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向*然

1、第 1 章

　　他凭什么？

　　我看着他。
　　的确，他怎么看，都是气宇轩昂，英俊潇洒。
　　尤其还是在如此优雅的环境之下。
　　可是，他究竟凭什么如此肯定？

　　他拿出一张银行卡，在我面前放下。
　　我扬起眉毛，看着他。
　　“这里有100万，你拿着。”他说。
　　“如果，他知道他被我100万就卖了，不知道会怎么想。”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响起，缓缓飘散在四周，然后，了无痕迹,无处可寻。
　　他摇摇头，“这，是你的赡养费。”
　　我笑了，是笑的，却没有丝毫愉快高兴的味道。
　　“我的婚姻，原来值那么多钱。”而我是否该待价而沽，或者漫天喊价，价高者得？
　　“宁夏，你不要这么说，我……只是爱上了他。”他说。
　　爱上了他？他竟然这么说！
　　“我也爱他，我和他相恋五年，结婚三年。更重要的是，他爱我。”我抬起头，眼神坚定，直视他。
　　他又是摇头。“不，他已经不再爱你，不然，你以为我如何会坐在这。”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我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情绪了，我愤怒，是的！我很愤怒！这个男人，他凭什么这么说！“不管他爱不爱我，我都要他亲口告诉我！”我站起来，转身的一瞬间，听见他说，“爱他，就请让他自由！”
　　难道，我已经让他不自由了吗？

　　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在街上乱逛。
　　我需要一些时间，一些空间好好想一想。
　　那个男人，爱上了我的丈夫？
　　这怎么可能？
　　可是，他不是已经约我出来谈判了吗？
　　当时我接到电话就已经满心疑惑，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原来！是这般景象！
　　但我宁愿约我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衣着时髦，形态较弱。哭着对我说，“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请你高抬贵手，成全我们！”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但为何，我的人生，如此戏剧？
　　他，又为何有如此胆识，知道我会守口如瓶？而不怕我去他们公司大闹一场？他究竟是对我有信心，还是对他自己有信心。或者，他根本没有考虑这么深。
　　那么，现在，他后怕了吗？
　　可是为何，我下意识竟是如此害怕，我怕他说的都是真的。
　　或者，我已经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真的，他已经不再爱我？
　　我闭上眼，回忆这一年。
　　并无莫明事端发生，何至于此？

　　我的丈夫杜若风，在一家跨国公司工作。一年多前，他们的厂长调往别处分公司管理。
　　在厂长之职虚空了几个月之后，总部派了人过来接任。
　　我还记得，若风跟我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很兴奋。
　　说，苏皓，是B大毕业。年轻有为，很得人心。
　　说，苏皓三十出头，却还是单身。
　　说，苏皓是少数民族，是全公司公认的英俊。
　　说，苏皓……
　　我好奇心盛，一心想见见若风口中这个优秀男子。
　　然后，我如愿以偿。在他们公司的酒会上见到了这个男子。
　　果然，英俊挺拔，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无可挑剔。举手投足，尽显气度。
　　一个晚上，我都在偷偷看他。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注视，却只是微微一笑，跟我点头示意。
　　令我觉得很尴尬。
　　我问若风，“你不会吃醋？”我那么明显的表现出对苏皓的好奇。
　　“没有可能的事。”
　　我瞪他，这人，真是现实。

　　我和苏皓，这一年来，也仅仅只是在他们的公司饭局上见过几次，估计他也只是知道我是若风的妻子，却不知道我的姓名和其他一切。
　　可是，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回到家，对着一室黑暗。
　　若风，还没有回家？
　　他，还会回来吗？
　　我抱着膝盖，缩在沙发角落。
　　我，要等吗？

　　“你怎么睡在这啊，把我吓了一跳！”
　　我想睁开眼，光线，好刺眼，谁把灯打开了？几点了？若风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睡啊？为什么不回房？”
　　我睁开眼。是若风，他回来了。
　　他半蹲在我面前，“宁夏，我们回房睡。”
　　“你回来了。”我说，我还是等到你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问，我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担心与焦虑。
　　真好，若风，你还是爱我的，是吗？
　　“若风，”我一下抱住他，“你爱我吗？”我问。
　　“你今天是怎么了？”他好奇怪，是啊，我从不问这个问题，从未问过。
　　我摇摇头，“若风，你爱我吗？”我坚持，我多想能听你亲口说一句啊。
　　“宁夏……你……我们回房好吗？”他打横抱起我，往卧室走去。我把头靠在他胸前，感受他传来的体温。
　　看来，今夜我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可我，究竟要的是他口中的答案，还是心里的答案？

　　我还是照常上班，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心里认定，如果若风不说，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爱他，我是那么爱他。
　　我不想，失去他。我只能，装聋作哑。

　　日子，就那么进行着。苏皓也没有再找过我。
　　一切归于平淡。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知道若风是否知道苏皓曾经找过我，或者，他和苏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知道，我通通不想知道。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中度过，夏天来了。
　　“铃……”家里电话响。
　　“喂？”我接起电话。
　　“你说什么？”我被电话中传来的消息吓到。说，若风出了车祸，正在抢救。
　　打电话给我的，却是苏皓。
　　我赶紧拿了家里所有的现金赶到医院。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才想起，我都没有问问若风此时的情况。他伤得怎么样，他伤在那，严不严重……
　　我心急如焚。若风，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难道，这是上天在惩罚我没有给你自由？
　　那该受到惩罚的也是我，而不是你啊！

　　我赶到医院，在手术室门口便见到了苏皓。
　　“他怎么样？”我一把抓住他问。
　　“我不知道。”他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的车祸？”我已有些语无伦次，“你就在他身边是不是？你在他身边怎么还能让他出事？”
　　“你不要再问了！”他痛苦的说。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他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我紧紧拽着他的袖口，所谓“声泪俱下”是否就是我现在模样？
　　“宁夏！”他挣开我双手，反握住我双肩，“你冷静点！他现在情况未明，你却在手术室门口大吵大闹……”
　　“你叫我怎么冷静？没有你，我们一直都好好的！”我咬牙切齿，他怎么可以在说“爱”的同时又如此冷静？“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们！”
　　“宁夏……”
　　“你走，你走！”我把他往外推。这里，只有我们。
　　“宁夏！”他喝道！“请你不要这样！”
　　忽然，他推开我，“医生，他怎么样？”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出来的是一个护士。
　　“我是他妻子。”我说，在这个头衔上面，苏皓，永远都挣不过我。
　　“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你是A型吗？”
　　我一愣，我不是A型。
　　“我是，抽我的。”是苏皓的声音。
　　“那你跟我来。”

　　他们走了，只剩我一个了。
　　我是若风的妻子。
　　可是，从经往后，若风身体里，流的却是苏皓的血。
　　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融为一体了。
　　那么，我是外人了？

　　我在走廊长凳坐下，我已经没有力气哭了。
　　老天，你跟我开的，是什么玩笑！
　　我渐渐冷静下来，脑子却一片空白。
　　唯一念头，便是，若风，你一定不能有事！

　　“手术还没有结束？”我转头，看见苏皓往我这边走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点点头。他一个手按着另一只手的动脉。
　　“抽了多少？”我问。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500CC。”他说。
　　“谢谢！”我跟他道谢，无论从什么角度，我都该和他说谢谢。
　　“宁夏……我，是我对不起你。”
　　我摇摇头，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
　　我们就那么安静等的坐着，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灯，一闪一闪。
　　他忽然站起来，走向前，“医生，他怎么样？”
　　我转头看去，也连忙站起来，“医生，他怎么样？”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妻子。”这一刻，我觉得这个头衔，是那么可笑，那么讽刺。
　　“病人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再加上失学过多，恐怕……”
　　“什么？”我和苏皓对望一眼，我们是否要做好最怀的打算？
　　“他能不能醒来，就看他自己的意志和你们的支持了。”
　　我一下呆在原地。若风，他……
　　醒不过来？

　　我已经惊惶失措，所有手续都是苏皓在办。
　　他做事，果然效率质量一流，什么都考虑周到。
　　为若风置办的是条件最好的单人病房。
　　只是，没有看护，因为我不要。

　　我坐在若风的病床边，静静看着他。
　　他头上抱着厚厚的纱布，身上也是。脸色惨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眼睛紧紧的闭着，一点生气也没有。
　　今天早上，他还笑着与我说“再见”。
　　为何，一转眼，他就躺在了这里？
　　我执起他一只没有挂水的手，“若风，你醒来。好不好？”眼泪，无声落下来。滴在若风的纱布上，不见踪迹。
　　若风，若风，你醒来，好不好？

　　“宁夏，吃点东西吧。”是苏皓，他递来一杯热牛奶。
　　我摇摇头，“我吃不下。”
　　“吃一点吧，不然若风没醒，你却病了。”
　　我看他，深深凝视。为何，这个男人可以处事不惊，还如此镇定？
　　他把牛奶往我面前送了送，“拿着。”
　　我接过来，抿了一口。
　　我的确是累了。可是，却吃不下，睡不着，这，应该是最正常反应吧？
　　我看了眼苏皓，他衣着凌乱，还沾了大片血迹，是若风的吧。
　　“苏皓，你回去吧。我守着就好。”我说。
　　他摇摇头，“我不放心。”
　　“若风，看样子一时间也醒不过来，你回去换件衣服。我们需要轮流看护，我们都不能倒下……”我咬了咬唇，“若风，不会愿意看到我们任何一个有事。”
　　他低头看看自己，血迹已干，留下的是大片黑色印记。
　　我看在眼里，触目惊心，若风……若风的血……
　　“好吧，我回去换件衣服，马上就来。这里有些干粮，你先垫垫肚子，我一会带饭来。”
　　我点点头，此刻的我们好似同一战线上的战友。我们需要彼此。
　　原来，曾经的敌人，也可以成为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