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当复来归》柚榠楼

7、第六章 墓地验尸

　　树木层叠交相掩映，温暖的阳光透过绿叶来到大地之上。现在已是三月末，美丽的春天还有几天就要结束了，春日将逝，夏天就要到来，林中的花朵争取着在春季最后的时光努力的盛放着，绿草也不罢休的向上生长。

　　碧树繁茂的林中有一处空地，然令人惊异的是，这空地上满是墓碑，加之阳光都被周围的树木遮蔽，显得格外的阴冷。嗅到死亡气息的乌鸦驻留在不远处的树枝之上，不时发出些叫声。

　　这里便是柳家的墓地。那些荫蔽着柳家的祖祖辈辈们，无论是叱咤风云者，还是碌碌无为人，在为柳府献出生命之后，都躺在了这厚厚的黄土之下，被子子孙孙们永世怀念着。悼念先人的人，也终成为了被别人悼念的人。世事轮回，熟知后世几何存。

　　而此时，在应是寂静无声的墓地中，却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打破了墓地的宁静。仔细看来，原来是有人在这里挖掘着坟墓。是的，苏墨云正是被葬在了这里。她生前是柳家大少爷的夫人，死后自然也是被葬在了这柳家的墓地之上。

　　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正持着铁锹，小心的挖掘着泥土而又不碰损棺木，四名男子在旁静静的看着，远处还有两名护院在守卫着。为告慰亡灵，旁边还点着几炷香，地上也撒满了纸钱。

　　“大哥，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你说……大嫂变成什么样了呢？”柳景在旁有些不忍的看着，此时微微抬头看向柳遇问道：“看见我们这样，大嫂会生气吗？”柳景与柳遇本是兄弟，相貌颇有几分相似，此时二人站在一起，相似之处看来更是明显。

　　柳遇原本有些紧张的盯着家丁们的行动，似是担心在挖掘过程中会有什么跳出来，此时听到柳景发问，有些无奈的回道：“墨云在地下一个多月，自然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你出去闯荡了几年的江湖，刀下亡魂定是不少，他们来找过你吗？不过是尸体而已，何足为惧。”

　　柳景低下了头，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点了点头：“也是。”便又站直了身体，如之前一般抱着剑呆呆的看着。

　　苏墓站在夏停寒身边，二人自从到这里之后，便没有再说过话了。苏墨云乃是苏墓的表妹，二人虽自长大之后便没怎么见过，但毕竟仍是亲人，亲眼见到别人挖掘她的坟墓，即使知道开棺在所难免，也怎么说都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咔啦”一声，家丁们终于将棺木周围的泥土挖空，两位家丁将铁锹扔出来到一旁，抬头询问的看了看柳遇，见柳遇点了点头，方深呼一口气，齐力将棺材盖推开，随后退至一旁，低头待命。

　　四人赶忙凑上去，却只见那躺在棺木里的苏墨云，已是化作了一具骷髅。皮肉都已经没有了，只有锦衣仍旧包裹着尸身，白色的骨头静静的躺在里面，尸骨看来还算完整，脚旁边还有一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首饰玉器等陪葬品。

　　柳景似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见到大嫂尸体腐烂的那种样子也是好的。虽然他也杀过一些人，见过的尸体亦是不少，但是也目前也还没见过腐烂的还是自己熟知的人的尸体，因而见只是白骨，心下有几分庆幸。

　　而见尸骨尚完好的躺在墓中，柳遇亦是舒了一口气。看来果真是自己想多了啊，苏墨云现在已经化成了白骨，她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云雅之死，定是有人故弄玄虚，想以此来混淆视听。

　　“咦？”此时却闻苏墓有些诧异的开口说道：“墨云乃是上个月离去的，离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春天虽是回暖不少，但埋在地下的尸体白骨化的速度绝对没有这么快，怎么这就化成了这样一堆白骨？”

　　尸体的白骨化往往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但即使是在盛夏天气甚好的日子，尸体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化成骷髅，更何况这还是埋在地下的尸体，白骨化的速度更是减慢，理论上是需要两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的。

　　夏停寒亦点头称是，苏墓低下身去仔细看了看之后继续说道：“这是一具女人的尸骨无误，只是，究竟是谁的尸骨尚且不知。”而柳遇则面色苍白的后退一步，声音低沉的说道：“我想，里面的人，已经不是墨云了。”

　　“你是说……墨云已经被替换了？”

　　“是的，虽然里面的一切看来仍然是装殓时的样子，但是，你看她的头骨那里，”柳遇远远的伸出手来指向尸骨的头部，“你把那里扶起来看看。”苏墓依言小心翼翼地将苏墨云的头骨扶起，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柳景好奇的问道：“大哥，这怎么了？”

　　“墨云下葬之前，下人将她平时最为喜爱的珠钗和耳坠都给妆扮上了，现在尸体化为白骨，那那些珠钗首饰呢？”柳遇解释道：“珠玉的首饰怎么会不见了呢？”虽然皮肉会消失，会被虫类啃噬，但是珠玉首饰总应还是在它们原来的地方。而现在，它们却都也消失了。

　　柳景眼前不禁浮起了这样的场景：黑暗的树林之中一大片墓地之内，突然，有一双苍白的手从墓中伸了出来，女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脸色亦是苍白，头上还戴着精致的首饰，一阵风吹起了女子的衣角，耳坠亦是随之而摇动，抬起头来时，女子的眼睛里有血滴了下来……想到此处，柳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虽然是白天，但由林中吹来的风似乎也更加阴冷了。

　　“也就是说，苏夫人自己或者是有人将她移出了棺内，后来换上了另一具更早之前死亡的女子尸体。”夏停寒说道：“柳兄，你能否确定，当日你们所放入棺木埋葬的，是苏夫人无疑？”

　　柳遇丝毫没有犹豫的点头道：“是她。当时是我亲自在旁看着的，不可能会将别的人或者尸体埋葬。”随后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定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苏墓却在一旁冷冷抛出一句话：“不好说呀，说不定是某些人因为墨云尸身上存在着什么不可为人知的东西，生怕别人会发现，从而把尸体给调换了吧，说不定，墨云的尸身已经被毁了。而且，阁下不是说过吗？你是亲眼看着墨云死去的，现在说他没死的人竟然也是你，你想如何？”

　　“你……”柳遇脸色更加低沉，但是也没有怎么再说下去。他自己已是陷入了混乱之中，而且，这个时候，与苏墓他们产生矛盾与争执并没有什么好处。还有两天，两天之后理应是自己带着云雅回尚书府的回门之日，如今云雅已是不在，若是那日两天后事情还不能解决的话，也无法再瞒下去了。自己并无甚查案之力，现在也只好看他们的了。

　　见二人之间气氛僵硬异常，夏停寒插入二人之间，对柳遇说道：“苏兄虽言语有些不敬之处，但他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现在我们要设想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柳景也在一旁附和道。

　　柳遇微微露出了些谦和的笑容：“夏兄所言极是。柳某身正不惧影邪，任苏兄怎么说，也都只是猜测而已。”

　　苏墓亦回之以一笑：“柳兄既有如此宽宏之大量，在下定会多多提出猜测。在下相信，总有一种猜测会正中真相的。”随后偏头继续去研究棺木中的尸骨，不再理会柳遇。

　　夏停寒说道：“柳兄，可否派人去查一查，附近可有哪户人家丢了尸骨，或是坟墓被盗之类的？这尸骨总不会是无中生有的，而且看其还算完整，也不太可能是由乱葬岗中得来的，应是从别处所来吧。”顿了顿继续说道：“至少是死于一年之前的女子。”

　　苏墓补充道：“而且，这女子应是身染疾病而死，死时不超过三十岁。”不同年龄的人、不同的死因都会使尸骨呈现出不同的状态，苏墓验尸多年，对此早已深有研究，故观察一阵之后便可得知。

　　“好，我即刻传令下去。”柳遇说道：“只是，如今还请二位以云雅的案件为先，最好能在两天之内找出凶手。而墨云被刺而死之事，若二位还有疑虑，柳某自会给予二位查探之便利。”

　　“知道了。”苏墓点了点头，便率先走出墓地，向来时的小径走去，而后在小径口停下脚步。“我们先行一步了。”夏停寒向柳家两位兄弟告辞之后，便也向苏墓走去。

　　见他们二人齐步离开的背影，柳景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柳遇，随后又低下了头。

　　“三弟你想和他们一起去查案吗？”柳遇问道，“若是想去的话，就跟他们一起去吧，毕竟有一个柳家的人在旁，也可以帮得上忙。”

　　“谢谢大哥，我会的。”柳景高兴的回道，便赶忙前去追向夏停寒二人。

　　柳遇站在墓地上，束手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在他背后，是无数的墓碑，逝去的生命，和永远不会结束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