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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吹熄了油灯,一夜好梦。
      这边厢肖毕痛得辗转反侧,狂骂知府和陶颜,那边厢叶容噩梦做得冷汗涔涔,呓语不断。
      第二天。
      范逍趁洗漱的空挡,询问了新铺的发展计划,然后便下楼忙去了。
      肖毕瞪着天花板,半晌,咂咂嘴,又半晌,开始玩眨眼,再半晌,忍不住骂了句:“操!还让不让人活了!算盘子~!算盘子~!去书店给我带本香艳小说~!”
      中午时分,来人往他枕边扔下一本书。
      “操!《金刚经》?拿这个就想超度我吗?你太小看我了!”肖毕斜眼一瞪旁边那碍眼的人,“你是来消费的吗?消费欢迎,不消费快滚。”
      “我是来告诉你,叶容他安然无恙。”
      “他安不安管我什么事。”肖毕坐起身,翻着金刚经。
      “他可是被你气吐血的。不过他又写了信给你,你看看吧。”陶颜自衣襟里摸出信封,递给肖毕。
      肖毕拧着眉毛道:“不是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这厮老爹可是个扒皮高手,我已经褪了一层皮。”
      “你看不看,不看我帮你看。”
      陶颜正要撕开,被肖毕一把夺过:“被你看过的东西,一定会被诅咒。”
      撕开信封,取出了两张信纸,密密麻麻写满了两张纸,看得肖毕目瞪口呆。
      信封上恭恭谨谨地写着:肖毕逸飞亲启。
      肖毕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字,既然连他的字都知道,看来是有些手腕。
      “肖君道鉴,幸承明教,获悉一是。
      ……
      恕不一一,谨此奉闻,勿烦惠答。叶容青梧谨启”
      肖毕烦躁地扫过来扫过去,最后一拍床铺:“每个字我都认识,怎么放一起就认不出来了!那谁,劳驾你来给我翻译一下。”
      看着肖毕难看的脸色,陶颜觉得很受用,于是他愉快地接过信,念道:“承蒙肖先生垂阅,有幸获得你那英明神武的赐教,令我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说人话!”肖毕不耐烦地打断。
      “大意就是,对于你与他父亲的误会和这段时间对你造成的困扰,表示非常抱歉。由于父亲不喜你们的交往,于是谨遵父命,与君断绝,写此信笺,以作证明,勿复回信。又言,最近醉心佛法,潜心修佛……”
      “等等,他出家了?”肖毕抓住陶颜的手腕。
      “修佛不一定要出家,做居士也可以。”陶颜捡起《金刚经》,重新收入怀中,笑道,“抱歉,这本书其实不是给你的。”
      “贱人。”肖毕放下手,重新躺回去,头枕着胳膊,“修佛也不错啊,至少不会再胡思乱想。我今天才发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这种精神折磨,能摧毁人的心智,如果长此以往,我也会变成以前的他那样。”
      陶颜道:“然后,他说,看到我们那天在荷叶亭相处甚欢,觉得我们非常相配,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嗯,我是没意见。”
      “相处甚欢?!欢个毛啊!相配?互相□□?!俗话说得好,不是龟公王,不拉皮条活。宁盖十座庙,不成一桩婚。物种不同,怎能相爱?”肖毕斜睨陶颜,看对方五颜六色的面容,顿觉愉快非常,“对于叶公子三番两次的吐血,我内心非常过意不去。不过幸好有了这契机,他才能找到人生的真谛。以后我会多买些佛经给他捎过去。”
      说完,肖毕对他摆摆手,表示他可以走了。
      陶颜折起信纸,塞回信封,放到桌上:“我听说你得到了一本医书,可否把那本书转让给我?”
      “啥?医书?你走错了,隔壁是医馆,老君下凡的医科圣手,货真价实,十步治一人,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传说他藏书上万,随便抽一本,都是失传百年的孤本。”
      陶颜失笑低头,调整好表情,才缓缓抬头看向肖毕:“那本书叫《药膳方》,你不记得?”
      “……”肖毕警惕地看着陶颜,“我又没有这书,记不记得有什么区别。”
      “原来不是肖老板的书啊,那我就放心了。”陶颜从衣襟里掏出一本书,“这是我捡的,至于在哪里捡的,跟老板没关系吧。”
      “这不是书,这是本店垫桌脚的废品,但就算是废品,也是本店的东西!你想拿走,还得先问候一下我的拳头先。”
      “不知老板这件废品,值几个拳头?”
      “拳头只是开胃菜。但你若真心想要,我便大方点,等价交换。你拿了我的垫子,我就得拿你去垫桌子。如果你愿意把自己一直垫在桌脚下,我便把这书打赏给你。”
      “老板真爱开玩笑。我出五两,买你的书,如何?”
      “你当我傻瓜呢?五万两,一分不少。”
      “……”陶颜叹一口气,坐在床边,“这书,你只花了一两,我却要多花四两,你不觉得很赚么?”
      肖毕心道:一个东西,你需要它才值钱,不需要他就是个屁。坐地起价懂不懂。
      “陶大贪官呀,做事要摸摸自己的良心呀。你扪心自问,你用贪污来的九牛一毛的五两骗走我千辛万苦,抛头颅洒热血,冒着枪林弹雨抢救下来的书,你于心何安啊?”
      “如果你知道我要这本书的意图,你就会发现我的善良……”
      “停!你别编故事恶心我!算你便宜,一口价,一千两,拿走吧。”
      “肖老板,其实我有个提议,可以让贵店赚钱更多。”
      肖毕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好弟弟你别骗我,哥哥的玻璃心已经碎过一次了。”
      “那天早上,我来店里吃早饭,却发现只有糕点。贵店隔壁便是药房,老板又有珍贵的药膳食谱。若可以请专人每日于四更至五更之时,起灶做药膳,白日便可端出来卖。本城的读书人不少,若有适合进补的早饭,相信他们都会慕名而来。”
      “颜侍郎,我突然发现你长得很漂亮,笑得很窝心,举手投足充满了气质。睿智聪慧,隐隐有贞侯之风,以前竟然没发现,我真是有眼无珠。”肖毕坐起来,拍拍陶颜的肩膀,“好兄弟,一辈子。过去的恩怨,就让他烟消云散吧。你的金口玉言,如醍醐灌顶,惊醒了在地底匍匐的我。那本名著,我一定会好好参悟,不负侍郎所望。”
      陶颜笑道:“这本书过于古老,有许多词今日已经不用。还有许多古体字和文法,你一定看不懂,我还得拿回去帮老板翻译才行。”
      “你拿去吧,我不会怀疑你的,也不会要你任何东西做抵押。我十分信任你,我是怎样的人侍郎你最清楚了。所以放手去做吧,我真得不会惦记你的……”
      肖毕还没说完,陶颜已经把一枚玉佩塞给他:“这玉至少值二百两,以此抵押,并非老板信不过我,办事总是要谨慎,老板是不是也这样想?”
      “还是侍郎最机巧伶俐,能讨人欢心啊。”
      临走前,陶颜又幽幽地甩下一句:“其实我出这主意的本意,是想帮叶容。老板对他多有亏欠,我想老板是不会承认的,所以老板所欠的,由我帮老板还清。”
      躺了一日夜,肖毕觉得恢复差不多了,便闲不住到桌边,开始绘制扑克牌。
      又过了三天,娱乐馆三三格局摆满九桌。一个大柜子,里面备满了各种棋牌。一个柜台,用于记账。
      又过了三天,连扑克都送来了。二十副送到柜子里,其余九副每桌各一幅,用于计分。
      并在店内墙上张贴大红榜禁止赌博,否则告官处置。
      之后茶馆停业两天,把茶馆和娱乐馆之间的墙壁全部凿开,重新装修打磨上漆。叫了个管账的黎先生,管理娱乐项目。
      趁着停业这两天,肖毕催范逍一起搬到隔壁的楼上,更加宽敞明亮。留下茶馆的小卧室,布置成真正的雅间,供客人谈各种机密。
      就是在这几天,那个叫李二的快被人遗忘的毛贼抓到了,据说抓到他的时候,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脏得像个乞丐。看那副德行,赃款肯定是没有了。听说那盒西湖龙井被人洗劫了。肖毕大骂李二一通,成本没收回来,伙计一号的打赏也泡汤了。
      就在停业前一天,肖毕见过叶容。
      之前定制了各种游戏规则,拿到书局,已经刊印成书,打算一半放在墙边架子上随时取阅,一半放在柜台兜售。
      肖毕抱着一摞书刊,在十字街头,望见远处那抹白色身影。看他侧过身来,面容苍白憔悴;看他对着某个大人物作揖挥别,身形单薄孱弱;看他在下人的搀扶下,缓慢上了马车。
      看到他弱不胜衣的样子,肖毕感觉心底有种酸楚的滋味。
      从头到尾,那叶容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那昔日的死气沉沉,化为如今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岁月在他身上都仿佛静止,阳光打在他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了层平静的佛光。
      这种平静的淡漠,让肖毕觉得,那个人,遥不可及。
      待他回过神,人早已经走远。他甩甩头,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感性全部抛弃,继续赶路。
      茶馆是传递消息最快的地方。比如今天,有人谈到了叶府的叶容。
      肖毕把那摞书刊交给杂役,坐在邻桌竖起耳朵听。
      “我家婆娘最近去妙华寺上香,在那里看见了叶府的小公子呢。住持亲自带着他参观,那排场……唉,说起来。这公子真是可怜,身子那么弱。十五岁到如今,赶考了三次,结果连卷子都没摸到。如今做了居士,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不一定,最近闽浙总督来到本城省亲,住进了官衙,叶公子去拜访了几次,想来是想跟总督去杭州吧。这样也好,不用上京,不会有水土不服的麻烦。”
      “我看啊,小公子还是做做居士算了。为功名奔波劳碌,也得有健康的身体不是?人都病了那么多年了,什么雄心壮志都该消磨了。”
      ……
      不管茶馆俗世如何喧嚣,叶容只是静静端坐于桌前,虔诚地抄着《心经》。偶尔一阵风吹过,桂花飘香。
      这个季节的桂花糕一定最好吃。
      叶容搁下笔,想去院子里坐坐,刚一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赶紧扶住桌子,勉强站立。
      一旁侍立的小紫赶紧跑来,搀扶住叶容。
      “不用扶我,我只是去院子里坐坐,你去厨下取桂花糕来。”
      小紫去厨房细心地热好桂花糕,又沏了一壶普洱茶,才端着托盘去院子。
      叶容拍了拍石桌,示意小紫也坐下。
      小紫为他倒了一杯茶,他取过一块桂花糕,叹道:“人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却是成日清闲。闲得四肢发懒,浑浑噩噩。若说是养身体倒也罢了,我却感觉,最近身体越来越差。过不了多久,怕是连点心也吃不下了。”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叶容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感觉胸闷气短,只好放下茶杯,抬头望着那满树桂花,满园弥漫着清闲的桂花香:“听说茶馆前日重新开张,爆竹摆满了半条街,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旧馆依旧人声鼎沸,新馆更是锦上添花。他生意红火,水涨船高,蒸蒸日上。而我却坐在此,舟行逆水,每况愈下。”
      “去杭州也是死,在这里也是死,倒不如死在杭州,人不知,鬼不觉。却是苦了我爹。”叶容眉头微微一蹙,举杯一饮而尽。
      “公子您怎么也开始胡说八道了?这些秽语可不能多说,赶紧扔地上踩一踩。”小紫跑到叶容身边,在地上踩踏了几脚,“老爷疼惜公子,就是为了老爷,公子也不能那啥。公子要有信心。”
      “父亲原本怕有了新的夫人生了儿子就冷落了我。如今,我走之前,要写封信,告诉父亲另娶一房。过不了多久,他就不会过于思念我了。”
      “公子呀,您别老说这些呀。您一定是太无聊了,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叶容摇摇头,道:“自我上次昏倒,最近偶尔有意无意地咳嗽,都会有血丝。也许真是得了那病……得了那病的,自古都是死路一条。”
      小紫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叶容了:“有好多病都会咯血,肯定不是公子想的那个肺……”
      话说到一半,被稳健脚步声打断。
      “青梧,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儿。”来人一身脆嫩的杏黄衣衫,眉眼笑得和蔼。他手中还端着一个紫砂罐。
      “笑嫣,你怎么来了?”
      陶颜把紫砂锅放到叶容面前的石桌上,一撩袍子,坐在旁边:“听说你最近精神不好,睡眠不济,我特意令人熬制了这酸枣粥给你。”言罢,揭开盖子,浓郁的枣香,“这是秘制的,可别浪费了。”
      “我这身子,吃什么都没用,何必费心。”
      陶颜道:“这可是肖老板的一片心意啊。”
      “……”叶容本以为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愤怒,伤感,却原来,可以这般平静,“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让他别费心了。”
      陶颜看他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感叹,之前所做到底是不是害了他:“之前我颇有偏见,却让你对他心生嫌隙,最近相处下来,我觉得,其实肖老板也着实是个可爱之人。”
      “他是怎样的人与我何干?我只知他不适合做我朋友。”
      陶颜轻笑道:“虽然你不想知道,但我却想让你知道。”
      叶容抬眼看了他一下,仿佛在说:你随便说吧,反正我听不到。
      “那人嘴贱得很,却着实合我胃口。我思量着,什么时候回京,把他也带上。”
      叶容没有回话,一旁的小紫却坐不住了:“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会跟你走?”
      陶颜瞥他一眼,给自己沏了杯茶:“把他送到衙门监牢,你说他跟不跟我走?”
      “你……你……”小紫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陶颜对着他莞尔一笑:“开玩笑的。”
      这混账!小紫脸都气白了。
      陶颜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不过他似乎不太看重自己的性命,想来就是死在牢房也不会跟我走的。所以,如果是他在乎的人……”说道这,眼睛往叶容身上瞟了一眼。
      叶容淡定地回望他。
      小紫终于忍不住道:“你别说了!我家公子是善人,怎么能听你在这里瞎扯阴谋诡计。你想把他带坏吗?”
      陶颜对他笑道:“既然是善人,那就更该听我的阴谋,阻止我的阴谋。躲着不想听,难道我的阴谋就会消失不见吗?”
      不管陶颜说什么,叶容只是淡定地喝茶,赏桂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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