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未明》密斯氢气

5、也许你不同

　　林年直到上课铃声最后结束地时候才回来，一坐下她就把自己的桌子往外面搬了搬，中间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桌子无意识地没有靠拢。林年不知道刘灿是这种人，只准自己让别人尴尬，也不能别人让自己尴尬，而且他要是心里打定什么注意，没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思。他见了这条缝隙，并不是移动自己的位子，而是直接把林年的桌子整个往自己的桌子这边搬，林年又移动了几回，但是考虑到动作太大上课会被发觉，就任由他合并起来，只是自己靠得尤为的外面。不过令林年松了口气的是，刘灿并不吵。他上课不讲话，不然发呆，不然睡觉。林年可以基本上当他不存在，认真听课。
　　因为还在补课阶段，所以学校没有安排晚自习，天还大亮着。林年收拾好书包后，起身发现刘灿的桌子上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看来他早就收拾好了。那他为什么不走呢，林年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往门口走去，她刚走两步就发现刘灿也起身了，也朝门口走去。林年反感地想，他想干嘛？
　　出了教室，就发现辛杰在门口等着，他手上除了书包以外，还多了个篮球。是辛杰先打的招呼，“放学你怎么回家啊？”
　　“哦，赶公车。”林年说，“你不走嘛？”
　　“我是篮球队的，要留下来练习，开学后头一周就有次比赛。”辛杰回答说，然后就看到刘灿出来了，站在辛杰的旁边。他和辛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插话进来，“你妹妹？”
　　“嗯，你们一个班的，认识了嘛？”这句话是对两个人说的。
　　林年没说话，刘灿懒洋洋地说，“呵，你妹妹脾气真大。”
　　“怎么了，得罪你了？”辛杰好像和刘灿很熟，说起话来语调也比平时随便。
　　“何止。”刘灿吊儿郎当地说，“改天你这个做哥哥的得带上妹妹来给我道歉。”
　　林年听得莫名奇妙，瞥了一样刘灿，嘴里蹦出两个字，“神经！”然后看了辛杰一眼，“我先走了”，就往楼梯下面走，后面他们两个要说什么林年也没兴趣听，只听见那个神经病大声说了个“靠！”

　　晚饭后辛杰就回来了，和林年还有辛琪一块儿在三楼做作业。开始很安静，三个人各做各的，后来辛琪就开始磨蹭起来，一会儿照照镜子，一会下楼拿个水果。九点过的时候，徐阿姨上来送了三小碗汤圆上来，说是夜宵，也好让这些小姐少爷们休息休息。这时候，辛琪的嘴就再也关不上了，叽里呱啦地说着学校里的八卦。
　　“辛杰，今天练球怎么样啊？”
　　“就那样。”辛杰吃下去最后一个汤圆，用纸巾擦了擦嘴。
　　“刘灿进了几个球。”
　　“我怎么知道。”辛杰说。
　　辛琪其实早就习惯了辛杰的说话方式，并不觉得辛杰对自己冷淡。但她也知道辛杰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于是她又移到林年旁边说，
　　“呀，辛年，别写了，快吃汤圆吧，不然都凝起来了。”
　　林年停下笔，看了看她一脸的笑容，然后端起了碗，默默地吃了起来。
　　“辛年呀，你真是运气好，和刘灿坐这么近，我们班那些小女生可羡慕你拉。”辛琪在一边巴拉巴拉。
　　“也包括你吧。”辛杰冷不丁地冷嘲热讽了句。
　　“你不说话，每人当你是哑巴。”辛琪白了一眼多嘴的辛杰。
　　林年在他们说话的空当已经吃了两个汤圆了，她抬头看着一边的辛琪说， “谁？”
　　“就是刘灿啊。”辛琪干脆搬了个板凳对着林年坐下来。
　　那个人叫刘灿啊，林年心里想。“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坐的近？”林年自然而然就问出来了，又不是一个年级还对自己的座位了如指掌？林年喝完了汤圆里的汤，把碗放在徐妈送上来的盘子里，就继续做在桌前开始看书。
　　“辛琪对刘灿的事情是了如指掌啊。”辛杰损了她一句。
　　辛琪听到这话，一下子脸红了，小声说，“什么事情我都知道。”
　　“我听说他今天和一个女生发生了争执，那个女生不会是你吧？” 辛琪并没有因为林年开始看书了就停下嘴，辛杰把刚吃完的汤圆旁边一放，他听到辛琪不停地问林年，自己心里一阵烦，于是插嘴说，“人家要学习了，你不学就去睡觉，都初三了不能直升本校看你怎么办。”辛琪白了辛杰一样，“我又不是和你说话，我作业早就写完了，现在就去洗澡睡觉了！”说完辛琪就出了门。
　　看到辛琪彻底离开了，辛杰停下手中的笔，“那个。”
　　“嗯？”林年抬眼看着侧面的书桌。
　　“那个刘灿让我跟你说，他其实是想看你校牌，没有那个意思。”辛杰看着桌上的书，没有抬头。
　　林年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他说过什么我早忘了。”然后继续回到自己书桌上的那本书，没有再开口说话。
　　辛杰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有动笔，只是愣愣地看着桌上的物理卷子，坐了好一阵。这片住宅区到了晚上非常安静，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入秋了，外面的秋蝉拖着很长的声音，懒懒地。心烦的人听着心烦，心情好的人听着悦耳。

　　在辛琪去睡觉后，辛杰下楼睡觉了。洗漱完后刚躺下，想用手机制定明天早上得闹钟，才发现手机忘在了书房。家里人都差不多睡了，他轻轻地上了楼，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推开书房的门，就听了房间里隐隐地抽泣声。透过门缝往里看去，林年在书桌前抱腿全身蜷在凳子上，瘦弱地脊背躬起来，头埋在臂弯里，背影有些颤抖。这不到一个月的接触里，辛杰觉得林年自尊心异常的强，脊梁随时都是直的似的，下巴微微抬起，总有些让人觉得她有些小骄傲，百毒不侵。既然她选择在大家都不在场的情况下释放自己，他怎么好意思推门进去，让她尴尬。于是他侧了侧身靠在了门边的墙上，静静等着。
　　辛杰站着站着就睡着了，这是他的特点，虽然不如辛琪睡觉的时间长，但是他一困就要睡觉，而且是不择时间地点的睡觉，只要他困。林年拉开门，就看到了墙边的辛杰，双手插在睡裤里，背半靠在墙上，头毫无支点的随重力垂在胸口。走廊顶上的夜灯映出他颀长的身影，林年就踩在上面。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兄长，反而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甚至还有些相像，所以她感觉很熟悉。可是，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的辛琪就完全没有这种熟悉感，这又作何解释？
　　现在的他是睡着了吗？还是低着头而已。刚才轻唤了他的名字两声没有答应，林年慢慢走近，想看看究竟他是在干嘛？虽然辛杰比林年高很多，但是他斜靠又低头的，林年走近就可以直视他的脸。他的睫毛很长，密密地排在一起，颜色还很浓，平时都没有自己观察过这些所谓的家人，他和辛琪都很像夏芸，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就在她仔细开始要研究鼻子的时候，那双眼睛突然睁开，惊得她也顿时放大了瞳孔，慌忙想要躲开，结果反而身子往后不听使唤地向地上仰去。幸好有一只手，非常及时且有力地抓住了林年的臂膀。奇怪的是，这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提醒“小心！”也没有礼貌性的“谢谢。”
　　辛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他的神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然后楞在了那里足几秒钟，直到林年把手臂从他的手里蹭开。
　　“你怎么在这儿？”与其说这是个问句，不如说是林年在质疑并埋怨他是不是听到了刚才她“丢人”的一面。
　　“我，手机，忘里面了。”辛杰居然在紧张，他匆忙转身到书房里取出自己的手机，紧接着又出来。然而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林年已经不在走廊上了，他只是听到走廊尽头那扇门关闭的轻微声。
　　睡意全无，辛杰躺在床上，回想刚才自己那一幕，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相当之愚蠢笨拙，并且无限得懊恼自己为什么那一瞬间要莫名其妙地睁开双眼，干嘛不紧闭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她走掉关上门。最后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

　　林年早上一般起来得很早，正常情况下只有她一个人和徐阿姨在厨房或者是餐厅，有时会有辛启洋或者辛杰。今天早上林年和辛启洋一块儿吃早餐的时候，辛启洋说欧阳叔叔家的哥哥要去美国了，说是晚上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和他告别一下。虽然看似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林年答应了下来，她对欧阳一家人还是很感激的，至少林莺出事后她唯一能找来帮忙的也就只有欧阳健驰了。

　　自从上次辛杰带林年去球场看台吃过一次三明治后，林年偶尔也会午饭时间独自去那边吃东西。她有点喜欢这种不太喧哗也没有显得过于孤单的空间，类似的地方还有比较空旷的书店或图书馆，以及什么画展博物馆之类的。当然她都坐在看台最角落里，她觉得似乎这个位置可以看见一切，但是别人不容易注意到她。事实上其实也是这样的，比如今天她目睹了辛杰和他女朋友柳曼文从面色凝重的到来到和两人分别先后离开，太远了，她听不到。柳曼文是小跑着走开的，林年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她走后辛杰独自呆了会儿。林年不自觉地盯着那个背影，直到他也离开。辛杰似乎有些不同，虽然他也是辛家的人。其实他对她也没有太热情，但是林年却总有被照顾的“错觉”。比如昨天晚上，他没有直接闯进来是他怕她尴尬吗？还是说自己想多了。
　　待到辛杰离开，林年的眼神才无聚焦地扫了一眼球场，绿色球场上有个非常显眼的橘黄色的点在跳来跳去。刘灿在操场上踢球踢得大汗淋漓，皮肤发热成红色，额头鬓角汗涔涔的尽是水，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专心致志。当然林年这么远看不到这些，她只知道到那黄点个是刘灿，然后心里默默地闪出两个字，白，痴。

　　晚上不知道是在哪里吃的，林年只知道很高级。饭桌上她安安静静地吃她的饭，她左边是辛琪，右边是个空凳子，然后是欧阳家的儿子，欧阳宋。饭桌上不算安静，夏芸对欧阳健池的老婆宋静然尤为热情，甚至有些过了头，林年对她的那些赞美之词几乎听不下去，把欧阳家夸了个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当她说完这些再夸耀自己的女儿辛琪的时候，林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夏芸就是想说，我女儿和你儿子绝配，我们以后就是亲家。林年表面只顾吃饭，可是莫不做声的她其实默默观察，她觉得那个欧阳宋的确好像是很优秀，言语谈吐也文质彬彬，有礼貌但是也没有过分热情，好像他要去的学校好像很了不起，林年听到耳朵里面的是什么麻薯大学（多年以后她也为自己当时的无知感到好笑过，麻省理工也能听成麻薯）。她觉得这个欧阳宋应该不会喜欢脑子笨的女生吧，所以看着夏芸这般白费功夫，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辛琪一晚上都在缠着辛杰，好像要他坦白什么，辛杰当然是爱理不理，直到后来离了饭桌，去坐车的空挡林年才了解到辛杰今天和柳曼文闹分手了，不过好像没有成功，辛琪正在对他经行挖地基似的审问。原来中午的一幕是这么回事，辛杰是找个好说话的地方和柳曼文说分手的。是啊，干嘛分手，林年也挺好奇，柳曼文多完美，如果她是男生，他一定追她。辛琪当然不可能问出什么，因为她的把柄在辛杰手上的是不计其数，事情的结果以辛杰的这么一句话告终，我警告你辛琪，你若是还想继续拥有零花钱以及手机电脑等使用权的话，就闭上你的嘴去睡觉，柳曼文可不会帮你付多出来的手机话费！晚安。话还没说完，辛琪就非常没有骨气地回自己房间了。林年上楼时在楼梯口和正关门的辛杰对视了一下，辛杰看了她一眼，关上了门，没有说晚安。
　　晚上林年躺在床上想着这个暑假发生的事情，真是她活了快16年经历的最大变化。来这个新“家”已经一个来月了。自己并没有感觉到电视剧八点档里面后母恶毒，后母的孩子对她使尽心计。辛杰其实很照顾她，虽然辛琪不懂事但是人也算单纯。夏芸对她其实很不错，就算自己不爱说话冷冰冰的，夏芸也一样尽力做得一碗水端平。夏芸是个很有教养的人，看得出来她从小生活优渥，是酒店老板的女儿。她爸算是入赘，娶了夏芸，坐上酒店副总裁，十几年来把酒店的生意扩展到全国各地。林年心想，大概他爸就是以前吴小叶言情书里的凤凰男吧。小城市出来，一考考上北京著名学府，娶到大酒店老板千金，坐上酒店二把手。林年不知道这家人有多有钱，只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她想，现在高二刚开学，再忍个两年，她要去离这个家很远的地方读大学，能走多远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