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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奥尔黛西亚教会 ...

  •   处于混沌的摇篮里,“她”来到这里的时间并没有特定的顺序。
      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无数次。
      最后一次。

      奥尔黛西亚01
      那一晚的相遇中被告知了地点,那么,就前往那个地方,有“他”等待的神之家吧。
      “-——欸。”
      踏上通向目的地的坡道。
      时间还是上午,坡道尽头的广场上却同午夜般空旷无人,不过普通的石子与水泥路面,却在并不刺目的秋日阳光下让她感到眩晕。
      视线尽头是建在高地上的神之家,占地并不大的这幢建筑安宁又不乏存在感地矗立在那里。
      它看起来距地面很远,又离天国很近。
      “——”
      视觉忍受不了一样地闪过火花,她感到身体失重,差点像丧家犬般仰倒在地。
      所以总是觉得炫目这一点,在精神上还真是麻烦,不过,这也没办法。
      咬牙稳住身体,她站在曾来过数次(无数次)的教会门前,环视四周。
      “Lucky,看起来不管是清洁工的蓝毛犬,还是模仿某个修女的金色小姑娘都没再碍事。啊,不过也可能是被支开了。呜啊,搞什么啊,那个搭讪神父……”
      想起初次相遇时对方那句与他的冰山脸毫不搭界的“Ciaos,Bella”,她意识到意大利男人哪怕未成年都是自己搞不懂的生物,只是对那些,她也并没有那么在意,于是双手拍打脸颊打起精神,狠命甩了甩头。
      随着她的动作,有点蓬松的赤铜色头发抽到脸颊,她整顿好自己的外壳,手掌按上厚重的大门上,用力将它推开。
      [吱嘎]
      规模并不庞大,但穹顶高耸的礼拜堂。
      从天窗中透过的阳光刺痛双目。
      整齐排放的长椅。
      雕刻的纹饰和造像与华丽相比,更侧重于表现信仰的纯粹。
      [——]
      除此之外,在礼拜堂中有单调严谨、祈祷般的演奏回荡其间。
      这个空间中充斥的,正是人所堆积起的信仰所造就的共有幻想。
      或许这组合会令寻常的来访者和信徒被打动,进而在感受到这份神圣之余献上自身的祈祷,获得安心与赦免,但这对她来说——
      “——啧,什么啊,这是……”
      感到在管风琴演奏中蕴含的毒素侵蚀好不容易穿在身上的外皮,“她”皱了皱眉,从圣台前走回到最后一排的长椅上踢开前排粗暴地坐下,按着胀痛的额角,忍受人皮被剥落的痛苦(冲动)。
      无聊的男人。
      在回荡于礼拜堂的琴音伴奏中观察着敲击琴键的年轻神父,看到黑色法衣的袖口和领口漏出的绷带,她伸出舌尖润了润自己干裂的嘴唇,于被乐曲唤起的幻觉(记忆)中,将这有着银白短发的病弱白子与曾在眼前飘摇的脆弱花朵重合,于是,没有眼睑,并不能合拢的双眼似乎见到了安宁的黑暗,意识向无穷的底部下降——
      “——吓——干、干什么你这搭讪神父——”
      被人的温暖和搭在肩膀的重量惊醒,少女“蹭”地跳了起来,发现肩头有黑色的衣服滑落,意识到这是眼前表情淡然冷漠的少年神父不知出自什么目的的好心,虽然被自己踢了一脚的少年没有摔倒而是在摇晃过后站稳了身体,哪怕是她也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捡起地上的黑色的上衣,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将它递给看起来有些单薄的少年。
      “……所以说不声不响的靠过来,你这家伙是Assassin吗?”
      “只是想借里面的房间给你小睡而已。那么欢迎你来到这里,不管是迷途的黑羊还是走失的恶魔,既然来寻求指引的话,神之家都为你敞开。”
      腹诽着都是盖上衣服还把脸凑近过来这家伙自己的错,虽然之前的头痛消失不见,少女看着年轻的奥尔黛西亚神父慢条斯理穿上法衣,调整好胸前十字架位置又在划过十字之后像什么人一样地张开手时,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那么,你需要什么样的指引、有着怎样的疑问呢,卫宫志郎?”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少女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
      “不要学那已死的不良修女说话可以吗,那边的奥尔黛西亚神父?啊,不用解释,多余的介绍之类我没兴趣,总之问过想知道的事情就会离开,既然是你让我到这里来,至少要负起责任解答我的疑问吧?”
      “我不会无礼到奉上茶水之前就让女士离开,奶油蛋糕作为茶点可以吧,卫宫小姐?”
      谦逊中带着有礼冷淡的语调和强硬的态度,被本能受到的威胁所绑架,当少女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坐在后面的休息室中,手里捧着漂浮几片叶子的奇怪茶汤,被面前那个看起来很正常白色蛋糕中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所震慑,在被迫塞了一小口进去之后,就算灌下白开水一样的茶,也还是舌头打结,无法做出利落的反击。
      “——是谋杀还是伺机报复,你这搭、不、你这腹黑神父,分明是你这家伙要交流情报——”
      “啪”地一声放下茶杯,少女深吸几口气,保持之前被管风琴剥下的人皮不致抖落,发现此处或许比礼拜堂更适于谈话,一边腹诽意大利佬的体贴,一边想着眼前之人果然和那个麻婆修女不同,温和的部分倒不令人讨厌。
      “好,那么就速战速决吧。虽然疑问堆成山一样多,但我刚才被你这家伙那个……不像样的演奏搞得心情很糟,就只挑最重要的事来问吧。”
      “嗯,那是你来此的目的,我作为这间教会的代行者自然不会拒绝。”
      虽然脸上仍旧疏离淡漠,但被少年神父清澈的金色眼睛注视的少女总有种成为了猎物的感觉。
      只是为了得到情报,既然已选择了作弊般将自尊踏进泥土来寻求帮助,这种小小的不快自然也能忍耐,况且这人自己打开了话题,那么她也就没有不继续下去的理由。
      “啊,就是这个,之前也听到过这间教会将有新的继任者前来,那就是说你咯?代行者之类……是说教会的执行人,和前任的言峰修女一样的那个?”
      神父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推测:
      “不,这里的”代行者“是指管理这件教会的临时代理人,我只是在目前这一场状况下被委任临时代管这里的见习……驱魔师(Exorcist)而已,并不具备代行者的能力,更接近‘调查员’,这样的指责。”
      “见习生、调查员啊,总觉得是狗也能做的……不不不、我什么也没说!”看到递过来装有蛋糕的小碟子,她拼命摇头否定,然后提起了刚才听到的一个令人在意的词汇,“Exorcist?我记得那是……驱逐恶魔一类的职务,这次的事件,街上的异形什么的,跟什么恶魔有关?”
      虽然早就见惯了英灵复制品的从者这种存在,但所谓的恶魔毕竟和那些不同,听说过所谓恶魔附身就是人类灵魂上附着异物,而那异物又意图显现、复原出自己存在之类如同交通意外的现象,但对于镇上的事与此相关,却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感觉。
      “我不懂那个,不过你这家伙与其说驱魔师……那种‘噗嗤’一下冒出爪子,把别人刺穿、贯穿之类的,说你是恶魔附身很比较接近吧,奥尔黛西亚神父。”
      觉得自己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弯起,她舔了一口超恐怖的奶油压制心里浮上来的什么,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对面的年轻神父,发现对方的眉头拧了起来,于是有了赢得一局的感觉,连寡淡的茶水也似乎变得美味起来。
      “此身不过是怀有易被灵扰所困的体质,会再现接近而来的异象而已……只是,卫宫小姐,你刚刚作出的发言,没有其它的意味吗?”
      被突然靠近的脸和吹在冰冷皮肤上的吐息吓得后退,她发现对面的神父双臂支撑身体贴近自己,心脏的声音高昂起来,于是带着椅子一起摔了下去。
      ——嘭咚——
      “疼疼疼、你这家伙要干嘛?”
      在对方伸手过来之前就跳了起来,她向门口移动,却发现少年神父踩着轻而迅速的步子向自己逼近,配合着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哪怕并不高大的身材也造成了奇异的压迫感。
      “别、别过来——”
      向礼拜堂的方向退去,就算一时败退,她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总之会被刺穿是因为那些怪物在你身上造成的灵扰对吧,那这镇上的异状是怎么回事,肯定有哪里不对。还有,你能停下来吗?”
      在后退与少年神父保持距离的同时,少女问。
      “——哪里不对、不,你错了,卫宫志郎,”
      在回到礼拜堂之后,少年跟的更紧,盯着她的金色瞳孔澄澈透明,却让她感到自己的人皮被刺穿。
      “这里不过是依照某人的愿望构成的假想世界,虽然登场人物齐全,这轮回四日里的一切在现实中发生的可能性不为零,因此当做某种条件下的真实也有道理,但是——”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是虚构、在现实中不存在的,【你】正是这异状的特异点,想打破这个无限螺旋的话,必需要【逆月】的持有主和【你】一起才可以——”
      她的大脑所无法理解的名词和人称代词出现在头脑中,大概还是有什么还不充足,她虽然因为被告知伪造的一瞬间感到了绝望,却在得知这并不是完全的虚妄而感到安心,飞快地逃离了这幢住着可怕奥尔黛西亚的建筑。
      “总之我还有要继续解明的事情,有时间再来找你,所以不要再追过来了,卡莲。”
      “——等等、安——”
      觉得被叫住停下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她在大门闭合的时候飞快地跑开,同时在心中下定决心。
      骗人的,我才不会再来。

      奥尔黛西亚02
      “那个神父,会不会还在那里砰咚啪嗒地踩着踏板弹琴啊?”
      在新都周边进行探访调查的时候,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个一身黑衣,在巨大管风琴旁演奏的单薄少年,少女终于忍受不了眼前港口满才三人组的垂钓大赛,向蜷在一旁,弃犬般住在纸箱里的少女——自己的好友真子露出抱歉的表情,向位于此处东南方的教会行去。
      十月的秋风中已连虫鸣都消失不见,在海水的新鲜腥味减弱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无法把刚才看到的热闹场景从脑海中抹去,于是踏着闲散懒惰的步伐,边走上一旁墓园沉寂的坂道,边呼吸着清爽安定的空气,抬头看起因洁净而深远的碧空来。
      “……最近,还真是和平啊。”
      忽略镇上第四晚的异状,因为凑齐了不少要素的关系,让人想起半年前你死我活厮杀的气氛,在白天都消失不见,镇上和平地令人昏昏欲睡——
      ——感到刺眼的眩晕。
      ——双脚似乎就要失去前进的动力。
      ——这个不断轮回往复的空转日常,是多么的——
      “啊,真是荒唐又让人厌烦的和平生活啊。”
      不只关系原本就不错的Archer和Lancer在港口争抢渔获,连变回了大人的金闪闪女王都带着一群孩子加入进去。不过这倒是让幼女体型的红蓝二人组待在港口这件事不显得那么突兀,也让两人成为了受小孩子欢迎的姐姐,虽然想起这两人的实际年龄多少有些啼笑皆非,但鉴于生前都并非度过了足够漫长的人生,在孩子们的包围下露出或困扰、或爽朗笑容的二人,却让红发少女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但又再平常不过的奇迹,于是在心中的羡慕憧憬、以及那之下的什么释放出来之前,她离开了那里。
      “所以,偶尔找点乐子,就算没什么要问的事,听那家伙的演奏充电也好。”
      双脚已带她穿过教堂前的广场,虽然想起上次的经历仍然有转身离开的冲动,但双手却像被磁石吸引地贴上对开的大门,又在踏入其中,门扉闭合的时候,令她感到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离,进入了浸满称颂神灵神圣毒素的闭锁空间之中。
      同每一次的到访一样,工整的演奏回响在神的厅堂之中,这一次她走到了前排的位置,忍受着头盖骨从内部炸裂的疼痛,把视线集中在少年神父修长漂亮、却有力弹奏的手指上,只是在一旁观摩对方这一日常工作,却不知怎么想起和他看起来没有相似之处的另一人来。
      那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在同一间礼拜堂里、这个圣台前,有个称职又带着与良善相悖目的的修女站在这里。
      和此时剥下人心灵伪装的音乐相似又不同,那是一个以语言、用唇舌来达到相同目的的女性。
      那是个会用兜圈子的话术让人放松警惕,又在放松神经露出空隙时一口气追击压迫过来的可怕女人,虽然外表看来简直是清廉圣洁的神职者典范,但当她像鬣狗嗅到血腥时看到你的痛苦与弱点时露出的笑容——
      真是艳丽。
      虽然那个修女并不是洁白正直的好人,她却选择相信,并在圣杯战争的进行中得到了很多帮助。尽管在最后得知了那人对自己施以援手的真正理由和上一次圣杯战争结束后的一些作为,就算站在不同的立场进行搏杀并取得了胜利,名为卫宫志郎的少女实际上并不讨厌生而为歪曲者的那位年长女性。
      在最后,她虽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修女的排斥全是出于对相似空虚者的同类相憎,以及不愿承认自己对她怀有的那种母亲般的憧憬造成的拼死否定,却还是挥下绝命的一击。
      ——那对女性来说,一定是种解脱吧。
      彼时,她一直注视着那双仍有遗憾,却因得到自己的结局而平静面对死亡的眼睛彻底失去生命的光彩,无法分辨从眼角淌下热流中的复杂滋味。
      ——晒过阳光,有带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手帕沾上眼角,她发现乐曲不知何时停下来,抬头发现少年神父的脸上眼中并没有什么同情之类多余的感情流露,对此感到得救的同时,她把手帕抢过来,胡乱地揉了揉眼睛。
      “什么啊,搭讪神父,就算温柔对待,我也不会感激或者用身体之类来报答你哦?”
      把对方的素雅的大块手帕折好放在长裙的口袋里,她撇了撇嘴:
      “我会洗好再还给你,总之因为你这没品的演奏,我的心情变得更糟了,所以这次就先离开——?”
      在起身的时候,少女突然被比自己体温高的什么环住了,意识到那是人身体的温度时,拼命推开纠缠不清(太过体贴)的少年,却因为挣扎的动作太过猛烈,对方又不是强壮到能支撑两人体重和椅子倒下动能的人——
      ——哐啷——
      于是,少年就作为肉垫,被少女和翻到的长椅一起压倒在地。
      “——欸,我说你没事吧,卡莲。”
      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轻飘削瘦同龄少女的她掀开长椅站起身,发现少年的绷带下渗出深红,有血的味道传来,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爬了起来,缓缓摇了摇头。
      “只不过是稍许灵障的显现而已,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损害,不必担心,卫宫志郎。”
      “我说的是你自己的事——”发现热气冲上头顶,她被眼前冷静淡然的面孔浇熄了火焰,意识到什么,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管你的事干嘛,又不是那家伙……”
      少女扶起长椅摆好,自己率先坐了下去。
      “那么,你用那么奇怪的方法留下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吧,我就在这里洗耳恭听好了。”
      搞在椅背上双手环胸表现出拒绝的意味,她挑眉看着靠近过来的少年神父,希望自己现在真正不慎舒爽的心情不会被对方发现。
      “原本并没有什么特意要传达的话……不过既然是女士的请求,那么你希望我讲些什么给你听吗?”
      看到少年在一旁坐下,右手按上胸前的十字架,眼睛盯着自己的样子不知是有意忽略还是此时不想攻击自己露出的弱点,少女松了口气,觉得此时退却败走未免太过难看,于是把手臂放松垂下,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好吧,虽然上次说了不需要多余的自我介绍一类的话,但似乎你了解我的情报与我知道关于你的信息不对等,那么就来讲讲你的事情好了。爱好了、出身了什么的,虽然多半和你这人一样无趣,但就当打发无聊听一下好了。”
      并没有抱着什么期待,少女却听到了一个被少年视为平常,却无法让她同样平静接受的故事。
      那是个,和讲述者寡淡无味的语气相符,有点寂寞的故事——
      最初的几年,被收养在一间小教会的他,以为自己只是一名失去了父母的普通孤儿,虽然养育的修女对自己算不上太和善,不愿让他接受更多教育,也一直在暗地里带着一种鄙夷冷漠的眼神看着这个洁白病弱的孩子,就算没有分给收养的男孩一丝爱,却至少让他平安生长起来。
      只是尽管是这种从出生开始就近似苦修隔绝的生长环境,就算没有被交给充足的知识,本身却聪慧的男孩却渐渐知道了自己被轻蔑的理由。
      ——自己,似乎是某位修女悄悄诞下的私生子。
      虽说当今社会的修士与修女并非绝对不可脱下奉神的制服成家生子,但自己的生母似乎是特别虔诚于求道之人,怀有并生下自己这件事被流传为卑鄙的玷污,以及教义所不能接受的杀生所妥协的结果,最终,他作为一个污点被遗留在欧洲南部的共和国,收养自己的修女则是出于对生母的怜悯与同情才将来历不明的野兽之子留下,也因此不对他投入多余的感情,不教给他智慧,但出于普世的爱,会把病弱的白子抚养成人。
      但是除此之外,他所度过的这些时间并非真的一无所有。
      ——祈祷。
      那是他唯一被允许做的事情。
      [你只要把自己交给神就好。]
      养育他的修女说。
      于是,他就这样度过了八年,并不觉得这样单调纯粹的人生有什么痛苦,只是跟从养母学习奉神之人应有的模样,直到男孩受洗的那一年——
      ——他的身体出现了圣痕。
      于是,养母不得不将男孩从狭小的教会移送去森林深处更为宽广的修道院(监狱),让他在那里继续学习守护主的教诲。
      将他召入的是在凡俗间也相当有名的西多修道院,自然,那里的生活比在乡间小教会的更为严格,对于进入者的筛选和身世的彻查自己也把他出生的污点暴露出来,那是被选中的信徒们集合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身怀圣痕,他根本不会存在于那里。
      在那里的他并没有人权、连存在或许都被视为不允许吧。
      ——稀有的灵媒体质。
      曾独自受伤,独自流血,独自痊愈的少年,正是因为这份无法后天培养的才能,才能作为一件兵器被交给西多修道院保管的,虽然被授予房间,接受教育,作为代行者和完美的信徒楷模培养,但他并不被当做人类,也不被视为可以得到神之爱的平等兄弟,只有在被人所需要的时候,这件兵器才会被取出,发挥它的作用,夸示主的威光。
      而使用这兵器,让威光驱逐魔的,正是驱魔师的职责。
      在接触这一职能的过程中,少年遇到了自己的师傅。
      [伪造品或者流行病那种程度的‘敌’毫无意义,我只会带你去面对已经成型的东西。只不过是去地狱观光,顺便清洗一下锅底而已,你有做驱魔师的才能,疯不了。]
      于是,他就去面对已经完成了的真正恶魔。虽然并没有被给予战斗的式典,只是作为探测器一样的存在,却同等地经受地狱的精神拷问。
      所说驱魔的战斗中□□的生存能力并非必须,作为人的理性更为重要,但受虐灵媒体质的少年却要在这期间忍受漂浮在空气中浓郁灵障的腐蚀,边忍耐着魔的侵犯边历经这一切,只是他本身——
      “——够了,我说,就算被当成方便的工具使用,这也太过分了,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被神奴役,以到死为止的自残来拯救他人,但少年那白开水一样语气讲述的内容终于让她无法忍耐,声音里染上了无法压抑的愤怒,少女的语气变得冰冷无比。
      “你误会了,卫宫志郎,圣堂教会并非没有人性,给予自主权——否则我也不会被派遣来进行调查。只是这既然是天职,我就不会拒绝。”
      “什么啊,这种没有道理的事,你就不怨恨吗?”
      那个怒火让少女握紧拳头站了起来,但承受了诸多痛苦的少年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虽然我会不断受伤,但那并不是他人造成的,因此我只有怜悯,没有怨恨。我会顺其自然,接受这一切。”
      “……果然,我与你合不来,卡莲?奥尔黛西亚。”
      圣人这种连伪善者也称不上的骗子。
      忿然地踩着长椅越过少年落在过道上,心情跌至谷底的少女语气粗暴地说着,用力踩着地板向门口走去。
      “——原来如此,你果然是无法忍耐的人,卫宫志郎。”
      “你在说什么梦话——!”
      因为对方提高音量的声音转过身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靠近的少年神父,正从上方用与这间教会相符的傲慢视线压迫着自己,虽然身高相差并非太过悬殊,却有股动了真格的意味。
      “抹杀自身的愿望,憎恨世界的不公平;许可自身的愿望,不理会世界的不公正。”
      淡然的嘴角翘起歪斜的弧度,少年的笑容和什么人如出一辙,这让少女感到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情。
      “你们两人真是一面不错的镜子——”
      在少年神父高扬起来的声音里感到大事不妙,她在对方紧逼而来的同时,再次落荒而逃。
      “——就算卫宫志郎为接受顺应天职一事而愤怒,承受着加诸与身上全人类的六十亿诅咒与真正地狱的痛苦,憎恨又包容肯定一切的你,此时又是如何呢,Angra Mainyu?”
      谁管你啊,反正这次的动力也补充的差不多了。
      “Byebye,卡莲,你的疑问就找你口中的人来解决,我……没有什么想法(欲念)的话就不会再来了。”
      吐了吐舌头,少女踩着比来时轻快许多的脚步跑开。

      对你的驱魔01
      “Saber坚持要我把短裙换成长裙,有什么意义吗?”
      拍了拍当自己不在意女生形象,大步走起来时多少觉得有些碍事,长至脚踝的布裙,少女觉得金发青年系着围裙送自己出门时的眼神有些复杂,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在新都车站跳下巴士,发现商店街除了某个苦恼着的不称职家庭主夫外并没有其它认识的人在,发现对方是在为给妻子选购礼物而烦恼时,她提出了中肯的意见问这位就算被灌输了现代常识却有点迷糊的王子要不要给自己老师补送戒指,在Caster感激的目送下,向曾经的言峰教会走去。
      “小女孩,那个教会的神父,你今天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发现对方说了与自己从者的告诫相似的话,却并不认为那个只有对魔物和人心弱点嗅觉敏锐的病弱神父在灵障显现时的穿刺之外,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只是头也不回地举起左臂挥了挥手,姑且算作是对巫师(wizard)好心提醒的感谢。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对了,我记得藤哥似乎在这两天约了葛木老师出门,你要不要到时候跟过去看看?”
      “……嘴巴变得坏起来了。不过所谓夫妻,怎么可能连这点信任与气量也没有,果然还是个小女孩。”
      将心中小小的不快抛开,无奈地摇了摇头,科尔基斯的王子踏进商店街的珠宝店。
      “——呜啊,觉得隐约听到了什么秀恩爱的发言,让我都头皮发麻了。”
      抱起手臂搓了几下,少女踩着有点懒惰的步伐慢悠悠地走完通向教堂的坡道。
      “——得救了,你终于来了啊,小姑娘。”
      刚走到建筑脚下,就有个梳着两条长长蓝色发辫,穿着黑色短裤和背心,却外罩品味古怪衬衫的女孩从打开一道缝隙的门里跃了出来,不明原因黯淡的漂亮红宝石色瞳孔在看到红发少女的时候亮了起来。
      虽然被外表比自己小的女孩叫做‘小姑娘’这种事早已习惯,少女却还是认真地反驳这位鲁格之女:
      “既然你外表比我小,就不要用那样的称呼,叫名字不习惯的话,叫我‘姐姐’不可以吗,Lancer?”
      对待外表比自己年幼的人时总有种特别的温柔,明白眼前少女秉性的蓝发幼女叹了口气,对此人某种无药可医之症的发作不予置评,也并不回应,而是绕到少女身后,推着后腰把她送进礼拜堂中。
      “总之那家伙今天不太对劲,说什么要把我困在圣骸布上做饵来钓‘鱼’之类,既然你都过来了,还是赶紧跳进他的捅里去吧。”
      ——嗵——
      门在身后闭合,觉得势头不好的敏锐小母豹多半已经跑远,于是她攥紧了身上的皮,抬头看向今日并未让空气穿过音管,奏出颂神赞美诗的管风琴前,那个黑衣银发的削瘦少年神父。
      “——”
      “——”
      深黯的琥珀色瞳孔对上浅淡的金色,视线胶着在一起,少女沉默着一步步走到少年面前,并且压抑住发声的冲动,只和对方瞪视着。
      简直像门神一样,嘿嘿,这家伙今天心情看起来特别差啊。
      虽然代理者的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淡无味,但从站立的姿态就让少女察觉到一种从内部透出的不快,不认为自己有义务来此报到的少女对自己的不造访并不认为具有过错,于是错开交织的视线,抬头看向上面的天花板,装模作样地回顾起自己所知这间教会的历史来。
      ——阴暗的教会,和生命的耀眼光芒比起来,更适合令人想起死亡的灰色,并不是因为采光和对此地的来访常是夜晚,只有蜡烛作为照明的昏暗缘故,而是由于这上面依附的东西。
      ——延续二百年的执念,为了达到奇迹,这些近乎狂信的人与魔术协会都可称是被附身的同类。
      不过“那一边”的那玩意儿真的有那么好吗?
      “——唔——”
      视线变暗,少女突然被贴上嘴唇的温热打断了自己转移注意力的思考,思绪拉回现实的时候,发现正有舌头温柔地侵入自己无意识间半张的嘴唇,在此时充斥心间的倦怠与早就酝酿于心中的冲动驱使下,她轻咬了那一下,然后就把自己的与对方贴合在一起,在彼此的口腔中滑动、纠缠,直到满溢的声音啧啧响起,来不及咽下又无法承装在口中的唾液就这样在两人接触的唇边流下,挂成闪光纤细的蛛丝,实质的接触分开,却还联系着神父(上方)与少女(地狱)。
      “——嗤,明明是个神父哦?”
      琥珀色的眼睛因为呼吸不畅造成的氤氲水汽而亮起来,少女被水分充分滋润而艳红起来的嘴唇弯了起来,,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发现身后的管风琴已经阻断退路,于是就保持着无所谓的笑容,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神父。
      “所以你是要做什么呢,奥尔黛西亚神父,不提此时的地点,只是强迫行为这种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被讨厌啊。”
      “之前也说过合不来,那么,你是为何讨厌我呢,卫宫志郎?”
      少年神父的语气没有动摇,虽然有种话中带有陷阱的预感,她还是一脚踩了进去。
      “原因什么的,不是说了吗,我对没有自己欲望的家伙感到不满。”
      ——咚——
      为了和逼近过来的少年保持距离,她撞上了庞大乐器的边缘。
      “所以你真正讨厌的,是你自己——”
      只是令她感到压抑的,并不是少年并不高大的身体,而是从口中吐出的话语。
      “破坏圣杯的卫宫志郎是个没有自我欲望的人,祈祷世界如自己所想,对自己做出献身的榜样,暂且不论这种生存方式动机的善恶,只是,你的生存方式——”
      并不是特别想听到,只是少女知道一旦这个人想要说出来,自己就无法阻止,并且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她失去了逃走的通道。
      “——实在是逞强到了,十分弱小的程度。明明不会有人去责怪,为何你还是没有产生自身的欲望,普通的幸福,就那么无聊吗?”
      ——
      少女哑口无言,只是心底涌出的恶意不愿忍耐。
      露出本性了啊,这家伙。
      被少年谦逊实则挑衅的话语激起了反抗心,虽然这其中缺乏怜悯和同情不得不说是件好事,她却还是尽量地回击了。
      “说什么对自己做出献身的榜样之类,我看你这家伙才是,邻人爱和服务精神过头了吧,穿着那种羞耻的紧身裤夜晚在街上晃来晃去,对于怀有污垢的魔之类的东西来者不拒……”
      想到了两人在夜晚相遇时的情景,少女绷紧大腿再次向后退了退,脸上却全是嘲讽。
      “啊,不过这对什么都不干也会被恶魔侵犯的你来说都一样吧,说实话,你那直白的买卖比起金钱交易的男[]要来的高尚——”
      滔滔不绝于反击而开始自顾自发热起来的大脑却来不及对沉默倾听少年突然间的行动作出反应,在来得及阻止之前,她的长裙突然被撩了起来。
      “——吓——你这H神父——”
      一丝凉意袭上温度升高的皮肤,她知道对方看到了什么,却还是用夹带着愤怒的眼神瞪了回去。
      “对于寻求缓解附身痛苦(欲望)的要求不会拒绝的事实我并不否定,因为与此身[]的是魔,你并不需要需要忍耐,也不必要负担,卫宫志郎。”
      “——呼、呵——我,我稍微坐一下就走。”
      谢绝了进一步的服务,因为腰腿发软,少女不得不借助了少年神父的肩膀移动到居住区。在借用淋浴器稍微冲洗身体之后,她发现来此之前消退许多的动力似乎回复了一些,于是放下茶杯,趁少年清理他的宝贝管风琴时,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所以说要我小心什么的,这家伙能把我怎么样啊。”
      少女撇撇嘴,忍耐着想要更强烈刺激的感觉,向家里一路小跑着归去。
      对你的驱魔02
      “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她站在坡道上仰望上方的教会,因为那里距地面太远,本就没什么干劲的身躯慢腾腾地挪动着。
      ——事到如今,已没有来此的必要。
      卫宫志郎与卡莲•奥尔黛西亚不曾有过会面,碰面的理由也早在第二次离开这里时就消失,只是感到本就不存在的动力慢慢耗空,想要获得刺激驱使意志前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会从日常中脱身,来到传出庄严空气鸣响的这幢建筑来。
      “说起来,手上这篮东西,就当是见面礼好了。”
      因为准备一整天都在街道巡视,虽然午餐之类在外面解决也很方便,但她家里那个绅士又爱操心的执事从者却还是把得意的烤火鸡三明治和甜掉牙的英式点心放进精巧复古的小筐塞进自己怀里,走在街上的时候,少女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准备去哪里野餐的秋游初中生,虽然并不讨厌Saber对自己的关心,但总有种对方把自己当成孩子的感觉。
      “所以还是找个人一起把这些解决掉吧,这个分量……我虽然吃得下,但多余的脂肪一定又会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烦恼地低头瞄了一眼目前罩杯已经放不下的胸部,她叹了口气,在剧毒管风琴的迎接中踏进了本市的圣堂教会据点。
      ——簧管的声音震动空气,现代店里鼓风机与机械管风琴和这间偏僻破败的寒酸教会并不相称,虽然这里曾经是伪装成中立避难所,在某场仪式中,在表面上有着监督裁判职责的重要地点,但在上任监督者死后也渐渐荒废,能架设这样气派的庞大乐器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它的构成要素恐怕与正进行演奏的本人一样,都是不可能存在于这里,从另外的地方混进来的异物吧。
      但对她来说,那种事情已经怎么都无所谓了。
      她回到了最后一排的作为,把手里提着的小篮子放在一旁,虽然挂在身上的理性伪装因为琴声中的漠然与急躁被渐渐融化,眼前为这现世的耀眼而一片花白,她却端整地双脚并拢,双手搭在腿上,坐在那里欣赏这遍布伤痕的双手与饱受过疼痛折磨的躯体在圣堂中唱响的诗篇。
      叠荡重复的音节与其中盘旋上升的变化,仅有一人的奏者,却因这特殊的乐器表现出复数的变化与微妙的和声,虽是完整的篇章与宗教画,却是由大小种类各不相同的音管震动空气的变调做组成。
      ——简直就像是小心翼翼拼起来的彩绘玻璃一样。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的意象,她在令人神经麻痹的琴声中,不知为何想起了在除这之外的地方度过的那每一天的日常。
      【】被好奇心驱使,搜索每个细小的碎片,再将它们填在【】之中的空隙里。
      在这个过程之中——
      [——没有东西让你感觉到美吗?]
      她眼前的人不知什么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她拒绝回答,并停止思考。此时只要注视眼前已有之物就够了,否则就只会因为个人的感伤而陷入苦闷而已。
      只是每当在这里放空思绪的时候——
      ——眼前,看到了故乡的风景。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荒野景象,只有风沙数年、数十年、甚至百年如一日的吹拂而过。
      起初怀有的憎恨刻进灵魂,早已失去人类自我与理性的存在对所背负的东西也早已习惯,【】只是日复一日注视那不变的风景,注视着在脚边开放又枯萎的洁白花朵,以及如花期般繁荣、衰败,在这轮回往复间生生不息的人类。
      开什么玩笑。
      ——感到了切离之后仍不肯离开的执念。。
      就算永远不会承认,在空气稀薄,距天空很近又离地面很远的地方存在的【】,对于扎根在眼球里的那个风景——
      那种东西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事到如今才怀有感伤毫无意义,反省并不能改变过去,那种错误的幻想中,又能产生出什么美丽的事物呢?
      她摇摇头,想起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并不属于自己,虽然对仅用了了四次时间,就几乎被彻底剥下外壳一事感到挫败,却不认为自己该为既成事实的过去感到懊悔,而只是对已发生的事进行肯定。
      你是虚无的祭品,“无”是你的意义,空无一物是你的自豪,就算捏造出无中生有之物,这一切也无法改变。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如果祈愿这一切变得有意义的话——
      ——觉得美丽的东西就会遭到破坏。
      “——结束了?”
      眼前落下阴影的时候才发现演奏已经停止了,她抬起头,发现卡莲神父正站在自己前面,于是驱散心底残留的感伤和留恋,找寻话题的时候,碰到了手边的野餐篮。
      “——吃吗?从家里带来的,Saber的食物卖相虽然普通,味道可还不错。”
      “我去泡茶,请到后面来吧,安……卫宫志郎。”
      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跟在少年神父后面走向居住区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扫向自己露出的手腕,发现还是健康明晰的少女肤色时舒了口气,确定理智个人格还好好地穿在身上,于是看着卡莲的背影开始调侃地称赞起来。
      “对了,之前说你的曲子差劲什么的,我是开玩笑的,我觉得你弹得很不错诶。”
      啪嗒啪嗒跑到少年旁边,发现对方淡漠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强气,似乎有些符合少年心性的自满。
      “谢谢夸奖,不落于人后是我的自傲,而我的兴趣是锻炼自己的长处。”
      “——噗,你这个人,似乎也没那么无聊,对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特别努力,要做到尽善尽美,哇啊,从某个方面来讲也是个坏孩子嘛。”
      看到这样的卡莲,她笑了起来,为了压制心里涌上来的东西,绕着会客室的桌子半圈之后才挑好位置坐下来,在卡莲去泡茶的时候打开竹篮的盖子,将里面的三明治和点心拿出来,并且捻起一块撒着糖霜的烤甜饼,眉头却皱成一个疙瘩。
      “Saber做的点心……算了,说不定这次有进步?”
      不信邪地咬了一口,直到可怕的甜味弥漫在口腔,她才后悔没有等白开水一样的茶端上来才进行这种不要命的尝试。
      “——请用。”
      来不及道谢就端起杯子将内容物倒进嘴里,却因水温滚烫舌头和咽喉刺痛,她吐出舌头摇动,由于对卡莲扭曲的习性有所了解,便把被整了一把这件事接受下来,却口气不善地说:
      “呸呸呸,看到别人受苦就这么开心吗,神职者,嘴角都歪掉了哦?”
      “这是误会,卫宫志郎,正是因为你在痛苦才递上茶水,而泡茶的水不是要这个温度才能舒展茶叶——你曾提过我的茶淡而无味吧?”
      在说话间坐在一旁,少年从茶壶中倒出新的茶汤,这次吹了吹才放在少女面前。
      “原来你也会听别人说话啊。”
      果然稍许灼痛也强过可怕的甜味攻击,她拿起三明治嚼了起来,偷笑着看旁边的神父把点心塞进嘴里,又装模作样地提醒:
      “啊,那个可能有点甜——?”
      然后看到卡莲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像尝到什么美味一样咽下可怕的生化武器。
      “的确如你所说,你家剑士的料理相当不错呢,卫宫志郎。”
      “……你吃的开心就好。”
      被对方那寻求刺激的可怕味觉神经打败,发着呆嚼掉了所有的三明治,觉得胃里鼓胀填满起来的时候,少女喝着味道刚好的浓茶,惬意地眯起眼睛。
      “唔,似乎来这里也没那么糟糕,有没有充满电还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心情不错,可以再听你讲些事情——啊,这次来说说你现在的工作如何?”
      “……啊,工作的话,现在并不太顺利。”
      不觉得承认挫败是什么可耻的事,卡莲却还是看向一旁,像在诉说他人的事一样进行陈述。
      “虽然至今为止驱除过不少的恶魔,作为驱魔师的评价也得到了提升,不过——”
      金色瞳孔的视线转向少女的方向。
      “像这样性情古怪,不知该说是强大还是弱小,与理解并肯定人类的一般恶魔不同,会大声叱责人类的冷酷恶魔,还是第一次遇到。”
      缠着绷带的手指靠近少女的脸颊,又滑到嘴角,刮去沾在上面的酱汁,讲那送到自己嘴中尝试味道。
      “所以稍微觉得,要我驱除你这件事,有点伤脑筋啊,【Angra Mainyu】。”
      少年手上没有被任何东西碰触的绷带下渗出鲜红的纹路,她感到自己意识底层正拼命叫嚣着想要切换,把眼前这既非献给神,也不奉于恶魔,泰然接纳一切的完美活祭撕碎。
      “——哈啊”
      拼命咬紧牙关才能制止灼热的呼吸,难受地伏在桌面上,虽然之后就被温柔的抚摸发顶,却感到有冲动开始撕裂尚且完好的外壳。
      “以前也说过,在我这里,你如有要求,变得更靠近你自身,短暂休息也没有关系吧?”
      在卡莲那个冷淡却包容一切的声音里,她虽无法、也不想阻止人格崩塌掉一角,却还是抬起头来看着少年:
      “所以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搭讪神父啊,卡莲,真为你们组织的未来担心啊。”
      “但在这个无限循环的摇篮中,那说不定已是无数次,不过难道十次的见面……很少吗?”
      看到对方认真的疑惑,意识到这是把对方想的太过有节操自己的错。
      “——房间借我稍微趟一下,这样回去又会被Saber教育,对于这种求助,你不会拒绝吧?”
      “嗯。”
      跟上去的少年简单地回答,伸手顺了顺少女有些蓬乱的头发。
      “……看来还要洗头,算了我洗过之后就回去了。”
      那之后飞快地拿上野餐篮逃走,少女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个神父的恶趣味与无节操恐怕比自己设想的还要糟糕。
      对你的驱魔03
      ——还没有踏上阶梯,身体就被爪牙切裂,在空中俯视着红光遍布大地的眼中,是已经完全被残骸抱有憎恶的同一性所取代,还是对于这个伪造庭院的摇篮仍抱有什么留念呢?
      “——!”
      在胸口伴随心跳的疼痛中醒来,志郎像在平复什么将破体而出的东西般用手掌紧压锁骨下面,心脏上方的位置,通过剧烈的胸腔运动让大量清晨凛冽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
      “——呼,什么啊,结果这个算是功败垂成?如果连自我都保持不了的话,别说登上蛛丝,而是连自己都化作异形(地狱)了嘛。”
      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
      “算了,去找那家伙吧。”
      这里收集到的碎片(日常)已经足够,在惯性地做好早餐之后,她没有与家中居住的任何人打招呼,而是独自走向了玄关。
      “——这样就足够了吗?”
      在手碰上门框之前,有个安稳沉着又无比温柔的男声响起,只是那听起来与平日不同,少女虽未投注视线,却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圣绿色的瞳孔中带着纠缠复杂情绪的样子,为自己让对方的声音中显露出如此情绪感到抱歉,却没有收回决意的意思。
      “Saber的话,能理解我吧。”只是在推开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将逆光的侧影留在骑士眼中的同时,也把那位王包容、温暖又带着一丝感伤的微笑刻在心底。
      那一定是连落入地狱都无法自灵魂磨灭的景象吧。
      但在这个躯体中并没有灵魂,是取而代之的其它东西,或许那是一个发生在名为卫宫志郎的少女与临终前的亚瑟•潘德拉贡之间的故事,只是那在当下的场景里,并不具有比一个梦境更多的价值。
      ——不,就算在于此相异的真正现实里,那也不过是少女和骑士给予彼此的一场幻梦吧。
      “——这是什么罗曼蒂克的少女情怀啊。”
      走在街上,她因为胸口涌上并非自己的感伤而抬起头,以眼眶开裂的力度瞪视着澄澈的晴空,直到变得干涩,才眨了眨眼重新把视线转回前方。
      ——那么,去见那个和自己一样并不存在于此的人吧。
      就这样,比每次都早的时间里,她推开了神之家的们。
      ——这的确是、最后一次了。
      管风琴的声音响彻礼堂,这演奏在她踏进大门的时候才刚刚开始,按照之前的经验,距离结束还有很久的时间,于是她在自己的固定位置坐了下来,比每一次都认真地听着神父的演奏,视线在这件并不宽敞的教会巡回,从上方透过阳光的彩绘玻璃、震鸣空气的音管、到在灰暗的背景之中踩踏琴键的幽灵神父,以及,安静凝视和看护信徒们的圣母像——
      ——天空如此高远、大地如此广阔。
      ——讴歌着无意义繁荣的生命是如此美丽。
      越是看着那样令人目眩的平凡(幸福),越是清楚那并非属于自己的东西,自身也y因此渐渐回归本相,不只这个身体的伪装,就连此时场景的虚饰也渐渐从现实中剥落。
      礼堂已经腐朽,腐烂的长椅甚至都不能再承担少女的体重,但在废墟上的她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在这布满毒素的祈祷声中,似乎看到了伸出双臂的圣母对来访者露出仅此一次的微笑——
      “——啊,这是最后了。”
      仿佛为了从这份慈爱之中逃离,她闭上了眼睛。

      持续了远超常人一生的憎恶,直到最后也没有改变。
      只是这份朝向全人类的憎恨仅仅是存在着,从未有过一个具体的对象。
      于是,那个存在,便与对所有的一切都抱持了同样的感情,与谁都接受,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等价。
      于是,祂自身就和充斥恶念的空虚一起化为了无意义的存在。
      那就仿佛是一面镜子,映照出现实中的景象,但自身除了身为镜子的机能之外,全无意义。
      最终,被奉上祭坛的存在就这样成为了映照人类自身恶念的装置,其被施予诸多憎恨,也返还了众多憎恶,祂所再现出来的,也全都是产自于人类自身的罪恶。
      但人所惧怕的东西并非恶念本身,而是自身的脆弱。
      向无辜者施加暴行所带来的愉悦钝化感觉、麻痹道德,最终——
      ——不断推崇这恶念的自身,就变成了丑陋的东西。
      ——在这个严酷的世界里,若无憎恨,吾等便无法生存。
      那是一道并不存在于现实,永世都无法愈合的伤口,从日常中漏出的一切不利于幸福持续下去的东西都被丢弃在这里。窥视内部的话,只能看到一切产自于人心深处的污浊如同挤在狭小储水槽中的怪物,在寂然又喧闹地合唱着每个人心底最污垢卑劣的愿望(祈祷)吧。
      只是——
      就算身处在这虚无(地狱)中,尽管身在直至永劫都要毫无保留地接受这些从日常溢出的恶念的唯一异常之中,又怎么能够否认——
      ——世界充满美丽之处。
      ——人类充满美丽之处。
      这令原本只被赋予单一属性的机构中产生了矛盾,虽然在严密咬合的齿轮中产生的火花不过是源自违背自己机能的痛苦,那不尽黑暗中的一丝光亮也转瞬即逝,但不断寻找的话,一定能找到道标之类的小小倚靠。
      即使这份感情和心中怀有的感伤不过是种误认,但那一定已经足够了。
      身处与自己等同的无限延续下去的恶之中,对这样的存在而言,光明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就以足够,那对于拥有无穷时间的他来说,一定已经如同永远一般——
      哪怕这是假造人格带来的错觉,只要心中还抱有这份感伤,那就是确实的光明。
      这就如同耳边响起的祈祷(诅咒)一般。
      哪怕不断重复的是无意义的行为,一定也有能够拯救到的东西——

      “真是,好像被什么人的愚蠢传染了啊。”
      睁开眼睛的时候,持续了很久的漫长演奏已经结束,初时的晨光早已被暮色取代,在破碎天花板缝隙间透过的夕阳赤红也终于在最后的琴声中渐渐化为细碎的星光,如同某种只能被眺望有碰触不到的光芒,点缀在这个行将结束的舞台上。
      “——噼啪、噼啪、噼啪——”
      于是,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之后,她如同一个称职的观众般鼓起掌来,虽然掌声因为只有一人而干枯微弱,与此时化为废墟的教堂倒也相称。
      “现在你的心情很平稳,我的演奏有用真是太好了。”
      神父静静地走到少女面前露出了沉静的微笑。
      “这种一点也不神棍的表情还挺适合你的,卡莲,如果初次见面的时候是这个表情,说不定你就搭讪成功了哦?”
      少女毫不在意场合与气氛地笑了起来。
      不知是被那个不带邪气的笑容感染,还是演奏得到赞赏让并不怀有多少愿望的心得到满足了呢,年轻的神父也只是安静的笑着,伸手摸了摸少女蓬松的短发。
      “没关系,既然已经作为不存在监督者的替代品介入了这个循环,那么在轮回的时间里,不需重来,一直存在的我与你总有相遇的时候。虽然在那之前等待了很久,但在近似无穷的时间里,我想那并不碍事。而且,你不是已经到达这里了吗?”
      漫长的梦境即将结束,记忆只在这里的他和哪里都不存在的她,也将随着第五日阳光的升起化作泡沫吧。
      虽然听起来像是哪里的谁写的,满溢少女情怀的童话故事,却是将要发生的现实。
      “什么到达不到达的,我来这里不过是打发时间,你可别误会什么。不是看在最后都会消失的份上,可能对你……产生了一点无聊的同伴意识吧,幽灵神父。”
      口中说着否定的话,她却有些贪恋抚摸自己头发的温暖,反而向少年神父的身体靠近,直到脸颊在手臂的力量下贴近对方胸口,隔着黑色的制式服装布料,听到胸腔里心脏的跳动。
      “在这里的我可不是幽灵,你看,这不是能相互接触,彼此交谈吗?”
      捧起少女的脸,一个同少年冷淡的外表不同的温柔亲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这让她抱住卡莲的腰,脸埋在对方的肩窝里抖动肩膀笑了起来。
      “噗——,我都要觉得你身上放出圣洁的光芒了,什么啊这是。”
      然后,她攥紧手中的布料。
      “不过,这么说也没错,反正在这些结束后,你还是会过着那种无趣的、没有回报的生活对吧?”
      ——就像某个蠢货一样。
      身体机能衰败,寿命耗尽,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使用自己,啊,对于这样的人,自己一定到了最后也无法明白——
      于是,她的嘴边挂起了微笑,突然拉住端整修士法衣的领口,踮起脚仰头向刚刚亲吻过自己额头的嘴唇舔了过去。
      并未迎来躯体分割破裂的结束,而是近似温馨地达成了普通的结合之后,少年神父在清理过彼此的身体之后,将少女抱到自己的床上,轻拥在怀里,抚摸着她光裸的脊背,看着那双有些失神的金棕色眼睛,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询问原因的必要。
      “这样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吧。”
      “……嗯,这样,地上的道标就都消失,我也,不用再到这里来了……”
      小声地说着,她因为身体的倦意睁不开眼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少年怀里陷入了沉睡。
      “晚安,安里。”
      ——在意识沉入底部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带着一点也不合适他,却完全去掉了虚饰的温柔语调说。
      尾声:终演之阶
      ——那么,再一次前往终点的起跑线吧,虽然上一次被不解风情的残骸(自己)所阻挠,但这一次,既然最后的守护者已经就位,那么就再努力一次看看,虽说中途掉落的话就会前功尽弃,但百折不挠刚好是某个人的优点之一。
      推开天台的门之前,就听到了风声像在曾经的山顶一样寂寞地回响。
      “——还真是冷清——诶?”
      但是在屋顶上,却有着除她以外的人影。
      “Ciaos,Bella。我想自己能够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与初次相遇时同样的台词,同样没有情绪的淡漠表情,但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起来。
      “服务过头了吧,搭讪神父。”
      ——因为在这个炼狱的底部,通向入口的蛛丝(道路)跟前,有她的维吉尔在等待着。
      “大概因为我已经习惯在这样的夜晚等待你出现了吧,与其说过头,不如说等待你的出现才是我来到这里的日常。”
      如果对方不是这样一张冷冰冰面孔,她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脸红表示受宠若惊。
      但既然已经到了最后,果然还是彼此都保持着平常的样子比较好。
      于是她吊起嘴角,吐出了讽刺的话语:
      “什么啊,还不是同平常一样穿着骚包的衣服在夜晚的街上猎艳,唉呀呀,圣堂教会什么的,真的已经完蛋了。不提这个,你今晚到底有何贵干?”
      对她的攻击不以为意,少年早习惯不理会这些,只传达自己想说的话:
      “嗯,说过了我会尽力引导你,那么至少让我陪你走完这个阶梯吧。May I hold your hand?”
      在通往月亮的阶梯前,银发的少年神父向少女伸出了手。
      “……你这么认真的话,还要怎么拒绝啊,不过这句话随便说出来可是会被人误会。”
      伸出右手与对方的左手十指相扣。
      “觉得讨厌吗?”
      并不带疑问的询问。
      “不,老实说有点感动,不过还没感动到想和你结婚的程度。”
      携手走上玻璃一样透明、不安定、悬浮于空中的台阶。
      “那还真是可惜,其实我偶尔也想过带自己的妻子给父母看。”
      面不改色骗人的能力也不知道是来自于谁。
      “呜哇,不要,拜托你换个对象,放过我吧。”
      虽然没有停止与对方斗嘴的幼稚行为,但托了这个的福,就算走上这种不确定的道路,身体也还好好地保持着原样,虽然前进的高度已经足够令人魂飞魄散,但嘲笑着眼前这人曾从月亮上掉下一次的经历,多少也让他能够更确实地保持住理智和外形。
      尽管每走一步,这个存在都变得稀薄。
      “喂,脸都扭曲了哦,搭讪神父,果然还是恐高吧。”
      自己的手足抽动每走一步都有要崩溃的感觉,但还是对相互扶持的同伴嗤笑起来。
      “啊,虽然快要不能走了,但你还好好地保持着卫宫志郎的外形呢。”
      就进行着这样的对话,攀登上似乎没有尽头的台阶。
      说起来,这就好像是卫宫志郎曾经历的那次一样,和什么人一起走在通往高处的道路上。
      ——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已经想不起来那时同伴的样子,或许这是她将要崩溃为无的征兆,但如今这已是怎样都没有关系的事。
      “——残骸的袭击被停住了,你也有很多值得信赖的伙伴呢。”
      在少年的提示下,她遥望脚下展开的大地,那上面遍布着自己的残骸,如同曾为虚无时每日看到的那样。
      于是她转过身继续攀登起阶梯。
      地面越来越远,天空越来越近。
      那下面是所憧憬,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
      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次的街道,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天的日常,没有不曾体验过的事情,开始时的空白也终于完全被填满。
      “——啊,已经看到腻了。”
      不断的重复只不过是增加了对那份幸福的爱,以及,对新一天到来的渴望。只是那样,不过是让某个存在渐渐失去光芒而已。
      那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当“圣杯”被填满的时候,愿望就会降临,而此时对崭新一日的到来超过了对重复四日的眷恋,想要结束“自己”的原因一定是——
      “只是,腻了而已。”
      对“她”来说,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否则一定会不计后果的释放什么——
      “——但是,你自身才是更渴望这日常延续下去的人吧。”
      ——看,一旦露出弱点,就会被乘胜追击,不过幸好有这家伙在——
      歪斜的轮廓被扭正,她差点踏空的脚步踩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所以说了,我想要终结这一切。况且这个状况,并不能永远存在下去吧,在外面的你不是很清楚这一切吗?”
      “可也并非没有时间,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就想要结束这个愿望呢?”
      “喂喂,引路人的你这么说没关系吗?而且我不是说了吗,这个愿望结束的话,那家伙就能获得自由了啊,没得救的东西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没办法,但是你一定知道的吧,活着的人才能拯救活着的人,而且这个终结并不是没有延续,否则你——”
      回过头看向已经有些透明的少年。
      “否则,你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静静地注视着少年。
      “这里不过是堆积了虚伪存在的愿望熔炉,原本不过是被赋予调查任务的你到这里来,不管动机是否出自善良的愿望,但目的一定是因为——能够拯救什么吧。”
      “那不是和我一样吗?”
      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纯粹的微笑,她在天空触手可及的地方与自己的引路人对视
      于是,少年也对自己这次的对手回以微笑:
      “果然是个弱小又麻烦的恶魔,明明等级很低,这种地方又好像全无弱点啊。”
      月亮(入口)近在咫尺,那后面是只有最初就在那里的人才能踏足的领域,于是不必多说,彼此都知道这是告别的时刻,只是要说希望根本不会残存的记忆里留下怎样的印象,果然还是希望祈求那与平时没什么差别。
      虽然心中还怀有那么一丝留恋——
      “她”只作为她自己与眼前的少年度过的时间,要将这些都同样抹去的话,自然会感到遗憾。
      但既然决定了结束,告别一定要好好地说出来:
      “到这里就好了,我不在了以后,再来找‘我’就好,那个阴森森的教会也好,傻乎乎的家里也好,再会了,卡莲,不过想泡我的话,你还是稍微练几年再来吧。”
      她向月亮走去,他像梦境般消散。
      “那么永别了,Angra Mainyu,对你的驱魔,就破例地方过去好了。”
      “什么啊,那个没用的搭讪神父。”
      手指残存的温暖也很快地消散,她将剩余的感伤折叠在角落,抬头看向阶梯的终点。
      在引路人消失以后,垂至地面的蛛丝也开始消失,她站在逆月之前,最后地一次俯瞰大地。
      地上的灯火如天空的繁星般美丽,而对于地上仰望天空的人来说,她的存在是否也在一瞬成为了无法被触及的星,并且会有人为那转瞬即逝的光叹息呢。
      “——哈,还好不会有人记得我。”
      她感到庆幸地笑了笑,转身踏入有那家伙守护的圣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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