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当复来归》柚榠楼

17、第十六章 苍生何辜

　　花草可算是世间最为无害的生命了。这些美丽的存在体，一直都安静的生长着，只要有阳光、土壤和水便可以生存，无须如虎豹一般激烈厮杀，无须如人类一样苦苦挣扎，便可自在的生长，为大地披上绿色的衣衫，为人间增添别样的色彩。而就连这样默默生长着的花儿，为什么都会遭到迫害呢？

　　听到苏墓所说的话，夏停寒亦小心在他的身旁蹲下，苏墓将花枝微微抬起递至夏停寒眼前，然后将花枝折成两半，将断开处的树枝中心指给他看，“你看，这里面都染上了黑色，而且，泥土里也有着下过毒的痕迹。”这也导致了蛇虫鼠蚁无一敢接近，这些小虫乃是最为敏锐，一旦察觉有危险，便会离这个地方远远的。

　　夏停寒站起身来，环视着这茉莉园，顿了顿说道：“这毒药应是下在浇花的水里的。”然后才会导致不仅花树在一夜之间枯萎死去，还使得连泥土里也染上了毒而蛇虫断绝，且毒性应极为霸道，以至于已是一个月了仍未消去。“苏墓，你可知这是何毒？”

　　苏墓将泥土用锦帕小心的包起来了，塞进了怀中放好，微一点头缓缓说道：“这毒乃是五里殇，遇水则化，毒性极强，一大桶水中若是有两三滴这毒，便可致死，无论是人畜还是花草都无法避免。”

　　夏停寒微微有些吃惊，这五里殇乃是与翡翠滴、巫鸩羽以及悲白发齐名的江湖四大奇毒之一的毒药，以毒性强、调制繁琐、用料珍贵而闻名，在江湖上也并非常见之物。不过是一堆普通的茉莉花，何人竟会厌之至非用此毒杀之不可的程度？

　　正百思不得其解中，却见苏墓站起身来，眼睛直直的盯着茉莉园的中间一地，略一停顿，而后急急地踩过残存的花枝向里面走去，而后停下了脚步。整个茉莉园被一条通往云来楼的小路一分为二，而他所停下的地方，正好在左边花园的正中间位置。夏停寒虽不解，但也随着苏墓在那里停下，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去。

　　眼前的泥土上覆盖着一层腐枝，比别处的腐枝更为多一些，似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以掩盖住什么，苏墓以剑鞘将腐枝扒开，便看到泥土也还有些微松动的痕迹。二人对视一眼，便在那里挖了起来。

　　柳景赶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个场景，两个名震江湖的大侠正背对着他蹲在一块荒凉的土地的中间，不知在做些什么。他方才到处走了走散散心，待心情略微舒畅了一些之后，便过来找夏停寒二人。听下人说他们来到了云来楼，便有些好奇的找来了。

　　“夏大哥，苏大哥，你们想在这里种树么？”柳景走了过去，在苏墓旁边半蹲下去，而此时正好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所挖出的洞，柳景也低下头看去，只见洞中躺着一物，正被一绸布层层包裹着，绸布大抵是被土壤中的毒腐蚀了，外面一层显得有些破烂。

　　夏停寒伸手将此物拿了出来，随后小心地把绸布解开，只见绸布包着的乃是一柄匕首。匕首看来十分精致华贵，剑柄处镶着一块蓝色的宝石，匕首之上还沾满了血迹，柳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看着匕首，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头上聚集。令柳景惊诧不已的并不是刀上的血迹，而是，这柄匕首乃是他曾经见过的。

　　“这匕首应就是用来斩断云夫人的头的那柄。”苏墓接过匕首仔细地看了看，匕首锋利无比，触发即断，虽可言是一柄上好的匕首，不负其华贵，但却实实在在是一害死人的杀人工具。

　　“怎么？”见柳景表情有异，听到苏墓的话也没有应声，一旁的夏停寒突然问道，“柳兄，你莫非认识此匕首不曾？”

　　柳景眉头紧皱：“这柄匕首是大哥的。”将匕首拿了过来，然后指着底部的“柳”字说道，“这里的‘柳’字乃是爹爹在世时亲手刻下了，而剑身则由玄铁打造，削铁如泥。大哥极为喜爱，平时也都不会轻易示人，怎么会落在了这里？”

　　“柳兄，你是否确认无疑？”苏墓脸色亦是沉重，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果真是柳遇亲自埋在这里的，那他为何要特意埋在这里，这里的毒和匕首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为何而存？而若不是，这一切又是何人所为，故意偷来柳遇的匕首，然后埋在此地，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柳景点了点头，将匕首重新用绸布裹好：“不行，我要去找大哥问个清楚。”随后站了起来，略一停顿向苏墓二人行礼，“二位也请随我来吧，此事二位也应了解一二。”未及他们二人回答，便迈开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苏墓和夏停寒二人对望一眼，亦是随着他的脚步走去。一路上众下人见柳景表情难得的严肃，都只是恭敬的行礼，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径直来到了柳遇所居住的御风轩，方看到匕首时侵蚀脑袋的震惊和愤怒已经退去了一些，柳景的头脑已经略微清醒了一点。不，并不能因为这是大哥的匕首就断定这一定是大哥埋下的，这可能并不是大哥所为不是吗？说不定是有人偷了匕首刻意为之，以诬陷大哥。只是，一看到匕首在那里被发现，自己便直接以为是大哥杀了人之后藏在那里的，并未做其他考虑，思及此柳景不由得有些脸红了起来。不过，该问的事还是要去问问的。

　　两名侍女守在门前，还有两名带刀的侍卫守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见到柳景和夏停寒二人急匆匆的赶来，连忙向他行礼。柳景懒得回礼，欲推开门直接进去，却在此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手顿在了半空中。

　　“三弟，这么急地来找大哥，是有什么发现么？”来人正是柳岳。他已经吩咐下去，让自己的人手四处去查查府中可有表现异常的下人，随后又去了二夫人也就是他的生身母亲那里一叙。当然，他并没有透露前日的命案，也已严令众人不得将此事让诸位老夫人知道。待从二夫人那里出来之后，便想着来找柳景聊聊，谁知在路上正好看见柳景带着夏停寒二人急匆匆的朝这里走来，于是也跟来了。

　　“二哥来得正好。”柳景回过头来，在门上敲了敲，听到里面一声“进来吧”之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柳遇一身随意的白衣，正坐在对门而设的书桌前看着走进来的几人，脸上依然是温柔的笑容，“怎么？”

　　柳景走上前去，拿出被绸布包裹着的匕首，在柳遇面前缓缓掀开而后放在书桌上，“大哥，这是我们在茉莉园中发现的被掩埋着的匕首，你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柳岳闻言亦是一惊，凑上前来看了看。

　　柳遇愣了愣，从书桌上拿起匕首看了看，脸色沉了下来，未曾说一句话，只是起身走到身后的书架旁，在第三格处拿出一本书，与在第四格的一本书相交换，随后后退一步。只听得“咔嚓”一声，书籍全数退入里面，待几番变化后只见书架后面出现了一扇有着繁复花纹的门。柳遇伸手在花纹的某处按了一下，门轻轻的开了，柳遇率先走了进去，剩下几人互相看了看，也都跟了进去。

　　方一进去，柳景便为眼前所见而惊，原来这里竟是柳遇私下所建的兵器房。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兵器，刀、枪、剑、戟、九节鞭等都有，还有一些江湖传闻中才有的名刀。柳遇从来未关注过这点，只知道柳遇平日所携之剑乃是爹爹在世时赠与的，却不知他竟还有个这样的地方。

　　柳遇拿着匕首径直向里面走去，在一面墙前停了下来，只见这里都是些匕首，无一不华贵精巧，看来都是些难得之物，而几柄匕首中间却有一个空位，显得有些奇怪。柳遇顿了顿，上前将匕首放在空位之中，正合适无比。

　　“这柄匕首因乃是家父所赠，故极为爱惜，一直放在这里。”柳遇缓缓开口说道，“想必各位也能看得出来，此地极为秘密，常人皆不知有此处，更何况是进入了。因这两日之混乱，以及因婚事而来的大批事务，柳某无暇来此查看，故未曾察觉。若不是几位将此拿来，柳某不知要待何时才能发现。”

　　“柳兄此言意即，这柄匕首乃是被恶人偷去陷害么，只是如此隐蔽之处，而且此地应也是机关重重吧，旁人何得轻易取之？”苏墓在旁问道，虽然他也知道确有此被偷之可能，但却仍不愿让柳遇好过。

　　“这就不知了，只是，柳某何必非用此物不可，且能藏物之地多矣，在下并无冒着风险藏在茉莉园之必要。再则，柳某为何要杀了刚进府的夫人，这岂不是给自己增添麻烦？”柳遇镇定下来，缓缓答道。柳景闻言也点了点头。

　　“柳兄言之亦是有理。不知柳兄可知那云来楼前的茉莉是如何凋亡的？”夏停寒问道。

　　“亡妻离世那日正好风雨大作，恐是因无人料理才死去的吧，加之花草通人心意，亡妻生前对此极为爱护，因感应到主人离世而相继枯萎也不无可能。”听到此问，柳遇有些不解说道，“诸位不会是信了那亡魂索命之说吧？”

　　“不，那些茉莉乃是死于五里殇之下，且为有人刻意为之。”夏停寒冷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