所以为之作曲，无非也是因世事感伤。人世间反复无常，齐被梁灭，梁被魏围困，权力之间的争夺是永无止尽的。
跌宕起伏的曲调，绵延着生者的痛苦。
即使远离沙场，依旧能听见痛惜过去的哀号。在时代的命脉里，他和她都算不了什么。又何必在乎那微薄的荒凉与苦痛？
旧日繁华不过流水，他不想再做易阁上的期如安。那一曲盛世芳朝的《潇洒吟》也不会再弹。
“凤凰儿，凤凰儿，何不高飞还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
她浅浅低吟，青色的长袖划过空气，却在他的眼前顿住。
“期先生，那一舞《凤凰行》我亦不会再跳。”
绯红色隐没在沦陷的漆黑的土地里。
“我或许也不会去江南了，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