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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拍卖什么的 最坑爹了 ...

  •   封城有个珠光宝气阁顾小七去过,他不禁在心里将两处做了比较。珠光宝气阁也有规矩,但是一般的人摸不着,气者,难寻也。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一位身着舞衣的女子走上高台,这时候顾小七才发觉高台上多出了个等人高的红木架子来。影十八嘿嘿一笑,从钱袋里摸出一顶金元宝,状似认真的对顾小七说:“有件事,我想干很久了。”
      舞衣女子站到高台中央,双臂一抖,堆叠在皓腕间的匹练翩然委地。顾小七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视线,“你说。”正这时,女子双臂一震,水袖仿佛起舞,一条腿缓缓抬起,绷脚,鞋尖上明黄色的花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女子凝气敛神,舞姿轻缓得仿若一息绵长的呼吸……
      鸦雀无声……
      突然,女子薄施粉黛的眉眼一挑,转身,拧腰,收腿,动作一气呵成,左腿金鸡独立,纹丝不动,俨然佛教壁画中飞天之姿。
      影十八抓起一颗腰果,轻声笑道:“很俊的梅桩功夫是吧。”他话音未落,只见一匹玉色的缎子击上架上铜锣,金木相交,一声脆响。
      顾小七他们这下下等的位子太偏了,那木架子上的东西他一直看不真切,这会儿才算弄明白,那是若编钟一般的铜锣阵。女子舞姿灵动诡巧,水袖端口的木铃之中套着小金铃叮呤作响。一曲《迎宾召祥曲》跃然锣间。顾小七看的正出神,冷不防叫影十八抓去一楼耳发,绕在指间用力一扯,“听我把话说完。”
      “有话快说,爷没空理你。”
      “我就想啊,找个由头把这东西扔上去,”他说着,使手指拧着那锭金子,伸到顾小七面前,“风雅点。”
      顾小七转过头,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所以说要风雅一点嘛。”影十八漫不经心的将对方的头发绕在指头上,浑然不觉某人的眼神。
      这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又混在《迎宾召祥曲》里,要听得清楚谈何容易。可顾小七偏偏就看到立在屏风边垂着首的侍女眉轻蹙,头略偏。一双明眸正看向他们。他干笑两声,一把拍掉某人攥着他头发的手,“少打那些歪歪主意。”边说边示意屏风边的侍女。
      “罢了罢了,不过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不成。”影十八会了意,收回了元宝放进袖子里。
      舒缓的音律一滞,“叮”一声铃音,高台上的女子双臂高举,水袖端口金铃相交。顾小七对这旋律熟悉的很,“迎宾”部已成。紧接响铃脆音,一双水袖重击铜锣,一阵排山倒海的音律飞泻而下,急若瀑骤若雨,女子单脚着地,曲腿后坐,右腿坐莲台状,腰身弓曲出不可思议的角度。水袖招展,舞者身法如行云流水,变幻莫测。“召祥”部节律急若奔马,劲若箭矢:一边明脆锣音层层叠叠,密若织锦;一边音律低沉绵长,仿若传自太古,绵延至今……
      一曲终了,舞衣女子收袖,右脚并左脚靠拢,盈盈俯身一拜。只一瞬,那女子陡然出手,玉色水袖裹住架上铜锣,肩一抖,手一递,铜锣便着力凌空飞出。立在屏边的侍女莲步轻移,空手接下,脚上纹丝不动。舞衣女子手上不停,不过半盏茶功夫,架上铜锣一面不剩,逐一递出。
      待侍女取来红木小架将铜锣置好放到桌上,顾小七才得以瞧见这铜锣上的文章:铜锣嵌在金环之中,环上使玉石刻的纹样镶的,工艺细密,绝非凡品。
      顾小七发现他们这面极小,不过半个手掌大。
      影十八抿了一口茶,“怎样?”
      “功夫俊,曲子俊,当真开眼了。”
      “人更俊,”影十八笑道,“你这根木头,这么美一人看不见?”他说着,又将那锭叫他攥热了的金元宝擎到顾小七跟前,“想想?”
      “离得这么远,也就是你能看出来那舞者是美是丑,平日里也没见你有这么好的眼力。”顾小七一把夺过对方的金子,“怎的,给我了?”
      “别不着调。”
      “谁能比你更不着调。”顾小七笑问一句,晃了晃手中的金子,“这是俗物,不过那人用来击锣的也是俗物。”
      “是以?”
      “是以,你使这俗物替这曲子收个尾,做过这风雅之事,想必这东西就不俗了。”顾小七挑挑眉,他是个爱热闹的人,却不好滋事。
      “我的爷唉,数你聪明。”影十八说着,伸手要那金锭,谁承想顾小七出手一格,“报酬。”
      两人正说笑,高台之上第一件物品已出现在众人面前,翠竹交映,银河落天,笔法流畅,气韵生动,是一副青绿山水。
      影十八不常来这种地方,因为这里水很深,平日里都是与混迹其中精通此道的亲友结伴前往。他自己对这些并非十分喜爱,只是自己有个不懂行却很喜欢古玩玉器的母亲,故而来过几次,为的是拍一两件稀罕的回去。
      他与顾小七自幼相识,知道这小子聪慧伶俐,是常人所不及的。否则凭他那一身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够不上影卫的格。且他那早逝的娘亲对古玩字画颇有研究,故而顾小七也涉猎此道,对古玩字画都有研究,只是不精。
      台上换了一位中年男子,面容颇为平常,着松柏纹样青绿长衫,一副文人打扮。各家出价均是由他一一报来,想必耳力绝非常人可比。
      顾小七手执雕花木棍,又看向那面金鱼铜锣,“先敲锣后出价,初时这么乱,他也真能听的分明?”
      “不懂了吧,这金玉满堂的人个个厉害着呢,怎么会出这等漏子。”影十八一把拿走顾小七手中的木棒,“你可悠着点,锣响出价,不得反悔,否则就是上上等的跌份之事。”
      两人全然没有把心思放在那些拍卖品上,可几轮下来顾小七发现不太对味,已拍完的几件,无一例外都是山水画,眼瞅着侍女又呈上去一幅山水手卷,他啧了一声。
      这次影十八可会错意了,以为他对那画生了兴趣,便冲着屏风边的侍女击掌一次。
      拍东西的先得走场:击掌一次,意味“有心”;不击则为“无意”。宝物只奉有心人,有心人必击锣,否则算作有眼无心,是极跌份之事。
      依尊卑之别,他二人成了首先得观之人。看着两位侍女一左一右持了手卷从台子上走下来,顾小七不自觉挺直了腰板。这两人脚上稳,手上更稳,手卷仿佛从台子上乘风翩然而下,无有丝毫颤动。两人福身站定,一副《富丽春山图》呈现在二人眼前。
      影十八摸了摸下巴,探过身到顾小七耳边,“好东西?”
      “唔……唉?”顾小七蹙起眉峰,“你看右上角那枚印章,可是‘游山人’?”
      “不错,正是这三个字。”
      两个人正聊着,侍女持手卷移步了。
      “这就是那《富丽春山图》?”影十八虽然不好这个,对些个趣闻轶事却很是感兴趣,“石功名这个人死的憋屈,他的画倒是很替他长脸啊。”他说的是三年前的一场真假《富丽春山图》的风波:一卷青绿山水,一卷金绿山水,布局、走笔、运势分毫不差。孰真孰假,一时间众说纷纭。
      顾小七笑笑,“可不是《富丽春山图》么。对了,你不觉得奇怪吗?石功名字号游山人的时候已罢官两载,真迹却是一幅金绿山水。”
      “这事可不归我管,反正有人说金绿山水是真迹,咱就信呗。”
      “哦……”顾小七抿了一口茶,仿佛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
      待到手卷又回到高台上,青衫男子击一声锣,紧接着铜锣之声响成一片,《富丽春山图》身价水涨船高,突然间,有人叫出三千五百两的高价,其势在必得之姿可见一斑。满座皆惊,全场一时无人再和。
      影十八正乐的看戏,一时不防被顾小七将雕花木棒一把捞取,往嗌弦宦洌惶皣帯钡囊簧S笆艘话亚茏∷氖郑且簧嘞煺嬲嬲鸬盟隽艘簧戆酌梗拔业囊∧恪
      顾小七冲他“嫣然一笑”,笑得他影十八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顾小七清清嗓,张口,“三千八百两。”
      在这一刻,影十八万念俱灰。

      有时候我们习惯说“阴差阳错”,可是人这一世,又经得起多少个阴差阳错。如果说他顾小七接过坐在金玉满堂二楼上上等厢房里那位温柔娴静的顾家妇人手中的机关匣是错的,这样的阴差阳错,只一次,便是他所经受不起的。
      正所谓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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