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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月里来正月正 ...

  •   平心而论,燕琅喜欢过节。原因很简单,他是个鲜少问及朝政的闲散王爷,每天早上到母后那儿请个安,陪老人家聊聊天下下棋,空闲时候养养花逗逗鸟,这般日子过的多了是很无聊的。所以过节是个好幌子,他可以借此机会做足他闲散王爷的样子。
      “爷,我的爷……”
      燕琅有些不满地看着自个带出来的近身侍卫,“怎的?”
      “爷您看这天儿……”
      “这天儿怎么了?今个是正月十五,天公作美,皓月当空啊。”
      “您佯病不入宫却在这儿……”
      “本王爷在这儿怎么的。招摇过市是吧,你一奴才胆子不小啊,本王爷要做什么还得你管着是吧?”燕琅似笑非笑地看了卫甲一眼,“知道本王爷是谁吗?”
      卫甲有些惶恐的向四周看看,生怕有路人将燕三王爷对自己的称谓听了去。
      燕琅看他为难的样子,摇摇头,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本王爷闲散惯了,人送称谓‘闲散王爷’,闲散懂吗?!”他说着,将手里折扇一展,整个人跟没脊梁骨似的一走一晃,分明懒散到极点的样子,一眨眼工夫就挤进熙熙攘攘的人去里。卫甲正抬脚要追,却不知从哪里蹿出个胖乎乎肉墩墩的娃娃来。他脚下一顿,再想追,那还有他家王爷的影子。

      燕琅颇有兴致的在小摊上挑了个花灯,兔儿样的,做工不细,纸没糊好,不知是哪里漏的风,连火都点不上。他也不在意,照样扔了块碎银子给摊主,也不管那摊主迭声说着“找不开找不开”,只摆摆手提着兔儿灯就走了。
      随着人群往前逛悠,几个调皮的孩子举着新买的各式花灯边笑边闹,打头那个光顾着转头瞅后头的追上没有,一个不留神直直装在个人腿上。小孩子也就七八岁年纪,小小的身体晃了几晃居然站住了,倒是被撞的那个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揉了揉脑袋,想爬起来又是一个趔趄蹲了回去。
      燕琅在一边看了直乐,谁知那坐在地上的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看向燕琅,还大着舌头嚷嚷道:“你……你笑什么?”
      燕琅一挑眉,这人眼睛真亮。一双杏仁样的眼睛盛上元宵节街上随处可见的烟花,有一瞬间的惊心动魄。
      “哥们,醉了?”
      “小爷,小爷没醉,你特妈哪只眼看见我醉了……”醉鬼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手一伸搭在燕琅肩上,“走走走,我们喝酒去,我,我还没喝够呢……”
      燕琅也不恼,由着那醉鬼拉着他走。摩肩接踵的人群挤得两人跌跌撞撞,街边的小商贩将自家摊上的花灯尽数点了招揽顾客,莲花样的,兔子型的,普通样式的……应着小孩子手中的烟花棒,直将一条街照的透亮,更有些喜气。翻舞的鱼龙仿佛活了,在人群中打着旋穿梭,耍杂耍的卯足了劲儿,看家本事赚的满堂彩……
      燕琅喜欢这样的情景,有无数人想迈入千重朱墙,他想迈出万重紫雾。
      “月上柳梢头……月上……柳梢……”醉鬼胡乱哼着调调,燕琅突然发现越往前走人越少,越往前走眼前景色他越熟识。
      这分明是回王府的路。
      燕琅不乐意了,他拉开醉鬼的手转身就想走,却教站在门口急的直转的卫乙逮个正着。
      “王爷啊,可找着你了。宫里传出话来,说是太后娘娘爱子心切,听说王爷身体有恙,摆了驾正向王府来呢。”

      醉鬼抹了把脸,嘴里依然哼哼唧唧,“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还没哼完,倒叫一边守门的侍卫推了一把,“醉鬼,耍酒疯也不看看地方,扰了王爷看你有几个脑袋!”那酒鬼叫他这一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侍卫刚转过身,只听得一声“小心”肩上突如其来的力道将他撞到一边,耳边擦过一声利器破空的声响。他忙大喝一声“什么人?”,抽刀的档,只见一个黑影翻墙而过,街上空空荡荡,却是半个人看不见了。

      顾福为司徒一醉换了一杯热茶。他在顾家做了三十多年的管家,只在十二年前见过他一次。那时这个沉默冷峻的青年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性情便是这般冷寂。那时顾夫人尚在人世,青年的母亲与顾夫人是知交好友,少时一处长大,关系自比旁人亲近许多。顾夫人带他甚好,他在顾家住的那些日子里也不曾有人亏待与他,这人却是冷淡性情,礼数到时周全,只是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顾夫人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时常想法子逗他笑,如她一般的还有时年五岁的顾家的独子顾小七。许是小孩子生得白白胖胖像只小兔子很讨喜的缘故,顾福经常看到司徒一醉领着顾家独苗出门玩耍。起初他还会叫两个身手不错的家丁跟着,不想几个家丁跟也跟不住。后来顾福听顾夫人说她的那个好姐妹是玉祁山的第六十八代女弟子,司徒一醉很早就开始学武,拜的是赫赫有名的玉祁山弟子青锋剑祁天宇。小小年纪便习得一身武艺,较寻常的成年壮汉还要强出一些。几天下来,顾福索性也就不安排人护着了。
      司徒一醉向顾福颔首算作谢过。又一言不发的做了一会儿,终还是站起身来向顾福问道:“福叔,顾小七他几时才能回来?”按理说他将顾夫人的坟墓无端让人挖盗这件事告知方全后不应多做停留,玉祁山今时不同往日,作为玉祁山年轻一代中修为出众的弟子,他应该速去速回,只是……
      “少爷贪玩,才掌灯就出去了,今天是元宵佳节,老爷是准许了的。至于几时能回来,”顾福摇摇头,“当真不知。”
      只是还没见着他。

      拜别方全,司徒一醉离开了顾宅。白天下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到了晚上才算消停了,夜幕之上露出个月亮的影儿来。说起来今夜东西街市的风头都让主街市上的徐记灯笼铺子占尽了。这家货真价实的百年老店年龄最长的师傅姓徐,已是七十岁高龄,须发全白,身子骨却是十分的硬朗,耳不聋眼不花,更有一身做灯笼的好好本事。徐师傅的徒弟大多已是四五十岁的年龄,都是做灯笼的好手。皇宫里年年赏玩的花灯近半数出自这家灯笼铺子。今年徐师傅更是花了一番心思,不假人手,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从年前忙到年后,这才依着年岁扎起了如今摆放在店铺外边的那盏足有一人高的蟾宫玉兔的花灯。一双玉兔活泼可爱,栩栩如生,引得行人驻足观赏。司徒一醉路过的时候也不禁多看了两眼,又见柜台上摆着一对小的,便走上前去询问价钱。
      掌柜的是个四十岁上下微有些发福的男子,天生的一副笑模样,“真是不巧了,这盏花灯是老爷子留给他的一位小友的,并不出售。要不您在看看别的,这一盏也是老爷子亲自做的样式,在别家肯定是买不到的……”
      司徒一醉点点头,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又在那一双玉兔上停留了一会儿。
      正这时,一个顶着虎头小帽的胖娃娃挤到柜台前,踮着脚要够那一双玉兔,掌柜的将娃娃抱起来,由着他与自己咬了一会儿耳朵,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掌柜的点了点头,将胖娃娃放下,替他整了整虎头小帽盖住冻得微微发红的耳朵后将玉兔样的花灯放进他怀里。
      司徒一醉看着那孩子向掌柜道过谢,有一挤一挤的扭着肉乎乎球样的小身子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心里一动,拔脚跟在胖娃娃后面穿过人群,得了个空长臂一捞,手心结着薄茧的手抓上胖娃娃的肩膀,吓得那孩子扔了手上的花灯哇的一声哭开了腔。他也不想想自己一双手自幼握剑,自然没有轻重,抓的胖娃娃哭个不停。司徒一醉忙松开手,将落在地上滚了一身雪的玉兔拾起来。幸好烛芯不是点着的。他如是想着,拂去绢上的残雪,蹲下身将花灯伸到那孩子眼前。
      司徒一醉不会哄小孩子,冷着一张脸又少言寡语的他实在不讨小孩子的喜欢。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个学会了笑之后就很少哭的人还是孩子的时就不怕司徒一醉这个冷冰冰的陌生小哥哥。在司徒一醉的记忆里,那个小时候喜欢蹦蹦跳跳活像只小兔子的孩子惟一一次哭地很丑是在顾伯母的葬礼上。而那时的司徒一醉在他身边站了很久,然后对他说别哭了。只这三个字。
      他就这样擎着花灯默默蹲在胖娃娃面前,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对那孩子说:“别哭了。”他顿了顿,将花灯塞进孩子坏里,“能告诉我,这花灯是谁的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月里来正月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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