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涨船高》申夭夭

5、影卫什么的 苦逼死了

　　自从元宵节一场瑞雪过后，一连四五天都是晴灿天气，冷的干瑟瑟的，不带一点湿气。
　　顾小七摸黑起来，没惊动任何人，在早点铺子里吃过早茶就去了安平王府的礼乐教坊。影十八站在院子里，身上披着流云阁做的镶着貂皮毛领的披风，里头是件粗布夹棉长衫，最普通的做工。他看见顾小七，将手中的侍卫行头向对方手中一塞，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咱听说咱嫂子最近着了好运道。”他说着，把帽饰一股脑扣在顾小七头上。
　　“歪了歪了~”顾小七边系着外袍的扣子还不忘腾出手来扯歪对方早已经扣在头上的斗笠状冬青枝，“什么咱嫂子，小爷这根高枝也是你攀得起的？”末了还冲影十八挑挑眉毛。
　　“哎呦我的爷唉，”影十八立马作狗腿状，“小的这不是……”
　　“咳咳”
　　这两人正插科打诨在兴头上，冷不防这么一声，两人忙把自己的行头拾掇利索，对着眼前的人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三哥”。影三绷着一张叫冰冻住了的脸，原本刚毅俊朗的面孔愣是叫他绷出三分煞气来，“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
　　影十八瞄了顾小七一眼，赶巧对上对方投过来的视线。影十八冲他不满的挤眉弄眼，还不等顾小七有什么反映，站在一边的影三突然瘫着一张脸道：“听说咱嫂子正由房神医精心调养，不知是否确有此事。对了，不知以在下的身份攀不攀得起这位爷的高枝，喊不喊的一句‘咱嫂子’。”
　　在一边听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的顾小七忙堆上笑模样，“三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嫂子就是您弟妹不是，有房神医的一张药方您弟妹的毛病保管药到病除，说不定您明年就有侄子了。
　　某伪冰山点点头，“如此甚好。”
　　顾小七一开始觉的得影三和司徒一醉有着惊人的相似，结果他错了，影三的冰冻在脸上，而司徒的冰冻到了骨子里，隐隐有股肃杀之气。
　　目送影三离开，影十八一把抓上某位爷的帽带，“弟妹让阎殿医神治，能行吗？”
　　“怎么不行，叫房先生治病他又不会真扒你的皮。还有，你想叫昔日的影十五一声弟妹，先要问问她手中的百结鞭答应不答应。”

　　甲亥年正月二十一，宜嫁娶，捕捉，结网，忌入宅，安葬。

　　叫瑞城“皇城”并不十分贴切。紫瑞皇城是瑞城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一座城中城。瓦是明黄瓦，墙是朱红墙，路是青砖路，跑的动四驾车架的宽平路上看不到一丝雪痕，连着砖块只见的缝隙也有人拾掇的干净利索。
　　这里的九万晴空都是肃杀的寂静。
　　顾小七默默站在安平王府的盼春园中，将握在手上的长枪杵在地上，天寒地坼，盘桓在口鼻间的暖意在一片肃杀之中结成白茫茫的一捧雾气。醴水池实在太远了，不似影十八隐匿在冬青丛里，看得见那些彩绢宝珠装点之下的娇艳容颜。安平王爷年及弱冠，皇上命时监司择良辰吉日为燕琅挑选良女以供其择选福晋。
　　甲亥年正月二十一，正是今日。
　　顾小七垂着头，稍稍有点走神，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他刚当上影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皇家的棉袍不如家里的厚，他哆哆嗦嗦的换上以前的影十七递给他的官袍，从九品，只觉寒气钻心。师傅笑着问他是紧张的还是兴奋的，好大一小伙子，哆嗦什么。那时的他回答说天真冷，衣服真薄，冻得厉害。
　　他师傅听完，在礼乐教坊的天井里放声大笑，末了告诉他：太后养的那条畜生身上一件坎肩填的是不远万里自疆城运进皇宫的天心棉，咱身上这件衣裳，顶不上那件坎肩万一。我们连一条狗都不如。
　　影卫这个词，眼在“影”上，所以他们的从九品官服上，张牙舞爪的猛兽没有眼睛。无眼则不见。这套官服，不过是个摆设，一个影卫穷尽一生也不会得到一次上朝的机会。他们是皇帝放在皇亲国戚身边为人忌惮令人痛恨的眼线，他们是狼子野心者意图谋反时极力拉拢的尴尬存在。上不能告天地下不能告父母，当然，绝大多数影卫根本就没有父母。
　　顾小七深深的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远处的燕琅似乎指着一位穿着青莲色衣衫的女子说着些什么。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因为燕琅不是个惹事的主子。他是三皇子，皇帝和其宠妃的皇子，太后喜爱的皇孙。他天资聪颖。俊朗不凡，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举手投足间皆是皇家贵气。就这样一个人，对皇位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渴求，完完全全的超然事外。“闲散”二字至于他，真是再合适没有。
　　作这样一个人的影卫，顾小七觉得挺好的。
　　那天的最后，曾经的影十七，他的恩师拍拍他略显单薄的肩膀，告诉他：知多知少难知足，知足方可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