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女侯》雪脂蜂蜜

4、第4章

　　沈圆月回到小院，沈开早已将她藏起来的点心找出吃了个光，然后逃之夭夭。

　　刚做好晚饭，有一位大婶找上门，说沈开带着一群捣蛋的小子偷了她家母鸡刚下的鸡蛋，少不得陪人家一些钱。刚送走大婶，又有一位大叔找上门，说沈开带人偷了他家的黄瓜，还把黄瓜藤扯得稀烂。不得已，沈圆月只好又将下个月买肉的钱都赔给了人家。

　　大家都惧她是煞神，她赔多少人家拿多少，不敢有怨言，但她不好意思少赔。送走大叔，她正想喘口气，老妈子李姐忽然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夫人，外面有个小厮送来这东西，说是他家主子乾王殿下送给你的。”

　　沈圆月面色一沉：“不收。”

　　李姐自作主张打开锦盒。顿时，满屋熠熠生辉，盒子里是一套白金紫宝石首饰，光发簪上的紫宝石就有鹌鹑蛋那么大。

　　“夫人，这套首饰值老鼻子钱，够买一幢大宅子了。”

　　“不收，送回去。”

　　又打发走一个麻烦，才安静不到半刻，李姐又进来禀道：“夫人，有人带话来，说肖千桦坏事了。”

　　肖千桦以前是个无家可归的村姑，后被她收至麾下，成为一员女虎将。战争结束后，肖千桦用沈圆月分给她的钱买了间小房，又招了个夫婿上门，夫妻两开了家酒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怎么会出事呢？

　　阴暗的监牢里，肖千桦缩在屋角，魁梧的身材竟显得无比单薄。见到她，肖千桦扑到门前痛哭出声：“将军，我陪你出生入死，为的不过是以后安定下来，嫁个夫君，给他生孩子，好好过日子。哪想家里刚有点余钱，他就去买个小丫头回家。我只想好好守着他过一辈子，他怎么那么没良心？”

　　沈圆月眨眨眼：“你更应该杀你的夫君。”

　　“我知道他更该死。”肖千桦捂着脸哭得肝肠寸断，“可他是我的当家的，我想和他过日子。”

　　这种事男人才是罪魁祸首，但再厉害的女人遇到这事也犯糊涂。

　　肖千桦在丈夫和姑娘爹爹交易的当场，拎着姑娘的衣襟将姑娘掼在地上活活摔死了，她的丈夫和姑娘的爹爹都是人证。在战场上肖千桦不知摔死了多少敌人，但在京城摔死一个小丫头就是死罪。从监牢出来，沈圆月立刻买了一份糕点去拜访天京府尹林大人。

　　林大人推说不在，只剩林夫人战战兢兢出来见客。林夫人没多说什么，只推妇道人家不懂男人的事。林大人是个清官，所以达步陵风才把天京交给他。依林大人的风格，肯定是要严办肖千桦的。

　　没办法，从来不求人的沈圆月只好拉下脸进宫面圣。不想达步凌风根本不见她，显然是不想管这事。她只是达步陵风的枪，不管多难的任务她都能完成，从来没脾气。但从皇宫出来她的胸口却涌动着一团莫名的怒火，因为她只是枪，所以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徒劳无功地奔波了好几天，眼看到了审案的日子。一大早沈圆月便换上劲装，配上宝剑赶往天京府衙。府衙门口早已围了一大堆人，看沈圆月过来，人们避之而不及，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走到门口，两个守门的侍卫却拦住了她：“将军，府衙重地，除了衙役谁也不得佩带武器。”

　　沈圆月冷笑：“不带武器进去，就拧不下林大人的脑袋么？”

　　所有人都抽了口冷气。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沈将军武功盖世，自然无需武器。”
　　沈圆月循声望去，只见达步陵昊摇着扇子，笑盈盈地站在一旁，墨黑的眸子璀璨如星。一袭华美繁复的紫衣，衣摆上用银丝线绣着麒麟、祥云、苍海，明明晃晃的耀眼。

　　他来干什么？

　　沈圆月微微蹙眉，将宝剑交给侍卫，进了府衙。

　　这不是什么大案，其他官员都不想得罪煞神，除了沈圆月和达步陵昊，一个旁听的人都没来。林大人坐在高堂之上，其他两人分坐高堂两侧。

　　“啪”的一声，林大人拍响惊堂木，命人将人犯带上来。

　　达步陵昊自然不是来看审案的，他懒懒地靠在太师椅上，摇着描金玉扇，一双眼睛直直地盯著沈圆月，唇边浮着暧昧的笑。

　　沈圆月没心思搭理他，关切地看着被衙役压上堂的肖千桦。

　　案情简单明了，审案不过是走过场。可林大人问了几句，肖千桦都垂着头一语不发。见问不出来什么林大人大怒，令人将死者的父亲带了上来。那人是个干瘦的老头，跪在堂前瑟瑟发抖。

　　林大人问：“李德旺，你的女儿是不是被肖氏摔死的，把当日情形与本官细细道来。”

　　李德旺答：“禀大人，我女儿是自己跌倒摔死的，与肖氏无关。”

　　林大人一惊，双手撑在案桌上，眼睛都快瞪出来：“你，你说什么？”

　　李德旺抖得更加厉害，却依然坚持说法：“禀大人，当日肖氏大骂我女儿，我女儿本想跑出门去，一不小心便摔倒跌死了。小老儿前日说肖氏摔死我女儿，是因为想讹点钱家用，求大人恕罪。”

　　“大胆刁民，竟敢嘲弄本官，”林大人大怒，“来人啦，打他二十大板，看他说不说实话。”

　　总衙役一拥而上，举起板子，噼里啪啦将李德旺打了个口吐鲜血。但李德旺咬紧牙关，一口咬定自己的女儿是跌死的。

　　沈圆月沉疑一番，望向达步陵昊。

　　只见他眨了一下左眼，悠悠哉哉地摇着扇子，笑得那叫一个志得意满。

　　案情大逆转，林大人气极，命人将肖千桦的丈夫带了上来。

　　肖千桦的夫君是前朝贵族，跪在大堂中央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贵气。他拱拱手：“禀大人，那日拙荆怒骂小红，小红受不了跑出门去，脚下一滑跌倒摔死了。我先前胡说是因为看见有人死，吓懵了。”

　　外边听审的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林大人知道有人在搞鬼，但死无对证，人证又全部反水。只得以作伪证的名义将两个证人打了一顿，宣布肖千桦没罪，草草结案。

　　退堂后，林大人瞪了达步陵昊一眼，匆匆离去。沈圆月急忙上前同衙役一起摘掉肖千桦身上的枷锁。

　　达步陵昊厌恶犯人身上那种难闻的汗味，远远地站在旁边，笑道：“沈将军，今天天色已晚，改日定登门拜访。”

　　沈圆月抬起头，正想说点什么，那末紫色的背影已走到了衙门外。

　　出了衙门，沈圆月将肖千桦带回了自己家。休养几天后，肖千桦的丈夫来接老婆回家。沈圆月本以为被丈夫背叛，还因丈夫作证差点丢掉一条命的肖千桦会狠狠地揍丈夫一顿。出人意料的，肖千桦只是打了丈夫一巴掌，便进屋收拾行李。

　　沈圆月跟在她身后：“我记得我手下没这么孬的兵。”

　　肖千桦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幽幽地望着她：“将军，我是女人，虽然这辈子我杀戮过多，但我也想要一个男人平平淡淡陪我一世，他再混蛋我也跟着他。将军，您有小开，不需要人陪，不会懂的。”

　　不会懂？沈圆月转身走开，暗红色的灰布衣在阴沉沉的光线中分外孤独。

　　过几天，李姐通报，说外面来了位有钱的公子。

　　“有钱的公子？”沈圆月不解。

　　李姐比划着解释：“对呀，他绑头发的线都是金的，大指姆上带的玉扳指这么粗。”

　　这副打扮，不是达步陵昊还是谁？前日受他恩惠，不好将他拒之门外，沈圆月沉吟半天：“带他进来。”

　　达步陵昊站在院外等沈圆月让他进门，突然，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看见他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扇子，一双晶亮的灰色眸子滴溜溜乱转：“大叔，你的扇子很漂亮。”

　　头次听人叫自己大叔，达步陵昊差点没吐血。但他认得这孩子是沈圆月的儿子，只得忍住气笑着弯下腰：“小子，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想要我的扇子？”

　　沈开点点头。

　　这把扇子是达步陵昊的至爱，不过他最爱的还是美人。于是他收起扇子递给沈开：“送给你。”

　　沈开一把抓过，一溜烟跑掉了，生怕他反悔。

　　刚直起身，李姐走到院门口招呼道：“这位公子，夫人让你进去。”

　　达步陵昊拱拱手：“多谢大姐，在下陵昊，以后我还会常来麻烦大姐。”说着手一转，从袖子掏出一枚沉甸甸的金元宝，“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大姐笑纳。”

　　“这怎么好意思？”李姐惊喜万分，口上说着不要，手上却急切地将金元宝接了过去。

　　达步陵昊笑道：“大姐不必客气。”说完走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