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巨星》公路飞行

20、导演你这样是不对的

　　在如诗如画的桃源里，几间茅屋，春草丛生，雾霭缠绕，霞光一道道从树梢漏下来，戚少商横在一张烂躺椅上，一脸惬意地享受着顾惜朝周到的服务。
　　这服务是全方位的，不光刮胡子，还包括活动筋骨。
　　摄像机从三个机位拍摄，两个人拼着力气，一个要把38军刺割进肉里，一个要明明挑衅又要极力压制。然后穆鸠平咆哮着冲上前，柴刀呼啸而下，顾惜朝侧身闪开，刀锋砸到石板上，碎石崩裂。
　　戚少商一个翻身，烂藤椅踢翻，顾惜朝被他压在身下，他的手指掐住顾惜朝的喉咙。
　　穆鸠平再次扑上来砍顾惜朝，戚少商双手压制顾惜朝，一脚踢飞穆鸠平。
　　这一条过了，中场休息后，再次开拍，厉南星乖乖地在石板地上仰躺着，陆小凤一脚跨过去，岔开腿站好，他居高临下看着厉南星，然后慢慢下蹲，结结实实坐好。
　　厉南星的腰腹处传来柔软又坚韧的触感，陆小凤胸口一窒，下面果然就起反应了，这个姿势简直太暧昧了。他低头看看，还好那条又厚又大的烂棉裤遮挡了一切，要不然这一幕拍到镜头里去，被细心的影迷察觉的话，实在是不雅之极。
　　“预备——ACTION！”
　　“嘿！”穆鸠平一声短促地呼喝，柴刀劈下来，厉南星抬手一挡，结果38军刺用岔了力气，兵刃相击后一滑，他轻轻闷哼一声。陆小凤眼见不妙，本来掐着他脖子的手本能地一抬。
　　“啊——”一声惨叫之后，陆小凤握着自己的手倒在一边痛得直打滚。
　　动作指导和摄影师都跳了起来，旁边的摄影助理扔掉反光板跑上去扶陆小凤。
　　“怎么样怎么样？”
　　陆小凤小心翼翼松开手，只见一道豁口跟一张大嘴似的往外汩汩冒血，38军刺的刀刃深深割进肉里，简直惨不忍睹。
　　厉南星吓傻了。
　　西门吹雪气炸了。
　　“陆小鸡，你以为你的鸡爪子练过铁砂掌吗，你没事往刀口上撞你是哪跟筋搭错了，戏里没这个动作你知道不知道？你给我滚！”西门一脚踢在陆小凤pi gu上，痛得陆小凤嗷嗷直叫。
　　厉南星把他扶起来，陆小凤的助理赶紧跑上前来，端着干净的棉花球准备给陆小凤消毒伤口。
　　“等一下！”厉南星急忙喝止，“用酒精棉花，会痛死的。”
　　“我不痛。”陆小凤道，“真的不痛。”
　　厉南星握住陆小凤的手腕，掐着动脉处，防止他的血流得更多，他转头问工作人员，“剧组里不是有武行的人吗？他们应该有伤药。”
　　“在B组拍那场洪水的戏，一直没拍完呢。”
　　“我车里还有点药。”厉南星低头看了看伤口，转身向助理道：“燕燕，你帮我去拿一下药箱。”
　　“好。”左燕燕得了指令，一路小跑回车上取药。
　　一片混乱之后，西门还在原地吹胡子瞪眼，饰演穆鸠平的男演员有些不安，看着陆小凤血淋淋的手掌，一个劲儿说抱歉。
　　西门没好气地道：“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找死，怎么没把鸡脖子往刀口上抹啊！”
　　陆小凤自知理亏，低头不语，是虚心接受的样子。
　　没一会儿厉南星的小助理把药箱拿过来了，厉南星技术娴熟地给他消毒洗伤口，还用针线缝了两针，最后上药包扎，“没有麻药，你忍着点。”
　　陆小凤半边大胡子疼得直抽抽，嘴里还在油腔滑调，“嘿，你这是哪里学的，很专业啊？”
　　“我在宠物医院里打过工，考过兽医执照，会做点小手术，不过只针对猫狗。”
　　说到这里，西门上前来看了看，冷笑，“陆小鸡，享受猫狗待遇，你有福气啊。”
　　“应该是厉医生技术好，你想啊，小猫小狗不满意，直接下嘴咬了，兽医可不容易当。”
　　因为这一场小意外，拍摄进度要停下来，可是难得这样好的天气，西门心有不甘，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有了，这一场是顾惜朝的特写，根本用不到戚少商的脸嘛！替身！替身！上替身！马上就位！”
　　“什么？”陆小凤脸都垮下来了。“导演！用替身是不对的！能上就该自己上，你说是不是？”
　　“你是动作明星吗？上次从12楼往下跳的戏，你不是嚷嚷着用替身了？”
　　“可是……”
　　西门大手一挥，十五分钟后替身已经穿上备用的延安军装就位。
　　陆小凤把受伤的手团起来塞进嘴，简直要沤出血来，那什么替身啊，膀大腰圆的，跟自己有一点点的想象吗？就是这么个跟自己毫无相似的替身，陆小凤眼看着人家骑到了厉南星身上，这么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压着人家，厉南星是不是吃得消啊。
　　穆鸠平挥舞着柴刀照着门面连砍数下，顾惜朝拿军刺格挡。
　　“当当当”几下，火花四溅。
　　陆小凤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好在昨天已经演练多变，这次厉南星的手也没有打滑。
　　西门在监视器里调慢速度，仔细观察手腕和虎口在撞击时的画面。
　　“再来一下，力度不够。”
　　于是厉南星重新躺好，又被那替身演员掐着脖子骑了一回。
　　陆小凤撕扯着自己延安装里的棉花，含血带泪，捶胸顿足，“我不看了，我去车里休息一下。”
　　“别想跑，等下还有几的镜头要拍，今天的戏一起拍完，你还想留着你的半边胡子啊？”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哼一声，“我就在旁边等，随叫随到。”

　　陆小凤终于拍完了今天的戏份，可以把他的大胡子刮干净，这个时候他的助理小陈正用专业的剃刀给他刮掉那些大胡子，再用电动剃须刀做细节修理。陆小凤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因为没有那一撮小胡子，怎么看都不顺眼。可是一个土八路，总不能留着两撇没正经的小胡子，他摇摇头，“我的牺牲太大了！”
　　“手还疼吗？要不去医院看一下？”厉南星走过来问道。
　　陆小凤赶紧把镜子拍翻过去，甜甜地笑出两个酒窝，“最近的也就是个县医院，人家缝的还不一定有你好。”
　　小陈见他们有话要谈的样子，赶紧跑去，说是给陆小凤拿中饭。
　　简易帐篷里就剩下两个人。
　　厉南星把折叠椅打开，坐到陆小凤边上。“刚刚，谢谢你？”
　　“啊？”
　　厉南星把他的手拉过来，放进自己的手掌里，温柔地摩挲着，“我刚刚手打滑了，你要不来挡一下，搞不好挂彩的就是我了。”
　　“也没准不会，我就是看着悬，想也不想就……”
　　“所以谢谢你。”
　　陆小凤笑了，挠挠后脑勺的发根，“嘿，我这算不算苦肉计？”
　　“啊？”
　　“上一回你从我家里跑了，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陆小凤愣了一愣，厉南星要上他，而他不愿意，他以为厉南星有点下不来台，所以恼羞成怒，看来根本没有啊！
　　“啊……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求欢不成，嘿嘿……所以对我敬而远之了。”
　　厉南星红了脸，“没有，事实上，我……我很抱歉。”
　　陆小凤吞了吞口水，牙一咬，准备豁出去了，“如果你想……”
　　“你们两个在这里呢？”西门一撩帘子，发现两位男主演正躲在帐篷里聊天，他的到来显然影响了两位的促膝长谈，厉南星不动声色地放开了陆小凤的伤手。西门是何等样的人，看见了也只当做没看见。
　　陆小凤好不容易准备好的表白被打断，正觉不爽，“什么事啊，导演？”
　　“给你们说戏。”西门大喇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
　　“嗯，你说。”
　　西门看看厉南星，又看看陆小凤，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陆小凤心虚地问道。
　　“这个事我想了很久，不过觉得有点儿难以启齿。”
　　“不会是要演床戏吧？这个剧本里没有，签合同的时候也写明了的。”
　　“身为一名专业的演员，要有为艺术献身的精神啊，陆天王！”
　　“呀呀呸，人家说你有口碑没票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可别突然转了性，想为投资方赚钱，靠拍床戏炒作，夺人眼球。”
　　厉南星插进话来，“西门，是谁跟谁的床戏？”
　　西门摸了摸他的下巴，再一次看看厉南星，又看看陆小凤。他这么看，连厉南星和陆小凤都觉得不对了。
　　“不是吧？”两人异口同声。
　　“正是。”西门笃定地点头。
　　厉南星急了，“我觉得没有必要。一来，这是主旋律电影，你往电影里放那么一段子，对先烈好像不敬。二来，今年在档期内的电影，都是明着暗着卖腐，连一般粗神经的观众在电影院里都能笑出声来，你这电影里也这么赶时髦，那不叫流行，那叫恶俗。三来，要真的跟他……我怕我放不开，拍不好。”
　　西门转向陆小凤，“你什么意见？”
　　陆小凤本向脱口而出，我要拍！冷静下来想了想，“我同意南星的观点。”
　　“南星？”西门阴测测地笑，“叫得好不亲热啊！”
　　陆小凤抛过去一个媚眼，“那有什么，我还喜欢叫你小雪呢。”
　　西门吹雪打了个寒战。“说正经的。一来，你看那什么什么建国建党的主旋律片子，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你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再说了，谁规定先烈不可以相爱了？我觉得这个电影里的戚少商和顾惜朝，他们彼此之间，不是性的吸引，也不是简单的爱，那是一种惺惺相惜，心意相通。所以到了这个份上，两个人只是电光石花地相处那么短的几天，一起抗日杀敌，最后分别，他们就仅仅是普通战友关系了。现在舆论也松了，国民党英勇抗日的电影也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公映了，我觉得让国共的两位代表人物相爱，是一种很美好的愿望。说到卖腐，这里分恶俗的卖腐，刻意的卖腐，但是我，西门吹雪，不会这样，你们不信任我吗？我拍出来的东西，肯定这部电影最应该表达的思想。”
　　厉南星皱着眉头，不发表意见。
　　“我知道你只是信心不足，没关系，我会给你们时间磨合，实在不行，我可以剪两个版本，如果你不满意，这个版本不会公映。”
　　厉南星摇头，“我还是不同意。”
　　“为什么？”
　　“凤凰在演艺界打拼那么多年，形象对他很重要，出演这样的角色，我觉得于他的形象不利。”
　　“没关系的！”陆小凤跳起来，“我不介意的！演员要勇于突破自己嘛，现在哪个男演员没演过这方面的角色，我还想试试反串呢！哈！”
　　西门吹雪满意地笑起来，同时不忘给陆小凤打击，“我觉得最主要的是，你在娱乐圈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