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wake2sleep

15、（十五）

　　（十五）
　　“哥哥，我进来咯？”
　　有希子轻轻推开房门，屋里没有开灯，画板搁置在窗前的画架上，依旧是那幅未完成的鱼与水。幸村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录影带。
　　“咦？哥哥怎么突然想到看这个的？”有希子注意到画面上的日期，不明白幸村怎么会去重温这场很久以前的关东地区大赛，对手是青学。
　　“呵，那一次因为手术没有参加，始终不如亲临现场能够掌握比赛的细节呢”，幸村关掉电视，轻易将话题扯开，“怎么，是有功课要问吗？”
　　“对啊对啊！麻烦哥哥咯~~~”
　　……
　　和有希子说着功课的幸村，脑海中两场比赛的影像交错重叠。仁王未挑明的话显而易见，鬼束对切原，切原对不二，进攻如出一辙。
　　等到有希子离开房间，幸村重又打开电视，电视里的画面已经无法从眼睛传递到大脑。当一个人有多重要的时候，才会叫人为了他的受伤愤恨到拼尽全力去报复？
　　然而幸村又分明感受到，鬼束那样仓惶而逃，是在担心他的看法，她想要掩藏的不是不二，而是心中有着不二的她自己。
　　我是不是应该继续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既然你如此竭力地掩藏，为了我而作的掩藏。
　　拿起画笔却迟迟没有落到纸上，第一次为了自己最喜欢的水色犹豫到这样的地步……

　　第二天中午不见了鬼束的身影，不二的心再一次沉了下来，
　　回想着早上起来后，鬼束的精神状态和预料中的一样浑浑噩噩，甚至比预料的更糟。
　　当不二提及昨晚的事关照说“小夜一下子吃了太多的药所以……”
　　话未说完，只听见鬼束自言自语，“昨晚……昨晚？……我吃了很多药吗？……我……做了些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鬼束慢慢移动看着别处的眼神，“周助，我好像不记得……了？……”
　　几乎呆滞地愣在那里的不二猛地回过神，安慰道，“yi~ye~，没什么，小夜不用担心了，并没有什么事。”
　　药物的副作用快到临界点了么……
　　“当药物的副作用逐渐接近临界点，病患可能会出现间歇性失忆的症状，那是大脑受损的表现，也就表示……”
　　“我明白了……”
　　也就表示鬼束将逐渐彻底失去控制，还有伴随而来的心脏并发症。那天在办公室，不二不愿再听医生说下去。如果自己是个白痴或智障，就不用什么都“明白”，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经受想逃却无处可逃的辛苦了吧……
　　鬼束急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幸村，连一天间隔都等不了，她一定很清楚自己的状况，这才是让不二心里一沉的真正原因。

　　中午逃课去冰帝回来的仁王远远就看见鬼束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站在立海大的校门口。心里纳闷，一个女生也会像他一样逃课？她是来找幸村的吗？为了幸村而逃课？
　　“哟！”仁王走上前，“来找幸村吗？”学校规定放学之前外校的人是不可以进入学校的。
　　鬼束听见“幸村”这个名字，抬头看见一个银发男生，木木地望着，想不起这人是谁，“嗯，我找精市，想找精市……”
　　仁王几乎想要怀疑是自己的直觉发生了严重偏差。她好像……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不，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自己？！“那……还有一节课就放学咯！回见！”仁王向学校里走去，不置可否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鬼束，她是怎么了？和之前见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放学后，仁王因为被老师留堂训了几句话，脱身后急急地跑去球场打算告诉幸村鬼束在校门口的事，来到球场后却看见鬼束已经站在了幸村的身边。
　　“哟！你已经进来了啊？”
　　“嗯！”鬼束朝仁王扬起脸，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怎么……回事？这么有精神的样子？和刚才……不被察觉地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之后仁王一直留心着鬼束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眼神。很奇怪，站在幸村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始终露着灿烂的笑容，眼睛里也仿佛只有幸村一个人，无视周围所有人的存在，即使是切原，即使切原就在她的眼前。
　　呵，果然有幸村在，她就完全不一样么？可感觉不出哪个是假装的，同样如此真实的存在。仁王不解，只是担心幸村究竟看见了多少。
　　“夜。”
　　“嗯？”
　　站在场边安静地看着别人练习的幸村突然说道，“夜的眼睛里只要看见我，只看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就像现在这样……”
　　“好。”我也一定可以做到的，像……
　　“哥哥！~~~”
　　远处跑来一个女孩子，向着幸村直奔而来，在两人面前停下。
　　“埃？”在有希子的印象中，自己的哥哥虽然性格温和，但几乎从来没有哪个女生这样紧挨着站在他的身边过，猛然意识到想必她就是……哥哥叫她“夜”的女生？！
　　“你就是……”转而面向幸村，扯着衣袖说道，“哥哥快给我介绍啦！”
　　“呵呵呵，好了，这位是我的朋友，鬼束夜，青学三年级，有希子要叫前辈哦~夜，这是我的妹妹……”
　　“你好！我是幸村精市的妹妹，我叫幸村有希子，2年级，请多指教！”有希子兴高采烈地插话上来，“我叫你小夜姐姐可以吗？”
　　“嗯……”
　　鬼束看着眼前的幸村和有希子渐渐地出了神。她是精市的妹妹啊，拥有一个哥哥的感觉，孤儿院的哥哥，好遥远……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周助……对啊，还有周助，还有周助在我的身边……就像她在幸村的身边。“夜的眼睛里只要看见我，只看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我一定可以做到，像周助一样……好像一点混乱……不，我只是想为幸村做一些能够做到的事，一点点也好，这样而已……
　　有希子突然想起特地跑来网球社的目的，如今临时改变了主意，“馁，小夜姐姐，哥哥下个星期五就要过生日了哦，3月5日，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啊，不过现在知道了。呵呵呵呵……”
　　生日？目光带着询问看向幸村，幸村微笑着点头，“一起吧？”
　　“好……”生日……周助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喂喂，本来不是说好我们为部长……”切原只想到之前约定好大家要为部长一起过生日的。
　　“切原~~~~~”仁王将手架在切原的肩膀上，用威胁的口吻叫了他的名字，切原立马把嘴缝上。
　　“啊~~~吃不到蛋糕了~~~~”丸井有些遗憾地抱怨了一下下。
　　其实仁王自己也不确定，放任幸村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真的好吗？
　　原本今天下午切原来到网球场看见鬼束时，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上一次比赛留下的感觉爬上身来，不过站在幸村身边的鬼束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因此也就没怎么在意，渐渐淡忘了。
　　然而训练中途去洗手间时刚巧碰见了从洗手间出来的鬼束，只有他们两个人。
　　迎面走向对方时有着说不出的压抑感……擦肩而过后，切原几乎在心里送了一口气，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了一句，“你知道打球时受伤是怎样的感觉吗？”
　　切原机械性地转身，鬼束背对着自己，“鬼束前辈……为什么……”
　　“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疼痛的感觉呢，上次的比赛还没有结束哦”，鬼束说完便走开了。
　　切原只感觉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无法向前迈出一步。自己这是在害怕吗？可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为什么要……
　　待到训练结束幸村带着鬼束离开众人也准备散去时，切原跟在仁王身后，叫了一声，“仁王学长……”
　　“什么事？”
　　切原犹豫了一下，心想虽然上次的比赛那个女孩子很厉害，但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自己应该能应付吧？……这么想着，终于还是没有把之前的事告诉仁王，“yi~ye~我是想说，明天还要麻烦仁王学长陪我练习啊！”
　　“啊……没问题！”陪他练习一个星期不是早就说好的事吗？特地叫住自己就为了提醒这一句话？仁王为切原不干脆的举动心生疑问，算了，大概是疑神疑鬼的毛病又犯了……
　　“前面切原好像碰见鬼束了，单独”，柳生走到仁王身边，点醒了仁王。
　　“na ni？！”
　　“怎么，切原和鬼束有什么过节么？上次的比赛好像也是”，柳生推了推眼镜，上次做裁判的他看得一清二楚，“在认识幸村之前，鬼束应该不认识切原吧……”柳生不知道鬼束认识不二，自然没能把那两场比赛联系到一起，虽然那场比赛看着似曾相识。
　　仁王保持缄默，心中决定，要去青学一次，见不二周助。

　　鬼束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一进家门径直来到不二的房间。
　　“呵，小夜回来了”，不二微笑，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周助，精市要过生日了，3月5日，双鱼座。”
　　不二愣了一下，“那很好啊，小夜打算送什么礼物给他呢？”
　　“双鱼座，周助也是双鱼座，是你告诉我的，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你的生日，周助不想和我一起过你的生日吗？”
　　“今年，没有我的生日。”
　　“埃？……”
　　“呵呵呵呵，2月29日，今年没有这一天，真遗憾呢。”
　　鬼束将视线移向书桌上的台历，今天是2月27日，2月份，唯独没有看见29这个数字。
　　“不过没有关系啊，明年就可以……”
　　“不要！……不要！呜……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不要！……”鬼束盯着台历许久之后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怎么了，夜！怎么了？！”不二对鬼束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不明所以，“怎么了？夜！”
　　“周助……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嗯？告诉我啊，夜！”
　　“我……等不到周助的生日的了……等不到了……呜……周助……呜……”
　　她真的什么都知道，关于她自己。
　　不二将鬼束搂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听着她的抽泣，分明能够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么多年来，这个被别人说成与被称作天才的他相匹配的独特生日，这一刻，让他隐隐憎恨自己，憎恨这四年才轮转到一次的日子。
　　鬼束的哭泣声渐渐止住，不二静静地说道，“没有关系啊，小夜可以把我的那一份和精市的生日一起庆祝啊，小夜的精市要过生日了哦，mmmmmm，小夜打算送什么礼物呢？我们一起来想一想吧？”
　　“嗯……”鬼束安静地躺在不二的怀里，身体因为刚才的哭泣变得软绵无力。
　　“要送什么好呢？……”
　　“仙人掌……周助给我的那个……可以吗？”
　　不二并不因为鬼束打算把自己送给她的东西转送给幸村而失落，而是他明白这种“转交”意味着什么。
　　“好啊，希望他会喜欢哦~~”
　　“嗯，精市会喜欢的，我会告诉他，有一天，那个仙人掌会开出漂亮的花来，还要告诉精市，在造物之初，仙人掌是世界上最柔弱的东西，她娇嫩如水，稍一触碰便失去了生命。上帝不忍，在她的心上加上了一套盔甲，坚硬如铁，上面还带有伤人的钢刺。从此，再也没有人能看到仙人掌之心了，凡是接近她的生物都会鲜血淋漓。很久之后……”
　　鬼束回忆着不二当时说的关于仙人掌的传说，这一次是不二静静听着，仿佛时间就快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