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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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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尔穿着围兜裙,外面的衬裙僵硬而粗笨,走起路来很不顺畅,但是下雨天泥泞的道路是那样难行,溅起的泥土那么难洗,若不是油布一般的衬裙遮挡,随便一件衣服都可能就成为浆布。
赶着羊群的布莱尔身边是抱怨不断的狄福娜。
“妈妈让我去纺织厂干活,我觉得也不错,这样我可以留在这里和你作伴。可是哥哥写信要我继续读书,他说伦敦还开办学校,可我也不想读书。”狄福娜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然后转头对布莱尔耸了耸肩膀。
“你真的不去伦敦了?”布莱尔狐疑地看了一眼狄福娜,这个姑娘从小就希望成为首屈一指的摩登女郎,家里珍藏着她哥哥从外面寄回来的《Vogue》杂志——布莱尔真的不知道原来英伦时尚从那么早就开始了,每一页几乎翻烂。“那我可要大松一口气,你母亲不止一次请求我劝你不要离开她。”
狄福娜撇撇嘴:“我承认,我现在说的都是空谈。如果没有他们的资助,我根本没有钱,但是如果我工作了一段时间以后,等我有了钱,我还是会做我想做的事情。”
“钱啊。”布莱尔几乎是长叹一口气,日子的艰难是过出来的,英国现在的穷困潦倒几乎难以想象,除非像狄福娜这样家里有服役的军人,还有微薄的津贴,可以贴补家用,其他人都只能自产自足,但是也难得见到荤腥。
两个人唉声叹气的走在草地上,大约只有那一溜圆滚滚的羊羔还能让人觉得可爱吧。
“布莱尔,布莱尔。”远处传来佩特的叫声,那喜悦的心情几乎早就满溢出来:“上帝啊,我迫不及待要告诉你,我被选入伍斯特团,哦,是的,明天我就要去伍斯特报到,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表现,天哪,这不是做梦吧。”他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布莱尔脸上亲了两下,接着又像着魔了一样往远处跑去,手舞足蹈,十足的像个疯子,后面还跟着汉库克垂头丧气的模样,但是话语间还是带了些骄傲的神采:“我想我们就快要分别了,我要去后勤给养部队,哦,可真够远的。”
狄福娜如同往常一般想要狠狠的刺激汉库克,可是话到嘴边又茫然的咬住嘴唇。
这样的欢声笑语很久没有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出现了,格雷迪(布莱尔的父亲)喝的酩酊大醉,难得的爱伦(布莱尔的母亲)没有说什么,反而乐呵呵的哼着小调,招呼佩特坐下来聊天,那热乎劲就好像面对自己的儿子一般,布莱尔觉得自己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话剧。
如同以前很多个夜晚一般,莉莉(佩特的母亲)和佩特来到布莱尔家里吃晚饭,很早就失去父亲的佩特可以说是在格雷迪的看护下长大的,他们只剩下布莱尔一个女儿,对于佩特,既是当儿子养又是当女婿对待。今天佩特也被允许喝上第一口酒,这里盛产清醇的苦酒,还处于反叛期间的佩特早就偷偷尝试过了,但是他一口都吐了出来说是没有喝过这么难喝的酒。狄福娜的父亲藏了一瓶葡萄酒,甘甜的适合孩子和妇女,佩特很喜欢,但是在今天的日子,佩特几乎是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喝下了一整瓶苦酒。
“太可惜了,如果不是我们的佩特明天要去报到,我可真希望我的小宝贝可以和佩特在他离开前完婚。”几乎是晴天霹雳的话语,格雷迪似乎不晓得他的话造成的何种冲击。
“父亲!”布莱尔皱着眉瞪了一眼自己喝了酒就说胡话的父亲。
“难道你不愿意?我以为你们已经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儿了。”格雷迪高声嚷嚷然后转头对着佩特:“你这个小子可真是好福气,我的布莱尔可是这附近一顶一的好姑娘。”
佩特脸红红的没有抬头,在场高兴地只有莉莉、格雷迪还有傻乐的佩特,刚才还喜气洋洋的爱伦皱起了眉头,大约是一颗母亲的心让她发现了不安定的因素——死亡。
“你会是个英雄的妻子。”夜幕降临,佩特颇为吃力的抱着布莱尔,但是他仍然不愿意放手就这样一直挽着她。两个人坐在树荫下,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秘密基地,四周暗沉沉的唯独佩特的声音和触摸是炙热的明亮的,“你愿意嫁给我么?”
布莱尔无言的低着头,大约以为她在害羞,佩特呵呵笑着将头靠在她肩上,两个人一同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山缘。
布莱尔觉得自己是无法拒绝这样的情意,承载着全部热烈的爱。这样的佩特是布莱尔所不熟悉的,那洋洋得意的表情怎么舍得拒绝,因为快活而显得英俊异常的脸蛋一直是那么熨帖的靠在布莱尔身上,这是她的恋人,在这个世界要相守一辈子的人啊。
“我会在报道之后就回来,不需要我们准备,我想有很多朋友会和我们一起接受上帝的祝福,你愿意么?亲爱的,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仿佛一夜之间,佩特变成了一个大人,成熟的稳重的不可拒绝的,布莱尔只是把手放在那个因紧张而一直握着她的腰的手中:“我当然愿意,亲爱的佩特,这是我与你相爱的原因,就是嫁给你。”
可亲的佩特又像是傻了一样痴痴的看着心目中美好的姑娘,交换了一个纯洁的吻,然后又是一个,气息纠缠之间是脸颊的厮磨,甜腻的感情是这个夜晚的主旋律。
布莱尔觉得自己在很多年后都难以忘记,在那样一个普通的夜晚,长大的佩特躺在她的腿上手里面还摸着她的长发,嘴边溢出的爱昵是那样温柔:“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这里,这里的酒,这里的小羊羔,这里的蔷薇,还有你。我爱你。”然后他会得到布莱尔爱怜的吻。
第二天的早上,格雷迪宿醉头痛,嚷嚷着要喝水,爱伦却心不在焉的抹着桌子。同样惶惶忽忽的还有一大早就守在布莱尔家门口的狄福娜,茫然失措的表情就像是找不到家的小狗。
“你这是怎么了?”布莱尔倒了一杯奶给她,狄福娜唆了一口甜甜的奶,才像回过神来一样:“汉库克向我求婚了。”
好吧,不怎么出乎布莱尔的意料,这简直就是欢喜冤家修成正果的戏码啊。
“那你愿意嫁给他么?”布莱尔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反而是狄福娜急恍的追问:“你是不是答应嫁给佩特的求婚了。”
布莱尔顿了顿:“是的,我答应他,他报到回来就举行婚礼。”
狄福娜低下了头:“那我也愿意嫁给汉库克。”声音里没有喜悦也没有忧伤,平静的就像是交谈话语,。
布莱尔抓住狄福娜的双臂强迫她抬起头:“怎么了?”
“我不想你们都结婚了,只剩我一个人,妈妈说汉库克不错,我不晓得我是不是该嫁给他,但是起码他和佩特两个离开了,我们还可以做个伴。”
“不,这不是你要不要和我做伴。”布莱尔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位一起长大地挚友,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狄福娜都像是她的小尾巴,所有的犹豫都会因为想和布莱尔作伴而被决定,有时候更像是为了逃避什么的借口:“这关乎你的幸福,你的一生,你的未来。”
布莱尔搂住狄福娜的肩膀,还没有尝过爱情的姑娘迫于适龄男子的大量离开而不得不匆忙的选择伴侣,还很有可能这些伴侣的离去会使年轻的姑娘早早的成为寡妇。他们才十几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啊。
狄福娜和所有的姑娘一样盲目的崇拜着战争的英雄甚至不懂的什么叫战争,苦难的生活让他们以为自己的丈夫可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但是她们都忘了,他们的丈夫就是自己一起长到大的伙伴。
“我觉得我不讨厌他。”狄福娜喃喃自语:“他要去战场上,我真害怕,我再也看不见他了,佩特,桑迪,汉库克,就像是做梦一样。”
就像是做梦一样,布莱尔摸着自己小指头上还残留的浅浅伤口叹息,和佩特在一起的时候她恨不得跟随他一起离开,可是唯有自己独处的时候,惶恐和害怕会不停的折磨她的心,她希望,对呀,她到底在希望什么……
换上最好的衣服,所有人送别这群年轻的男子,喜悦的赞扬最后在车马离去之后变成了痛苦的哭泣。莉莉扑在布莱尔的肩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布莱尔觉得自己的心很硬,她并没有流泪,突然有一双手握住了她,回头才看到是母亲。她木着一张脸,眼睛还是看着尘土飞扬的远处,嘴里像是安慰着什么低喃:“起码要等他打完仗回来才能结婚,其他时候休想,我的傻姑娘。”
这个时候布莱尔心里的酸楚全部冒出来,那些难以启齿的为难只有一颗作为母亲的心才明白,就是这么残酷,如果佩特不回来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彩旗还在飘扬,英雄带着强健的体魄征途远方,姑娘们煎熬着自己的心留守故乡。
时光飞逝,佩特也没有像约定的那样回来,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将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休假待定。
布莱尔长舒一口气但是也吊起了一颗心,上台的丘吉尔首相似乎已经把决战的心从各个方面传达到了整个英国,一战的阴影还在,但是英国准备再次出击,失信于波兰已经是这个绅士的国家最大的污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