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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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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怨他,不恨他吗?甄蓝没办法骗自己说没有一丝一毫。可是,他毕竟不知情。而且,欧阳伯伯这些年视她如己出,弥补了她失去双亲的哀恸。
那便罢了,既然他已经回来,也顺利得到德士公司的合约,她终于可以功成身退,浪迹天涯去了。
小助理轻声打断甄蓝淡淡的愁绪:“宁小姐,董事长请你和欧阳先生上楼开会。”要离开,终究是有几许不舍,挥不去,是离愁啊。
“好的。”她操控轮椅,向专用电梯行去。
突然,真澄自后面握住轮椅的推手,慢慢推动她的轮椅。
“啊,欧阳,你不用推着我,这辆轮椅是特制电动轮椅,不用人力。”
真澄笑了笑,没有放开手。
“平常休息的时候,你有什么娱乐?”
娱乐?甄蓝微微蹙起秀眉,看书听音乐复健不晓得算不算娱乐。
“我有国际室内设计展览的贵宾券,想请你周末一起去看展览如何?”他邀请。
甄蓝不是不心动的。那个展览,是顶级室内设计师的极至之梦,相当于名人堂般的荣誉。所有参展的作品,都是集优雅的传统与锐意的创新于一身的经典,一票难求。
只是——同欧阳一起去?她犹豫。
“就这么说定了,周末我来接你。”他替她做了决定,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可——我要去陪欧阳伯伯下棋。”她不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地挣扎。
“无妨,等一下开完会我替你向他请一次假。”真澄咧开一个大大的笑。父亲那一关,好过得很。
甄蓝不作声。在她的沉默中,电梯到了楼层,停了下来。
他推着她走进会议室,顿时所有眼光都向他们射了过来。
“蓝,真澄。”欧阳遥招呼他们,让他们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
“好,所有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开始开会。”最爱的儿子和他最疼爱的、视如己出的女孩,都在他身边了,他希望这样的时间,就此停留。
会议快结束时,甄蓝轻轻击了下手掌,偌大的会议室顿时静了下来。
“各位,我有一件事要宣布。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谢谢各位五年来的支持与帮助,谢谢各位对我的信任与关怀,谢谢大家了。”她略显低沉的优雅声音徐缓地响起。
包括欧阳遥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怎么听起来似告别辞?
“蓝?”
“董事长,请听我说完,好吗?”甄蓝请求。
“好罢。”欧阳遥叹息。
“长久以来,我都不是一个易相与的人。多亏各个部门的人通力合作,迁就我这个任性的人,才使得我完成许多艰难的工作,给各位添麻烦了。现在,我再次任性地做了决定:本人,宁甄蓝,自即日起,辞去欧阳氏建筑总公司室内设计总监一职,辞去设计公司经理一职。我的所有职务将由欧阳真澄先生接任,他是一位出色的室内设计师。本次德士的合约,就是采用他的设计,以他的实力,一定可以胜任愉快。”甄蓝微笑,“而我,则该去享受阳光海滩轻风了。幸运的话,会有飞来艳遇也未可知。”
会议室内一片静默,没人觉得她的笑话好笑。
分管人事的经理第一个出声反对:
“宁小姐,怎么可以说辞职就辞职?董事会方面要怎么交代?”
“的确,宁小姐,即便你不再亲自经手个案,但是仍有许多客户因为信任你这个设计总监,而将case交由欧阳氏来做,你是一块信誉保证的招牌。”市场部主管也附和,道。
甄蓝太息,坏就坏在这里,她除了兴趣,再不想替任何人工作,空背负着一个盛名,实在是极累人的事情。人人指名道姓要她的设计,不接罢,便说你是耍大牌。可是若接了,要在个人爱好与商业考量之间取舍,却又很是为难。艺术与现实的妥协,太过让人伤脑筋。而她,想要任性这一次,一生一次的任性,她只想做个富贵闲人。
“蓝,这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吗?”欧阳遥扬手阻止众人纷乱的劝说。
她点头,望着他的眼光里是无言的恳求。
“不后悔?”他再问。
“是,这是我仔细想了无数次后的任性。”甄蓝唇边是恬淡微笑。
“那好罢。”欧阳遥笑了。“你去罢,董事会那里,有我作主,你放心的去玩。”
“谢谢!”甄蓝露出灿烂微笑,终于,她也可以去飞。
会议才结束,宁甄蓝辞去所有职务一事也以星火燎原的速度传遍整个总公司上下。顿时一片议论声如浪潮涌,此起彼伏。
“怎会?宁小姐在公司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换成我是她,怎样也不会舍得放弃辛苦多年的成绩,将如今的地位权势拱手让人。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看未必,听说她是要去旅游,还对董事长说是她的任性。也许只是职业倦怠,觉得累了,所以想要散散心。”
“是这样吗?怎么我听说是宁小姐想要恋爱结婚,把时间花在家人身上,所以褪去华服,洗手做羮汤去了。”
“宁小姐?怎么会?不可能!她那样纤细优雅神仙般的人,我无法想象她打理家务的样子。且,如果给我娶到宁小姐,我一定会令她过公主般的生活,她就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有男同事说。
“你别痴心妄想了,就凭你?”众人大声挞伐男同事。
“可不是,宁小姐那样的人物,要么终生孤老,要么就嫁个非凡人物。”
“也不一定啊,她这样的境况,嫁得掉已经很不错。”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就算宁小姐不在其位了,你也不要忘记,公司里到处有她的忠臣,被他们听见,你就等着被孤立罢!”
真澄在经过市场调研部的休息间时,听见各色的言论,他眼神一沉,这些人都该死。甄蓝要离开公司了,他们却只省得躲在这里制造谣言。
他简直不能相信,她就那么不顾所有挽留地把公司里的一切给抛下了,她怎么能?那些因她而留下的人,会多么失望?
真澄有些愤怒,在他极力想同她相处时,她却要远远走开,她怎么可以?!
转了个身,原本欲向市调部的他,大步走向电梯,下楼。
回到二楼,他直冲甄蓝的工作间,推开那扇黑蓝色的门。
“蓝,我们要谈谈。”他根本不理旁人不赞同的眼神。
“欧阳,有什么事?”甄蓝仰起脸,平淡地问。
“为什么辞职?”他沉声质问。
“你又为什么生气?”她则轻轻反问:“你初进公司就应该知道,我要离开。”
“给我理由!”
“欧阳先生,宁小姐的决定,对你有任何的负面影响吗?你又何须知道理由?”西西虽然承认他的才华,却仍不认同他的管理才能。仗势欺人同以德服人相去千里呢。
他不理睬西西的冷嘲,只专注地盯着甄蓝,这一刻他眼里只有甄蓝。
“我初回来时,这里人人视我为眼中钉,我原以为是我取代了你的原因。可现在,我才知道,你不只是要从现在的职位上退下来,而是你根本是要自欧阳建筑里走开,所以他们才看我不顺眼。”他挑眉:“我回国,你离开,嗯?”
甄蓝不愠不火地将轮椅驶近他,然后伸出手牵住他捏紧的掌。
“欧阳,冷静,西西他们没有看你不顺眼。而我的离开,则在你回国之前就已经决定了。他们不会因此迁怒于你。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我也可以告诉你。”她美丽而无波的眼,缓缓环视所有陪了她五年的工作伙伴,然后视线落在他脸上,“我的残疾羸弱,将我困囿于窄小的世界之中。而现在,是我人生的最佳状态,我想趁机放纵自己去享受一下人生。所以,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不会让自己错过离去的时机,这与你没关系。”
真澄蹲下身,平视她:“就这样?”
甄蓝点头,然后她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
“西西、史威格、桑塔纳、罗宾。”她一一轻唤他们的名字。
毫不迟疑地,四只大小不一、肤色各异的手轻轻搭在甄蓝纤细瘦小的掌心。
她满意地笑了,捉住真澄的手,将之叠在五只手掌上。
“答应我,你们会好好相处,不要教我挂心。”
“宁小姐。”西西轻唤一声,眼泪已先涌了出来。
她不喜欢宁小姐脸上淡淡的笑容,不喜欢她仿佛安排后事般的沉静。
“好了,乖,不要孩子气。”甄蓝的眼底也有泪,一样舍不得呵。同他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寂寞伤心,欢欣快乐时刻,都有他们相陪。“今晚,我在约书亚做东,请你们喝酒。一定要来哦,约书亚说他供献出一瓶1969年的白兰地。”
“宁。”罗宾率先收回自己的手。
“嗯?”她仰头望向脸色沉肃的男子。
“说你会回来。”罗宾又一次请求。其他人也用同样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如果你不做出保证,我们会齐齐跟上去。”桑塔纳紧追上一句。
她笑了,活着,终究是幸福。
“我保证,我会回来。”她伸出左手三根手指再次起誓:“若不回来,就让我——”
“宁小姐,别让我担心。”
“不要!”
“我相信你。”
“宁。”
除了不知情的真澄,所有人都喝止她再发毒誓。
“好啦。”甄蓝挥挥手,“我又不是小孩子,现在,都回各自的岗位去!立刻!”
“优,你们究竟替蓝向我隐瞒了什么?”真澄冷不防问正在埋头画草图的优那律。
优那律自透写台前抬头,圆亮大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愕然。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交接工作不是很顺利么?按理,不会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才是。怎么会隐瞒什么?给上司设置障碍等同于给自己找麻烦。”
“优——”他几乎要太息了,“你心里明白得很,我不是指工作方面的事,而是指蓝本身,她有什么你们都知道的事,而我却始终不知道的?”
优那律转动手上的铅笔,笑了起来。原来是问这个啊。
“欧阳先生,宁小姐自己的事,她不同你说,我们这些人就更不会说。我们的原则是,当事涉宁小姐时,一切以她为优先考量。所以,如果有什么你不知道又很好奇的事,不妨直接去问宁小姐本人。若她没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你也只能忍着了。”
看他吃鳖,会是她最大的乐趣。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不认为她是天生的。”
优那律脸上飞过极凌厉的表情,只是一闪而逝。然后她沉吟一下。
“算是送你升任正式设计总监的礼物罢,我破例告诉你,但只此一次。”她压低声音:“隐约听说,是宁小姐为救人所致。”
救人?他没有再追问优那律,心知他继续问,她也未必会说。他陷入沉思之中。
始终不懂,蓝怎可以拒他而远之。
下班之后,他驱车到达约书亚,侍者一听是宁甄蓝的客人,立刻将他引进流风间。
推开门,罗宾和史威格已经先行抵达了。
“欧阳先生想喝些什么?”侍者似老早认识他般问。
“Mantini Rosso。”他坐下来,向侍者点酒。
“请稍等。”
待侍者退出去后,三个男人沉默。过了一会儿,罗宾正视真澄。
“宁是极坚强的女子,也正因为她的坚强,才更惹人怜惜。我们之中没人可以体会她所经受的痛苦,就算再怎么试图去理解,也及不上她□□及灵魂的磨难的十分之一。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不让她独自离去,是我们的愿望。”
“可是,那却是她惟一的愿望。”史威格执着酒杯,慢慢摇晃。冰块与长颈杯子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聊什么?表情都这样严肃。”优那律似风一样推门进来。
侍者跟在她身后为真澄送上他的酒。
“咦?宁小姐还没来啊?西西和桑塔纳呢?”
“谁说我们呢?不就在你身后。”西西笑着挽着桑塔纳进门,一身大红色吉普赛风格的长裙让她充满了异域风情。“今天是自家人聚会,迟到一会儿没关系。何况,宁小姐还没到,我们便不算迟。”
优那律还想调侃几句,却在看见他们身后的人时,乖乖住了口。
真澄循她的视线望去,有几秒钟的怔忡。
一个穿着白色三宅一生衬衫、黑色古奇皮裤的英俊男子推着甄蓝的轮椅进门。
“大家都到了。”甄蓝仰头同站在身后的约书亚介绍:“上次人多又匆忙,没有为你们做介绍,这一位是欧阳真澄。”
然后她又看向真澄。
“这位是约书亚的老板,俞书亚。我们都习惯叫他约书亚。我在他这里存了好几瓶酒,待我远行以后,要麻烦你来替我喝光。”
俞、书、亚?真澄抬头打量眼光深幽难测的男子,认出他就是那次在此间门口与蓝吻别的男子,心头浮上一股淡淡的怀疑。
“请恕我冒昧,不知俞先生可是育豪私立小学飞鹰A班的学生?”
俞书亚薄薄的唇扬起浅浅的笑纹。
“人生何处不相逢,第一次听宁提起你的名字,我就知道是你,只是没有向你当面证实。”
真澄也笑。可不正是?
“是啊,近来我遇到的人,竟然有许多旧识。我还见到了雷净阎,我们的学习委员,不晓得你可还记得?”
俞书亚抱起甄蓝,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坐在她身边。
“飞鹰A班的人,恐怕人人都记得对方,很少,能将那段岁月完全抛却。”他意有所指地问:“你还记得多少人?”
真澄耸了耸肩,毫不掩饰自己的窘境:“我中途转学,没能读到毕业。又一直长居海外,只大概记得几个平时比较玩得来的朋友。雷净阎告诉我下个月有同学会,约我一起参加。”
“他约你一起参加?”俞书亚看了甄蓝一眼。
甄蓝轻轻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安抚他。
“约书亚,今天我已经正式辞职。所以,今夜是我的饯行派对,你和欧阳之间的同学情,不妨留到同学会再去慢慢叙罢。”
“怎么,路易士同意你去旅行了?”他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一直温言浅笑的甄蓝,包括真澄在内的其他人也很严肃地等她回答。
“他说短途旅行应该没什么大碍。”她一径微笑,喝茶代酒。“优,喝首歌来听听,西西,跳一段肚皮舞来瞧瞧。”
“宁!”众人齐齐叫。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还玩笑。
“呃,我自己唱好了。”她很识相的,决不触犯众怒。她只是不想他们太担心多虑,活跃一下气氛罢了。
“欧阳,伯伯身体还好罢?”书亚无意冷落真澄,所以找了个话题同他攀谈。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同欧阳谈及甄蓝的身份,可是既然欧阳不知道,他就一样保持沉默,闭口不谈甄蓝的过去。
“很好。”真澄狐疑地看住甄蓝和俞书亚,他们叫他欧阳的口气一样熟稔。甄蓝搁在俞书亚手背上的手让他十分不舒服,他们,是一对情侣?那么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路易士•奎因呢?
“宁,累不累,要不要先去睡?”书亚没有忽略他猜思的眼神,故意暧昧地贴近甄蓝问。
“嗯。”她点头,张开双臂揽住他的颈项。除了疲累,她对真澄虎视眈眈的注视感到不安。他,发现什么了吗?
书亚将她抱回轮椅上,然后向其他人致歉。
“我先送蓝出去,大家玩,我稍后就回来。”
“西西,优,史威格,罗宾,桑塔纳,还有欧阳,你们尽兴地玩,所有的都记我的帐,不用客气。”
“好的。”
“晚安,宁小姐。”
“做个好梦。”
“注意开车。”
“记得打个电话来。”
真澄发现除了他之外,人人都晓得向她道别,话都被他们说了,他只是轻轻说了声“再见”。但他在心里发誓,他不会任由她就这样离开。
真澄轻敲卧室的门。
“进来。”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
真澄走进父亲的卧室,看见他已经换好了睡衣倚在床上,正戴着老花眼镜在看报纸。
见到儿子走进来,欧阳遥放下报纸,知道今夜必须要和儿子好好地长谈一番。拍了拍床沿,他示意儿子坐下。
“喝了酒回来?”
“嗯。”真澄坐在了父亲的床边,发现虽然看上去精神矍铄,但父亲毕竟是老了。两鬓已经斑白,看报已经要借助花镜了。
“工作方面,一切都还顺利罢?”欧阳遥旁敲侧击,并不直接探问儿子的心事。
“我学的就是室内设计。而且,优那律是个极之出色的助手,能力完全不下于蓝。所有交接事宜在她一手安排下,顺利得几近完美。我必须向您承认,蓝领导着一群优秀的下属,他们是最佳组合。”
“既然一切都很顺利,你又为什么而烦躁?”
“烦躁?”真澄将这个词在唇舌间回味了一会儿,然后笑了,是的,烦躁。这个形容词实在太正确了。没错,他的确烦躁异常。
“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便是为了什么人了?”不是猜测。只要有眼睛的人,很难看不到真澄直勾勾注视甄蓝的眼神,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好奇与觊觎。
老狐狸。真澄在心里嘀咕,看自己的儿子困扰得发狂很有趣吗?笑得那么狡猾。
“是什么人这样有魅力?让我优游花丛不染余香的儿子,出现如此郁结神色?”
“父亲,为什么我觉得您很乐于见我为蓝而魂不守舍,嗯?”真澄对老父挑起英挺的眉。
“为了蓝——啊。”欧阳遥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拍了儿子一下,“对于蓝,你究竟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看待她呢?”
“我不知道。她不是我所认识的任何一种类型的女孩。她明明可以对人温和体贴,却对我冷淡有礼。我想了解她,做她的朋友,然而却不得其法。”
真澄有些许沮丧。甄蓝将她的心保护得滴水不漏,让他连接近的机会也没有。他只能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完全不晓得怎样施展他的男性魅力。
她严重地伤害了他男性的自尊,就算她不喜欢他,至少,他们可以尝试成为朋友。但——她似乎无意同他深交,他生气的还不只这一点,她了解他远比他了解她要来得多,而且她周围的人还竭力帮助她制造神秘。
真澄叹息。深知自己在第一次听见司机向他讲述起蓝的时候,他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这个平和的女子。
“父亲,告诉我,怎样才可以令得甄蓝对我敞开心扉,接受我,至少不再拒我于千里。”
欧阳遥微笑。如果真澄能够真心对待蓝,关心呵护她,未尝不是好事一件。这样的话,真有一日,他百年归老,就不会担心蓝的身边是否有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伴在她左右。而他,也可以了无遗憾的下黄泉去罢?
虽然蓝执意不向真澄提起往事,也不许所有知情者告诉真澄,可是,他这个为人父的,难免会偏心。虽然不能明说,总可以给点暗示,只希望儿子够聪明,不用他太为难。
“儿子,把我床头柜的抽屉拉开,将里面的相册取出来。”
真澄依言取出一本颇有分量的相册,交到父亲手里。
欧阳遥并没急着打开相册,只是表情充满回忆的抚摸封面。
“蓝,没有直接死亡是一个奇迹;可以活下来并且从昏迷之中醒过来,是第二个奇迹;能够醒过来,又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智力,是第三个奇迹。我一直不晓得这三个奇迹对于她来说,是上帝赐予的幸运,亦或是最大的磨难。”
他忆起了那个挣扎在生死之间,顽强的活下来的小女孩。一转眼,她都已经长大成人。
“我一直以来,都不主张蓝结识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因为她的情况太特殊,实在经受不起任何伤害。如果不能将她的所思所想所需所冀放在第一位,那么我宁可蓝只有少数关心她胜过一切的朋友。”
“可是,朋友不可能照顾她一生一世。”
“是啊。”欧阳遥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我担心的是她遇人不淑,但总不能因噎废食。所以,儿子,你必须在心里万二分的肯定,你接近蓝不会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无论是生理上的或是心理上的,我才同意你深入地了解她。儿子,你能保证吗?”
真澄的脑海里浮现甄蓝略显苍白的肤色,细瘦的手腕,孱弱的身躯,还有秋水般的明亮眼眸,做了决定。
“父亲,我想认识蓝,想保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欧阳遥不再试探儿子的心意。他暗暗祈祷,真澄能够为甄蓝而定下浪荡不定的心。也,把那受尽苦难的女孩子留下来。
把手中的大相册轻轻交到儿子手中,也将关于蓝最真实的一面交到他手中。
“我想,你还是自己从中去发现事实罢。”
“我会的,父亲,谢谢您。”接过相册,真澄如获至宝。他想,籍由记载着回忆与思念的照片,他可以更多地了解蓝。
“那就好,你去罢,我还要看报。”
欧阳遥挥挥手,近距离看到儿子,发现他的眉眼愈发似自己的发妻,多么的肖似啊。他重新翻开报纸,不再回想过去。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她——始终是不能释怀罢?而他,渐渐老去,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心思,痴等一个永远也不肯回头的女子。
而今,他唯一的希望,不过是他共她之间所生的儿子,摆脱这一场交易婚姻带给他的阴影,找到人生中的最爱,然后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