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华美的袍》乔木夭夭

1、初见

　　陆小安第一次见到杨司，是在林白发来的照片里。
　　林白室友的合影，四个不同专业的男孩子。看到照片的瞬间，陆小安的心跳漏了一拍，浩渺如烟的双眸、似有还无的微笑，照片中的一个白衣男子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了陆小安的心。这样的心动，是陆小安对林白从未有过的。尽管林白追了陆小安两年。
　　陆小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白衣服很帅，哪个专业的？
　　林白也玩笑似的答，新闻的，你中文，你们近亲，不好不好。而后，略略认真地说，杨司有女朋友的，很漂亮。
　　哦，他叫杨司。陆小安喜欢这样的名字，或许，只是因为心动了吧。
　　大一的冬天，在林白生日前的一个月，陆小安就在期待中惶惶不可终日。室友都以为，陆小安做好了接受林白的准备，私下里已经在商量要如何狠宰林白一顿。只是陆小安知道，她在不安中期待的，是与杨司的遇见。
　　那天，林白的好友们早早地到了L大校园外的小饭店，点好了酒菜，取来了蛋糕。林白和陆小安推开包房门的时候，包房里一片吵闹，他们在盘算着如何打趣这将要在一起的两个人。陆小安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陆小安更没想到，仅凭一张合照的印象，她能在一屋子人里准确地找到杨司。杨司还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微笑，见到她的刹那，那眼神似乎突然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林白一一介绍着，这是哪哪专业的谁谁，陆小安摆着塑料花一样的微笑一一问候。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陆小安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不时用手敷脸，杨司微微一笑。陆小安即挑着眼角，似调情般的邪邪一笑，问，怎样？说完，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可以这样轻浮。
　　杨司只觉得陆小安酒后憨态可掬，十分可爱，便下意识地笑了。却被她如此一问，不知要怎样作答。一下子，只呆呆望着陆小安，绯红了双颊，心如鹿撞。幸好，坐在陆小安和杨司之间的林白去了别处，不然，不晓得要怎样想。
　　陆小安见杨司红了脸，并不作答，心里松了几分，想必，他只觉得我喝醉了吧。陆小安只冲着杨司微微笑笑，便出了包房。
　　包房里因为人多酒烈显得比外面热了几度似的，一出包房门，竟觉得微微的凉意。陆小安后悔没穿外套出来，站在门口想了想，到底没回去取。到了饭桌，她才意识到，今晚的重头戏是林白的告白。而她，不知道要怎样应对，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杨司的面。
　　小饭店居然有个小小的后院，主人在这儿修了凉亭，颇有几分古韵，至于凉亭之外的院落，就杂七杂八地种了果树、蔬菜，又给主人添了几分俗世烟火气。
　　陆小安坐在凉亭边的椅子上，看着周围的冷清，想着屋内的热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他。他眼眸转瞬间的亮色，他似有似无的关注，陆小安的嘴角浮上一丝浅笑。可是，如果不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是不是更好？陆小安觉得有些懊恼。
　　陆小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忽喜忽悲，突然，一个熟悉得仿佛从电视里传来的男声打算了她的思索。
　　你在冬天一向这么洒脱？陆小安抬头，正对上那浩渺如烟的双眸，彼时，那双眸中好似别有一番淡淡的神韵，这是陆小安之前不曾见过的。
　　喂！陆小安痴痴呆呆的反应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得不再次提醒她。
　　这时，陆小安才注意到，杨司手上拎着她的外套，在她眼前晃着。
　　陆小安微微一笑，接过外套，披上，将两个前襟紧紧收了收，双臂抱紧，并不拉上拉锁。
　　看完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杨司笑了，说，你不谢谢我吗？
　　我给你一个享受片刻安宁的机会，你让我躲过一场感冒。需要谢吗？陆小安依旧是微微的笑着说。
　　这次呆滞的换成了杨司。是他掩饰得不够好？还是她有读心术？为什么见面不过一顿饭时间，她就能这样轻易地看穿他的心事？
　　你不该学新闻，该学播音主持。顿了顿，她又说，声音很好听，像极了王若麟。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像在嗓子眼儿里呢喃。
　　杨司并没有听清最后一句，但他听到她夸他的嗓音。学新闻，是因为考分比D大的工商管理专业录取线低3分。他又一次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她，便还是笑笑。
　　陆小安望着他，见他并不作答，只是笑笑，也笑了，继续说，这样看来，你是被调剂到新闻的吧？你并不喜欢新闻？说完，征询意见似的看向杨司。
　　杨司微微颔首。这是陆小安今天晚上第二次精准地猜中他的心事，第三次让他无法回答。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陆小安依旧是笑着，说，我喜欢李大钊口中的记者。他说，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看着眼前这个男子，陆小安险些把后半句话也说了。她想说，而我，喜欢这样儒雅而又担当的男子。
　　在多年之后，陆小安总在想，如果当初我说了后半句，我们之间会不会有不同的光景？
　　陆小安不知道，她说前半句话时的神情，仿若怀春少女提到心上的少年，那番温柔、庄重和欲说还休，已然将后半句讲了。
　　在多年之后，杨司总在想，我与新闻最初的交集，大约就在那一夜。在那个玲珑女子朱唇微启的一句“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和她那初恋般的神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