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坝记事》银河银河

2、第 2 章

　　堂屋摆了两张桌子，中间墙上挂了神龛，里头没有神像却放了个小香炉。旁边挂着张黑白照片，是王芳林的爸。
　　剩下的就只有屋角那张竹床了。王芳林把自行车往堂屋门口一靠，走过去推了蒋睿一把。蒋睿看他一眼，往里挪了挪，他就顺势坐到床边上。
　　“我刚才碰到蒋妙了。”
　　“哦。”
　　“她说下午有支教的老师要来。”
　　“哦。”
　　“……我现在看到她还是不自在。”
　　“哦。”
　　王芳林呼地抬起头，又推了蒋睿一把。“你除了哦还会说点别的不？”
　　蒋睿把书放下，有点无奈。“你让我说啥？她毕竟是我堂妹。”
　　王芳林又把脑袋耷拉下去了，小声咕哝。“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堵得慌。”
　　蒋睿看着他，叹了口气，翻身下床。不一会儿从后屋回来了，趿拉着鞋，扔了条毛巾到他脸上。“擦擦脸。看你这一头汗。”
　　毛巾在井水里浸过，冰凉冰凉的。
　　看他擦完了，又塞了个搪瓷杯子在他手里。“喝水。”
　　王芳林端了杯子小口的喝。泡的是凉茶，加了甘草，有点甜又有点苦。一口一口的那股闷气也就慢慢散掉了。
　　等他喝完了蒋睿又把杯子接了过去。王芳林看他拿着杯子蹲在后院压水泵那儿涮，嘻嘻笑着说：“哎哟，小蒋同志很贤惠嘛~”
　　蒋睿眼皮也不抬。“贤惠？贤惠你娶了我罢。”
　　王芳林晃着脚丫子，脚上是双沾了土的蓝拖鞋。“行啊，等我哪天发达了，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蒋睿看他一眼，笑了一声。“那我等着你。”
　　王芳林觉得他这句话很有些看不起自己的味道。刚要想点什么来反击，蒋睿已经洗好了杯子进屋了，对着他把手一伸。“东西呢？”
　　他愣了一下，才忙忙地去把挂在单车把上的那个小罐子拿了进来。
　　“农机站的人小气得很，我要多领几罐硬是不肯，说什么有限额。”他撇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隔壁大队领了三罐，不就是塞了包烟嘛。”
　　蒋睿说：“那你也买包烟。”又指挥他。“去把柜子里那个塑料瓶子拿来，贴着润滑油的那个。再找个干净漏斗。”
　　他颠颠地跑去，翻了半天，又跑回来。蒋睿拿了漏斗，把润滑油从罐子里灌到塑料瓶里。他双手帮忙把着塑料瓶，叹了口气。“算了，买了烟我也干不来这事儿。”
　　蒋睿把最后一点油控干净了，拍拍他的头。“干不来就干不来，挺好的。这些也够我们用了。”
　　他点点头，又突然想起来似的嚷嚷：“蒋睿你这一手油就往我头上拍！”
　　蒋睿哈哈笑着去洗手，他愤愤地去后院洗头。
　　蹲在水泵前搓出一头泡泡，他闭着眼睛去摸压水把手。还没摸到，一股清凉的水流就落到了头上。
　　“别动。”是蒋睿的声音。
　　王芳林就乖乖地不动了，低着脑袋，蒋睿又舀了一瓢水慢慢地浇下来。
　　蒋睿冲得很仔细，用手指梳着他的头发，一点一点的，连耳朵后面和后颈都洗得干干净净。
　　他低得脖子都酸了，忍不住挣了一下，就听蒋睿说：“好了。”
　　王芳林睁开眼，看见蒋睿站在一边，裤脚和T恤都湿了大半。阳光映着地上的水光又反射到他脸上，映得他眼睛亮晶晶的。
　　“哎，你身上都湿了。”
　　蒋睿低头看看。“无所谓了，正准备冲个凉。”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王芳林大惊。“你你你就这么洗？”
　　蒋睿把上衣脱了正在解皮带，望着他露齿一笑：“反正又没别人。”
　　王芳林左右看看，飞快地窜到堂屋把大门关上闩好。回来的时候蒋睿已经脱完了正在冲水。
　　蒋睿本来挺白净，在农村混了这么久也就晒得微黑。王芳林奇怪的是平常看他不是赖在床上就是歪在桌前，居然身材十分之好，肩宽腰细。蒋睿背对他舀了瓢水慢条斯理地从肩上浇下来，水珠子哗啦啦顺着从背到腰再往下，反射着阳光，刺得他眼睛发花。
　　蒋睿回头看他一眼，嘴角微翘。“要不要一起洗？”说着竟转过身来。
　　王芳林一口口水卡在喉咙里，不知不觉连退两步，觉得自己脸上发涨。“我，我下午去完学校回来再洗……”眼睛转来转去硬是不敢往下，只盯着对方头顶。
　　说完再不停留，脚底抹油就往厨房窜，听到蒋睿似乎在背后笑了一声。他没敢回头。